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玉音剛走到王府大門外,就看見離肆駕著馬車過來。


  手拉韁繩,一聲馬鳴,離肆跳下馬車,王府的侍衛立刻抬了下馬凳過去,可馬車簾子卻先一步掀開了,而後就見桑清漪衣衫不整地從車廂裏鑽了出來,直接踏著侍衛手裏的下馬凳就下來了。


  眼看著就要摔了,玉音迅速上前,伸手扶住了桑清漪。


  “王妃你”


  不等玉音把話說完,桑清漪便匆匆地進了王府。


  玉音看著那個略顯倉皇失措的背影,憶起方才那不經意間的一瞥,桑清漪脖頸間是一個一個紅色的印記。


  回過頭,在看到呆呆地站在馬車上,正滿眼自責和悔恨的望著那遠去的背影的赫連端硯時,玉音心知,一切正如她所想。


  走到後院,抬眼望去,雲硯軒內還亮著燈光。


  赫連端硯抬腳便欲過去,下一秒卻發現被人拉住了手臂。


  赫連端硯回過頭,隻看見玉音對著她搖了搖頭。


  拉著赫連端硯回了自己的悅璃苑,進去後,玉音便鬆開了自己的手,而後走到桌邊去拿早已備好的醒酒茶,一轉身,卻發現赫連端硯仍然站在門邊,是一步也未動。


  玉音在心裏默默地歎了口氣,走過去,把醒酒茶輕輕地放進赫連端硯的手心。


  “不管怎樣,現在都不是爺開口的最好時機”


  赫連端硯抬起頭,看了玉音片刻,而後喝光了杯中的醒酒茶。


  其實,玉音心知,此番這杯醒酒茶已是多餘。


  “我讓人去備熱水,爺該沐浴就寢了”。


  話落,玉音便欲出門,卻被赫連端硯拉住了。


  “玉音,你陪陪我吧”


  玉音隨即轉身,把赫連端硯帶到窗邊的軟榻上坐了下來。


  房間裏很安靜,玉音並未開口問今夜之事。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為何會突然對她”


  赫連端硯說到一半,似乎說不下去了。


  “原本玉音也有些不解,在這之前,爺明明隱藏控製的很好”


  聽到此話,赫連端硯的神色一下變得更挫敗了。


  可玉音卻突然話峰一轉,“可仔細一想,爺今夜的舉動才是正常之事”。


  看著赫連端硯有些驚訝和不可置信的神情,玉音忍不住繼續道

  “試問,麵對心中所愛,何人能做到完全無動於衷”


  占有,是愛的一種本質,有些自私的本質。


  如雨站在雲硯軒門外,想要敲門卻又放下了,顯得有些不安。


  方才桑清漪從乾王府回來後,如雨卻驚然發現,桑清漪的衣衫淩亂不說,雙唇還有些紅腫,脖間還隱隱散步著一些紅色印記。


  如雨還沒從震驚中反應過來,便聽到桑清漪讓她去備水沐浴。


  如雨趕緊把熱水備好,而後正欲跟往常一樣伺候桑清漪寬衣沐浴,卻聽到桑清漪一句


  “都出去”


  “小”


  如雨剛一張口,就被桑清漪一個冰涼的眼神給止住了,趕緊退了出去。


  隻是,對於今夜發生的事,如雨還是忍不住擔心和害怕。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對小姐如此這般……


  如雨也心知,現下能對小姐如此之人隻有一個。


  轉頭看著另一邊還亮著燈光的悅璃苑,而那人轉身便與他人你儂我儂。


  山水屏風後的水聲突然停了,朦朧的霧氣中,□□的香肩,通透的水珠欲落未落,點綴著斑駁的紅色印記,分外妖嬈。


  緊閉的眼眸,卻止不住睫毛的顫抖,還有內心的洶湧。


  腦中的畫麵錯落閃現,炙熱的吻,輕聲的呢喃,顫抖的靈魂,是抗拒的戰栗,還是恐懼的哀傷,抑或是……


  第一次的肌膚之親,意料之中卻又出乎意外……


  翌日

  赫連端硯早早便起身了,玉音伺候著更衣洗漱。


  看著正給自己係著腰帶的玉音,赫連端硯忍不住開口

  “玉音,我都說了,你不用特意起早來幫我更衣,讓丫鬟來做就是了”


  玉音頭也未抬地回道,“玉音也說過,這是我心甘情願之事,隻求爺不要阻攔”。


  赫連端硯不知該作何回應,隻好選擇沉默。


  “爺昨日一宿未安眠,今日迎接使節,必定勞累,需得當心”


  赫連端硯兩眼平視著前方,“嗯,今日可能我都不得空回府,府裏的事情就有勞玉音了”。


  玉音從赫連端硯懷裏往後退了兩步,看著一切妥當,“爺可放心,另外,按照禮節,今夜皇上會宴請使節,皇親大臣皆需出席,是否要告知王妃?”。


  過了好一會兒,玉音才聽見赫連端硯的回答

  “不了吧”


