第二十九章

  誰在心痛

  如雨看著赫連端硯邪笑著走出了霽月殿,連忙走到桑清漪的麵前。


  “小姐,小姐”


  赫連端硯的唇就那麽擦過桑清漪微涼的唇瓣,隻差分毫的距離便……


  過了一會兒,桑清漪才反應過來,眸中不禁染上一絲恐懼之色,不過隻有那麽一刹那,而後滿滿的都是孤傲還有倔強。


  不願在赫連端硯麵前流露出絲毫的軟弱,縱然赫連端硯早已經離去。


  桑清漪一言未發,隻是走到了一旁坐了下來。


  方才的一幕猶在眼前,那人嘴角掛著分外刺眼的笑容,是戲弄得逞之後的得意?還是自認為看穿了她的心思?

  桑清漪用力地握緊雙手,冰冷的雙眸中透著不屈服。


  可笑的自以為是……


  出了霽月殿後,赫連端硯突然停了下來,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


  “離肆”


  離肆隨即出現在了赫連端硯麵前,“爺”。


  赫連端硯轉頭看了一眼一旁的清風殿,“公主呢”。


  以往,赫連璿璣總是在赫連端硯還沒起時便興衝衝地跑進了自己的宮殿,嚷嚷著十一哥陪她出去玩。


  可是,今日她起的時辰已經那麽晚了,卻遲遲不見赫連璿璣的影子,而看清風殿的情景,人肯定早已不在殿內。


  “回爺,公主殿下戌時便出了清風殿,而後徑直去了雲雀台,兵部廷尉使大人似乎已候多時”


  聞言,赫連端硯的雙眸倏地變冷,微微抬眼望著行宮外的地方。


  “派人盯著霽月殿,不要讓王妃到雲雀台來”


  雲雀台地處半山腰,在一片蒼翠綠林的掩映下,倍顯涼爽,加之不時山風拂過,甚是愜意。


  在盛夏之時,此處卻是極好的避暑納涼之地。


  雲雀台皆是木質搭建而成,左側是一了望台,站在那兒可以俯瞰整個避暑行宮和山下的所有景色,而右側是一涼亭,名曰一心亭,裏麵有木製桌椅,可供休憩飲食。


  “微臣聽聞公主殿下最喜歡吃點心了,便特意準備了一些,不知是否合公主殿下的胃口”


  “這麽多”


  赫連璿璣看著滿桌的各色點心,而後抬頭望著臉上掛著溫柔笑意的燕流笙。


  “笙哥哥怎麽又喊我公主殿下,我說了,叫我璿璣就好”


  話落,赫連璿璣竟忍不住微微臉紅了起來,燕流笙就那麽看著,眼中的笑意不禁又深了幾分。


  “那璿璣快嚐嚐看”


  赫連璿璣點點頭,便開始小口小口的吃起來,難得的溫嫻雅致。


  “怎麽樣?好吃嗎?”,燕流笙笑著問道。


  “嗯”,赫連璿璣用力的點點頭,“笙哥哥你怎麽不吃啊?”。


  燕流笙直直地盯著赫連璿璣的雙眸,“我想看著璿璣吃”。


  在情竇初開的年紀,最是抵擋不住那溫柔之語和深情之眸。


  “慢點吃,別噎著,來,喝口水”,燕流笙倒了一杯茶遞給赫連璿璣,“一會兒璿璣想去哪玩?”。


  赫連璿璣喝了一口茶,“唔,下麵的小溪裏有好多魚,以前十一哥都會偷偷帶我去抓魚,可是現在十一哥要陪嫂嫂,怕是不能陪璿璣去了”。


  聞言,燕流笙眼裏閃過一絲異樣,笑著道,“那待會兒我陪璿璣去”。


  頓了一下,燕流笙又突然開口道,“我看王爺十分疼愛璿璣,王妃也是如此吧”。


  赫連璿璣歪著頭似乎在想應該如何回答,燕流笙看她一副困惑的模樣。


  “怎麽了?”


