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林負星倏地瞪大眼。
喜歡。
這兩個字眼強烈衝擊著他。
什麽是喜歡？為什麽喜歡？
他的頭腦能思考很多東西,?比如計算機語言,?比如人工智能，旁人覺得無比複雜、無法理解、無從入手的邏輯指令在他看來異常簡單，寫起代碼信手拈來。但他卻從未思考過其他彎彎繞繞，看不出來旁人喜歡他，也不知道“喜歡”是一種什麽感覺。
他比想象中更加固執，更加不懂變通。
方哲隨口提的“心動”，讓他糾結了一整個晚上，陌生又摸不著頭腦的悸動讓他躲避了好幾天,?如今“喜歡”兩個字完美的解答了一切問題。
因為喜歡所以心動。
因為喜歡所以悸動不已。
這顆種子也許早就在一開始，在覺得這個人漂亮時，在想方設法和他一起上課，想要坐在他身邊時,?就已經埋下。
他喜歡簡沐。
林負星,?喜歡簡沐。
蘇以柯見林負星呆滯許久，心道這小孩還真因為這個問題把自己繞進去了：“我說中了？”
林負星沒有反應,?蘇以柯又屈起手指敲敲桌麵：“大少爺，醒神。”
林負星宕機很久，大腦才重新啟動：“所以我該怎麽辦？”
蘇以柯聳聳肩：“你們的事,?你們自己解決咯。”
話雖這麽說，他還是忍不住多說幾句,?“我就說你平時少寫點代碼,?多看點小說,?有智商沒情商,?鋼筋直怎麽活到這麽大還安然無恙的？沒被別的女孩噴死？哦，對不起我忘了論壇上還有你的直男帖，至今還飄首頁呢，最近沒逛，更新了沒？”
林負星憤憤咬牙：“……閉嘴吧。”
蘇以柯偏不閉，繼續說：“你叫我閉我就閉啊，這事情很簡單啊，簡沐是omega吧？你是alpha，雖然現在還沒分化，遲早是吧？”他用力一拍手掌，前後左右擺了幾通，表情豐富，“這樣那樣，就好了啊。”
林負星：“……”
林負星突然很想再當機一會。
問題又來了，先不說這樣那樣是哪樣，就一個，兩個omega怎麽談戀愛？？
蘇以柯看著林負星的表情從呆滯到恍然大悟，再從抓狂到生無可戀，最後整個人無力的趴在桌上，這下是真的什麽也看不出來什麽也分析不出來：“你又怎麽了？”
能怎麽了？他是omega啊。
那這件事林大少爺能說出口嗎？
當然不能啊！
林負星擺擺手，聲音虛弱無力：沒事。”
“那行，你自己看著辦啊。”蘇以柯懶得瞎操心，小年輕的事小年輕自己解決，整理好桌麵，進廚房準備材料去了。
林負星獨自一人持續性發呆，這時，通訊儀又震了震，他上身一動不動，伸長手摸過來通訊儀，摁亮屏幕。
社交軟件界麵，簡沐再次發來幾條消息。
j：哥，我想跟你和好的。
j：我們聊聊。
j：行嗎？
淦。
林負星忽然在心裏罵了自己一聲，覺得自己極度腦殘。
簡沐在努力維護他們的關係，他在幹嘛？
先是無緣無故躲了他好幾天，現在又想七想八。
想那麽多幹嘛？
既然確定了是喜歡，那就告白唄，oo戀什麽的以後再說。
不就是告白？
林大少爺什麽時候慫過？
不存在的！
不過在這之前，得先認個錯——
林負星斟酌著打了幾個字，想了想又覺得打字感受不出語氣，不夠誠懇，直接撥了通訊過去，簡沐很快就接了，語氣驚喜：“哥？！”
林負星剛才不小心點到免提，店裏沒人，安靜得一批，簡沐這一聲“哥”傳出來，清晰又幹淨，蘇以柯從後廚探出頭，挑起眉梢，壓低聲音問：“哦喲？這麽迅速？”
林負星瞪了他一眼，做了個“滾”的口型，自己拿著通訊儀麻溜滾到店門口，坐在石階上，組織語言：“簡沐，這幾天很抱歉啊，都怪我莫名其妙的，這會散了嗎？看時間該差不多了。”
簡沐那邊挺吵，捂住話筒到人少的地方：“散了，正在回去，陳新也住校，問我要不要和他們一起走，我……”簡沐停頓片刻，“我不太想回去。哥，你在哪呢，我想去找你，行嗎？”
“不不不，別別，你等下！”林負星差點咬到舌頭，他還沒做好見簡沐的準備，“陳新是吧，你跟他們一起走我放心。”
“啊。”通訊儀另一端，簡沐很失落，委委屈屈的，“哦，好吧。”
林負星猶豫該說什麽好。
兩人沉默了一會，簡沐小聲問：“你……你沒有討厭我吧？”
林負星脫口而出：“怎麽可能，你那麽溫柔又漂亮那麽多人想追你我怎麽可能討厭你！”
“有人追……”林負星昨晚喝醉的時候提過方哲和霍山舟想追他的事，簡沐又小心翼翼問道：“不是……因為這個原因要躲我的吧？”
“我哪有那麽別扭？”
“你有的。”簡沐小聲咕噥，“好幾天了……”