  赫連端硯率領人馬於金陵城東門迎接昭國使節,而後經過南華街直奔皇城邊上的文錦西苑,安排使團下榻於此處後便回宮複命,還有安排今晚的例行國宴。


  一切安排妥當後,赫連端硯便抽空去了趟靜怡宮。


  怡妃正在試穿晚上國宴的華服,見到赫連端硯顯得很開心。


  “硯兒,你怎得有空過來了”


  赫連端硯笑笑,“抽空過來看看母妃,璿璣不在嗎?”。


  “她呀”,怡妃輕輕歎了口氣,“自打你那天送她回來後,她便一直把自己關在寢宮裏,怎麽勸也不聽”。


  看著赫連端硯眉頭緊鎖,怡妃忍不住安慰道

  “你也別太擔心,過段時間就好了,她現在就是還沒完全想明白”


  赫連端硯點了下頭,“那今晚的國宴璿璣去嗎?”。


  “我正打算一會兒過去問問她”


  酉時剛過,皇親、大臣們便陸陸續續的進了奉天殿,在各自的席位上坐了下來。


  此番,赫連端硯的席位位於左側首位,第二個席位是赫連端乾,第三個席位則是三皇子赫連端康。


  而右側首席便是昭國四皇子齊晨,次席則為昭國三公主,然後是昭國使臣。


  赫連端硯命離肆帶人馬去迎接使節進宮,便先行進了奉天殿。彼時,赫連端乾已攜王妃清越落座。


  “見過五哥,五嫂”


  赫連端乾和清越隨即起身,“十一弟辛苦了”。


  “怎得不見清漪?”,清越突然問。


  “噢,清兒身子有些不適,我讓她”


  就在此時,突然聽見殿外太監的聲音,“端王妃到”。


  赫連端硯猛地回頭,一身淡雅華服的桑清漪正邁步走進了奉天殿內。


  桑清漪似乎也看到了赫連端硯,隨即便朝著這邊過來了。


  剛走到跟前,就聽見清越笑著道,“方才十一弟還說,清漪身子不適不能過來呢,沒想到”。


  桑清漪不經意間的側了一下頭,清越便一不小心地瞥見了鎖骨上方的一個鮮紅的印記。


  隨即一臉曖昧的看向赫連端硯,“十一弟也太不會憐香惜玉了,明知今日有國宴,昨日還讓清漪如此勞累”。


  聞言,赫連端硯下意識地看向了身旁的桑清漪,卻赫然發現一抹淡淡的粉色悄然染上了她的耳根,可麵色卻一如既往的清冷無波。


  “瞧瞧”,清越本欲再打趣二人,餘光瞥見赫連端乾的神色似乎有異,便轉而道,“清漪快坐下吧”。


  “硯兒,你還愣著做什麽,快扶清漪坐下啊”。


  “喔喔”


  赫連端硯反應過來,連忙上前,當觸碰到桑清漪有些冰冷的手心時,赫連端硯清晰地感覺到那一刹那的顫抖,隨即如觸電般收回手,隻愣愣地站在那兒,直到聽到桑清漪的一句。


  “多謝王爺”


  赫連端硯看著正耐心聽著清越說話的桑清漪,心裏充滿了疑惑,不明白她為何會來此,難不成是玉音……


  “昭國使節到”,隨著殿外太監的一聲高喊,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殿外。


  身穿絳紫色皇子衣袍的齊晨走在最前麵,身形挺拔,雖然膚色略黑,但不僅絲毫不影響他的俊朗,反倒增添了一股異域風情。


  在其身後的則是四國聞名的昭國三公主,一身妖冶醒目的紅,讓人無法不注意到她的存在。小巧精致的臉龐,棱角清晰又絲毫不顯銳利,如妖精一般,而最是勾人的卻是她那雙桃花眼,仿若隨時都能把人的魂魄攝了去。


  “見過端王”,齊晨對著赫連端硯示意頷首。


  赫連端硯淡淡一笑,“四皇子一路辛苦”。


  “有勞王爺才是,噢”,齊晨突然往旁邊側了一下,“這是我們昭國的三公主,華裳”。


  齊晨轉而對華裳道,“華裳,這位便是”。


  “王爺,我們又見麵了”。


  華裳此話一出,其他人都有些震驚,包括赫連端硯。


  “不知三公主此話是何意,本王和公主何時見過”


  “王爺果真是貴人多忘事”,華裳隨即露出一副憂傷的神情,“王爺難道不記得幾日前在金陵城的大街上曾救下過一個女子嗎?”。


  幾日前,赫連端硯在西泰街正好碰見幾個富家公子欺負兩個女子,便出手教訓了他們一頓,而後便離開了。


  期間無意間飛快掃過了其中一個姑娘的臉,那時心裏隻是閃過一個念頭,難怪會招此禍端,但並無多做停留。


  三兩下把那些人交代後,便轉身迅速離去,絲毫未理會身後人的呼喚。


  “難道那位姑娘便是三公主?那真是本王失禮了”


  赫連端硯是完全不記得那個姑娘的長相,然而,以華裳之容,卻從未有人能夠如此視而不見。


  “華裳也未曾想到,救華裳之人竟會是尊貴的端王殿下”