  “唔,我也不知道怎麽說”,赫連璿璣說著用手撐住了下巴,“嫂嫂好像不太愛講話,也不怎麽喜歡與人親近,現在想想,我都沒和她好好講過話。不過,我覺得她應該也是疼愛璿璣的”。


  “噢?”,燕流笙故作驚訝地道,“璿璣為何會如此認為?”。


  赫連璿璣笑,“因為十一哥說了,嫂嫂隻是需要時間慢慢習慣,等她習慣了就好了”。


  習慣?想起昨日的情景,燕流笙的嘴角不由露出一絲略帶嘲諷的笑意,大概現在已經習慣了吧,習慣了做一個高高在上的王妃!


  “笙哥哥,笙哥哥”


  燕流笙猛地回過神,卻見赫連璿璣正擔憂地望著自己。


  “你沒事吧,笙哥哥”


  “沒事”,燕流笙有些勉強的笑了笑,“我隻是在想,璿璣是不是誤會了,王妃應該不可能隻對璿璣如此”。


  赫連璿璣歪頭想了一下,“這個我也不清楚,不過”。


  “不過什麽”,燕流笙忍不住搶先一步道。


  赫連璿璣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過似乎也並未多想。


  “十一哥和嫂嫂看起來是相敬如賓,可是我很少看見他們單獨在一起過”


  赫連端硯到雲雀台時,上麵已經空無一人。


  跟在身後的離肆對著空氣喊了一聲,“朱墨”,隨即便見一黑衣男子跪在赫連端硯的麵前。


  “公主呢”


  “回爺,公主殿下現下正和兵部廷尉使大人在下麵的小溪裏捉魚”


  赫連端硯看著一心亭裏擺放著的茶水點心,蹙起眉頭慢慢走了過去。


  所有的點心皆是璿璣愛吃的,茶也是,翠玉青,看來做了不少的功課。


  前些日子京中傳信,言兵部廷尉使大人和當今七皇子常常私自見麵,看來,璿璣之事必是七哥透露給他。


  “傳話給舞夜,開始準備”


  赫連端硯淡淡地說完,而後拿起了桌上還剩半杯的翠玉青,腦中浮現起昨日離肆所言。


  “兵部廷尉使大人似乎一直在糾纏王妃,王妃麵露不悅,冷聲斥道,‘過往之事我皆已忘記,從今往後,你做你的廷尉使,我做我的端王妃,你我再無任何瓜葛’。”


  被狠心拒絕後居然敢玩弄璿璣!握著茶杯的手突然一鬆,隻聽咚地一聲響,茶水濺了一地。


  以為這樣就能讓桑清漪回心轉意,嗬嗬,真是愚不可及!


  在山穀裏的小溪邊,赫連璿璣脫了鞋襪走進溪裏,臉上的笑容燦爛的猶如此時的陽光。


  “笙哥哥,這溪水很是涼爽,你快下來試試看”


  好讀聖賢書的燕流笙,自是有些猶豫,要知道,禮之所在,豈有當眾脫去鞋襪之說。隻不過,當一個人的心被別的東西占據時,這些禮教便被棄於一邊了。


  燕流笙隨即也脫去了鞋襪,而後慢慢地走進了小溪,當清涼的溪水衝刷著腳背之時,燕流笙忍不住打了一個激靈,惹得赫連璿璣嗬嗬直笑。


  “嗬嗬,我沒說錯吧,是不是很舒服”


  “嗯,確實是”


  “你看,裏麵還有好多魚呢”


  燕流笙順著赫連璿璣手指的方向,卻是看到不少魚在溪裏遊來遊去,這些魚不大也不小,比一個人的手掌要小一些。


  “笙哥哥,我們來比試抓魚吧,嗯,輸了的人就答應贏的人一件事”


  對於燕流笙來說,這是一個必輸之賭,彼此都心知肚明卻又不說破,那隻能是因為各自心中都另有打算。


  對於自小受教於赫連端硯的赫連璿璣來說,不多久便輕鬆捉到了兩條魚,再看燕流笙,身上的衣裳濕了快一半,連發絲上都沾著水珠,甚是狼狽不說,卻是一條也未捉到。


  赫連璿璣看著忍不住笑了出來,“嗬嗬,不急,笙哥哥,慢慢來”。


  在赫連璿璣成功捉住第三條魚時,燕流笙仍舊一無所獲,赫連璿璣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便開始傳授起經驗來。


  “笙哥哥,你不要總是動來動去,站在那兒別動,魚兒就會以為你是石頭,然後遊過來,等它們到你腳邊時,看準時機就迅速下手,一定要穩!準!狠!”