林負星連忙解釋：“就是，我現在有點不知道怎麽說簡沐，今天周六對吧，周一，周一行嗎，我……我有件事想對你說，我覺得必須和你說，你和我一起想想辦法，好不好？”
“嗯，好啊。”
聽簡沐輕快的回答，林負星鬆了口氣，好像沒多想，不能讓兩個人之間再添誤會了。
“那和好的事呢？”簡沐說。
“沒有吵架，是我的錯，對不起，簡沐。”林負星態度誠懇。
“沒有的。”簡沐輕笑一聲，“我等你過來找我，哥。”
他們又扯了幾句車軲轆話，想通之後林負星一身輕鬆，覺得簡沐哪哪都更好，聲音也好笑起來也好，聽著聲音心跳都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直到通訊儀另一頭，陳新喊了幾聲，林負星才催促他快點掛斷，早點回去。
掛斷之前，簡沐對他說：“以後有事可以直接告訴我的，喝醉酒的哥，很坦誠。”
語畢，他還笑了一聲。
林負星的耳根子刷的一下紅了，以拳抵唇，清清嗓子，假裝不受影響：“好了，你快點回去，到了告訴我一聲……喝醉的事，我是斷片了，肯定沒發生什麽好事，你、你不要說出去啊。”
當天回去，林負星便在認認真真思考告白的事，為此，還特意去找了幾本校園言情小說來看，著重看主角告白部分。
告白這種事，講究的是一個蘇爽甜。
蘇，若有似無的肢體接觸最蘇。
爽，兩廂暗戀的最爽。
甜，情話，掏心窩子的剖心話最甜。
林負星有自知之明，做不到蘇——這沒掌握尺度就成揩油了，不合適，也做不到爽——他開竅了，他也彎了，那萬一簡沐直的呢，想要找個女性alpha也說不定，前幾天方哲霍山舟和他侃大山時還提過高三那個alpha學姐也想追簡沐。
“那哪成啊！”方哲義正言辭，“那肯定和男人在一起更有安全感嘛！那這要真成了，我寧可是林哥你！”
霍山舟幫腔：“就是，成了嫂子我們還是兄弟，成了別人的，我們可就真形同陌路了。”
當時林負星在想什麽？他當時還沒意識到自己已經喜歡上簡沐，覺得的確不能讓給別的alpha，還在想這兩人心態還挺好，追不到還給人家想條退路，退路還是自己，還……還挺美滋滋。
周一大課間，
林負星趴在桌上，仔細思索措辭，陳新“砰”的一聲撞開後門，衝進教室，整個人撲到林負星身上，“林哥，猴哥叫你過去一趟。”
“幹什麽呢？”
“不知道。”陳新說，“好像是關於推優的事，推優啊，林哥，考a區穩了……你這寫什麽呢？”
“沒什麽，我先過去。”林負星拍開他的手，起身去政教處。
陳新吹著口哨目送林負星，又猴一樣躥到明梁海附近：“大海，猴哥也叫你，十分鍾十五分鍾之後過去就成。”
明梁海聽到話，但沒搭理陳新，陳新不得回應，又叫：“大海，你聽到沒啊？”
明梁海還是不理。
“聽到了，聽到了，你叫這麽大聲第一排都聽到了。”陳新身邊那男生被這嗓門震得耳朵疼，還隔空去問前排的，“葉子，你聽到沒！”
葉子：“聽到啦！”
陳新心想消息已經傳達，反正高二一班男生們都已經習慣明梁海基因突變一樣的性格轉變，不再管，和同桌開始日常嗶嗶叭叭。
明梁海當然不想理他們，他正在裝作刷試卷，悄悄聽陳文靜和同桌的對話。
聽喜歡的女孩子說話比任何事都有意義。
兩個女生聊的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因此沒有刻意壓低聲音。
同桌在通訊儀上點了幾下：“昨天關注的店鋪在搞活動，上了幾條新裙子，你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我們一起買啊，閨蜜裝。”
“這條還不錯。”陳文靜挑了幾件，在看到某一件時，略顯激動，“姐妹，這個！好看！”
“這件好，可愛裏帶了點……”同桌嘿嘿一笑。
陳文靜壓低聲音：“你說，這條，適不適合表白呀。”
表白。
明梁海筆尖一頓，猛地抬起頭。
“哦——？！”兩個女生沒注意到後麵的情況，同桌更激動，喉嚨裏“嚶”了一聲，“你終於要表白了？林哥？他很直的啊，論壇裏加精貼你看到沒？”
“看到了。”陳文靜的臉頰有點紅，聲音也小了幾分，“就，我覺得，總得說出來……”
“不可以！”明梁海毫無預兆，拍桌而起。
教室被他這麽一嚎，安靜下來，視線紛紛往那個方向瞧去，陳文靜和同桌也明顯被嚇了一跳。
明梁海不管周圍，聲音超大：“文靜，表白！不行！你不可以給林負星表白！”
陳文靜急急忙忙捂住他的嘴。