  華裳兩眼直直地望著赫連端硯,可赫連端硯甚至都未曾正眼看她一下,卻總是不時地偷偷望向在她身旁坐著的女子。


  “敢問王爺,這一位是”


  聞聽此言,桑清漪隨即站起身,赫連端硯站在一旁,雖不曾有任何動作,但目光一直緊緊地鎖在桑清漪的身上。


  “這是本王的王妃”


  “公主一路辛苦”,桑清漪淡淡道。


  “容顏如玉,宛若天女,端王妃之風姿當真是無人可及”


  “公主過獎”


  對於華裳有些明目張膽的打量,桑清漪顯得很淡然。


  “不知”


  華裳剛欲再開口,就傳來太監的聲音

  “皇上駕到”


  眾人行禮落座後,宣德帝赫連正德隨即舉杯。


  “四皇子和三公主一路辛苦,朕敬你們一杯”。


  而後,赫連正德又對赫連端硯誇讚了一番,便開始進入歌舞欣賞環節。


  赫連端硯的心思卻完全不在歌舞上,而是在身旁的桑清漪身上,隻是兩人並無任何交談,這一切都被坐在兩人對麵的華裳看在眼裏。


  “乾哥,你看,那位三公主可是一直在盯著我們硯兒看呢”。


  赫連端乾抬頭看了一眼後,喝光了杯中的酒,放下酒杯之時,餘光瞥見離肆拿了一個酒壺放到赫連端硯的案幾上。


  赫連端硯拿起離肆拿過來的酒壺,倒滿一杯後放到了桑清漪麵前,而把原來放在她麵前的拿一杯拿了開來,而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陛下,華裳願獻舞一支,以助酒性,不知陛下是否恩準”,華裳突然起身道。


  宣德帝聞聽此言甚是高興,“準”。


  “華裳還有一個請求”,華裳說著看了一眼坐在對麵的赫連端硯,“請陛下恩準”。


  宣德帝身子往旁邊一靠,“你說說看”。


  轉頭看著對麵的赫連端硯,“華裳想請端王殿下與華裳一起共舞”。


  聞言,赫連端硯終於抬頭往對麵看了一眼,恰好與華裳四目相對。


  “三公主有所不知,我們延國的男兒隻擅長於彎弓騎射征戰沙場,並不似你們昭國的男子,如此聰慧能幹,啊,哈哈哈”


  宣德帝此言一出,在座的皇族朝臣皆忍不住笑了,而這對昭國來說,無疑是奇恥大辱,昭國的使臣皆麵露不悅奈何不能發作,然而四皇子齊晨和三公主華裳卻仍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樣。


  “朕看,三公主可與四皇子一起為大家共舞一曲”


  華裳不卑不亢地抬頭,望著高居龍座的宣德帝,聲音柔媚的開口

  “華裳雖初到延國,但也聽聞延國有這麽一個成語,‘剛柔並濟’,講究的便是陽剛和柔和的完美結合,世人皆知,女子代表了一種柔和之美,而男子恰恰展現的是陽剛之美,華裳以為,能將二者絕妙融合的才可謂是大家,而能欣賞此種大美之人才能稱之為智者,不知陛下以為如何”


  華裳這一番話說得宣德帝是啞口無言,“對於華裳公主所言,不知其他愛卿有何高見”。


  眾臣聞言,皆低頭不言,宣德帝的臉色瞬時變得有些難看。


  “華裳心知,方才陛下隻不過是在考驗華裳對歌舞的理解與感悟而已,陛下對美的理解當真是讓華裳佩服的五體投地”


  打臉之後又戴高帽,華裳這心機城府倒是讓赫連端硯刮目相看。


  “華裳公主不僅天姿國色,心思也非常人可比,也讓朕大開眼界”,宣德帝象征性的誇了一番,而後看向赫連端硯,“硯兒,對於華裳公主所請,你意下如何”。


  赫連端硯不緊不慢的站起身,“回父皇,兒臣以為,男女共舞並無不妥,然則,術業有專攻,兒臣可欣賞,但不善於此,還望公主見諒”。


  華裳晶亮的眼眸浸染笑意,“許是華裳方才所言不明,讓王爺有所誤會,無需做其他,隻要王爺立於大殿中央,讓華裳圍繞著王爺而舞便可。在我們昭國,女子麵對心儀之人時,便會以那人為中心翩翩起舞,此番就當是華裳謝過王爺的辛勞”。


  赫連端硯看得出華裳是勢在必得,“公主客氣,此乃本王應盡之責”。


  華裳轉而看向赫連端硯身旁的桑清漪,“王爺莫不是擔心王妃不願意?”,緊接著又麵向宣德帝道,“華裳隻此一個請求,還望陛下恩準”。


  宣德帝先是看了一眼華裳,而後又看了看赫連端硯,還有未發一言的桑清漪。


  “嗯,朕不好做這個決定,華裳公主還是去問問端王妃吧”


  一切正合她意。華裳端起一杯酒慢慢走到了對麵的桑清漪麵前。


  “不知……端王妃可否把端王爺先讓給華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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