  說到這三字秘訣之時,赫連璿璣的神態真是像極了當初赫連端硯教她之時。


  話落,赫連璿璣便欲把手中的魚丟進岸邊的木桶裏,剛踏一步,腳下便一滑。


  “啊!”


  眼看著赫連璿璣就要跌在溪中,燕流笙迅速上前,就在右手扶上那纖細的腰身之時,胸口猛地一陣疼痛,而後整個人便向後飛去。


  隻聽嘩啦一聲,有什麽栽進溪裏的聲音,卻不是赫連璿璣。


  “笙哥哥!”


  回過神的赫連璿璣看著倒在溪邊的燕流笙,忍不住驚叫叫聲。


  “公主千金之軀,豈容你放肆!”


  燕流笙兩眼緊緊地盯著赫連端硯,“王爺教訓的是,微臣知錯”。


  許是撞到了溪邊的石頭,燕流笙的額頭突然有血流了下來,赫連璿璣見此便欲上前,卻發現被赫連端硯抓住了。


  “十一哥你誤會了,笙哥哥並未對我有任何不敬之處,他方才隻是想保護我”


  “保護?”,

  赫連端硯看著一身狼狽相的燕流笙,突然冷笑了一聲


  “連自己都保護不了的人,談何保護別人!”


  赫連端硯二話不說,徑直把赫連璿璣帶回了霽月殿。


  “十一哥,你放開我,笙哥哥受傷了,我要回去看他”


  赫連端硯卻宛如未聞,抓住赫連璿璣手腕的手反倒抓得更緊了。


  “疼!十一哥,你弄疼我了!”


  聞言,赫連端硯似乎才冷靜了一些,放開了赫連璿璣的手。


  赫連璿璣嘟著嘴,揉著被抓疼的地方。


  “我都說了,十一哥誤會笙哥哥了,他剛才”


  不等赫連璿璣說完,赫連端硯便板著臉打斷道

  “昨日我已經跟你說過,不要與他來往!”


  “笙哥哥又不是什麽壞人,為什麽”


  “你怎麽知道他就不是壞人”


  “我就知道”


  赫連端硯也不欲再多言,“現在馬上回房,哪兒也不許去!”


  “我不要!”,赫連璿璣立即拒絕道。


  從小到大,赫連璿璣都很聽赫連端硯的話,這還是第一次。


  本就心中不悅的赫連端硯聽到此話,更是氣從心中起。


  “來人,送公主回房,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公主踏出房門一步”


  兩名侍衛隨即走到了赫連璿璣麵前,“請公主殿下回房”。


  “我就過去看一眼,看一眼就馬上回來,十一哥,璿璣求你了,好不好”,赫連璿璣撒嬌似的央求道。


  赫連端硯卻是惘若未聞,絲毫不為所動。


  “十一哥欺負人!”


  赫連端硯轉身便欲踏進霽月殿中,卻突然聽見身後傳來


  “嫂嫂,嫂嫂,十一哥她欺負我,嗚嗚”


  赫連端硯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不知何時就站在她們身後的桑清漪。


  兩人對視了片刻,赫連端硯從她的眼神中看不出任何東西。


  赫連端硯就那麽靜靜地看著,看著赫連璿璣把方才的事情都告訴了桑清漪。


  “十一哥誤會笙哥哥還把他打傷了,現在又不讓我去看笙哥哥”


  看著等著自己說話的赫連璿璣,桑清漪抬起頭,看了眼不遠處也一直在等著自己回話的人……


  赫連璿璣最終還是被送回了隔壁的清風殿。


  赫連端硯看著桑清漪慢慢的走近,而後從自己的身邊走過。


  “怎麽?心疼了?”


  桑清漪停下腳步,目視著前方,淡淡開口

  “我不明白王爺所言何意”


  “噢,錯了,本王說錯了”,赫連端硯突然詭異一笑,“更多的不應該是心疼,而是心痛”。


  過了一會兒,桑清漪緩緩回頭,看著赫連端硯的雙眸,嘴角突然向上揚起一絲微小的弧度。


  “那便要問王爺,心痛是何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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