陳文靜急急忙忙捂住他的嘴。
少女心事在這麽多人麵前被捅破，陳文靜麵皮薄，眼眶瞬間紅了，同桌沒忍住：“你有毛病嗎？叫那麽大聲幹嘛？”
“我、我……”明梁海，“不行，反正你不能向林負星表白！”
又被重複一次，陳文靜眼眶濕了，同桌徹底怒了：“關你什麽事！你是她的誰啊！偷聽我們說話就算了，吼那麽大聲幹什麽？”
教室有那麽那麽多人，這些人被明梁海這一嗓子嚎的，全都知道了。暗戀，表白，本來不管是被拒絕還是什麽結果，都是自己的事，現在被這麽多人知道。
陳文靜真的生氣了，她死死咬著唇，眼睛發紅，同桌見狀，拉走她：“寶貝，我們別理他，我們出去！”
同桌瞪了明梁海一眼，陳文靜被她牽出教室。
這個年紀的女生也很愛麵子，尤其在喜歡這個話題上，隻肯與最親密的小姐妹說，饒是其他女生和陳文靜關係一般，也能對秘密被撕碎攤開這種心情感同身受。
有個女生嗓門大，沒壓住聲：“明梁海有病吧，我喜歡誰這事要被誰喊出去，我肯定討厭這人一輩子！上次測驗那天明梁海告白就沒給科代表台階下吧，這次又來？”
明梁海朝她看過去，同桌拉住她，女生壓低聲音不再說話。
教室其他人也收回眼神，各自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說些什麽，明梁海就這麽呆愣楞在自己座位上站了十分鍾，魂不守舍的去教務處。
抵達教務處門口時，林負星還在和侯方華說話。
林負星：“競賽成績出來了？這麽快？”
侯方華：“b區一共就十五份，你想等多久？不過不算出來，有點風聲，這次我們學校考得還不錯，有一個推優名額，之前說過了，高考加十五分，成績方麵你們三個都很優秀，我想一個個問問你們意見，看看最後怎麽選出這個名額。”
林負星捧起茶杯小酌一口：“這十五分對我來說無所謂啊，給大海吧，我覺得這十五分對他比較重要。”
明梁海抵達門口時，聽到的正好是這句話。
什麽叫對我來說無所謂，給大海吧？
施舍麽？
就這樣輕飄飄的一句話，把他努力那麽久想得到的推優名額隨隨便便放棄，像隨手丟塊肉給路邊野狗。
真的是一點也沒把他當人看啊。
明梁海攥緊拳頭。
侯方華失笑：“你們真是……剛剛叫了簡沐，也是說不要推優，行吧，年輕人衝動，表格先給你，到時候有別的想法填了交給我。”
林負星拿了表格出去，見明梁海已經來了，拍拍他的肩，笑：“大海，來啦，講推優的事呢，我覺得你……”
明梁海斜睨他一眼，沒有等他說完話，沒好臉色的進去了。
***
白天要上課，課間時間短，林負星和簡沐約的是晚自習好好聊聊。
隻是林負星一連路過二班幾次，簡沐位置上都是空的，沒人，他問戴立，戴立說簡沐第一節 課就不在。
林負星忍了幾分鍾，沒忍住，拿出通訊儀。
林早起：簡沐你在哪呢？
簡沐正在醫務室打吊水，收到消息，回複。
j：怎麽了？
林早起：沒事，就是看你不在教室裏。
簡沐正要回，醫師開好幾樣處方藥，對他說：“沒事，小感冒，飯前吃點就好，這瓶水打完就可以回去了。”
“謝謝醫生。”簡沐裝出一副極度虛弱的模樣，“對不起耽誤您時間，您不用等我的，一會我打完點滴自己出去就行。”
確實過了下班時間，醫生也急著回家，看這位小同學又乖又靜，還挺放心，覺得他應該不會做出什麽事，脫下白大褂掛衣架上：“行，一會把燈關了，門帶上就行，那我先走了啊，最近天氣變熱，也別那麽急著少穿衣服，回去記得提醒同學，別感冒了。”
“知道了，醫生。”
醫生一走，簡沐確認不會有人再進來，拔掉輸液管，來到書架前。
每所學校都會記錄已分化第二性別學生信息素氣味，這種記錄一般與帝國中心網聯通，不好單純靠黑進去拿到，好在學校都會有一份紙質版。
那天在轟趴別墅裏聞到的苦藥味和敵意，令簡沐耿耿於懷。
醫務室文件有歸類編號，簡沐很快便找到這份文檔，翻開高二一班。
高二一班一共六個alpha，除了林負星已經全部分化。
他一個個名字對下去，在看到某一行時，停住了。
高二一班，明梁海，alpha。
分化日期：2359年3月21日。
信息素氣味：苦黃連。
——那天躲在房間裏那個人是明梁海。
口袋裏?，通訊儀又震了震，林負星見簡沐一直沒回，又發過來一條消息。
林早起：簡沐，我可能一會晚點回來。
林早起：大海說要去搬點東西，我去幫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