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過家家

  電影行業不好熬，很多從業者大學畢業之後，往往要兢兢業業做到三四十歲，才有可能混出點兒名堂。


  而絕大多數人，更是會被競爭激烈的現實打垮，中途轉行，或者去做廣告、文案、模特等藝術含量更低的工作。


  因此，年僅二十一歲便在編劇圈一炮而紅的方年，著實成了廣大燕藝學子心中的偶像。更何況，他還中途退學、打臉學校領導，就更增加了方年的英雄氣概。


  同學們還不知道博塢編劇大賽的貓膩，以為方年的劇本拿獎之後已經立項了，因此，才有這麽多人擠在方年他們宿舍門口，要跟這位二十一歲的天才編劇見一麵——畢竟，也許幾年之後，這位天才可能就站在常人無法企及的位置了，大家隻能通過報紙和電視仰望。


  勸了好半晌，幾人才把宿舍門外的圍觀群眾驅散。倒鎖上了門，曾曉莫開玩笑道：“方大編劇待會兒給咱兄弟幾個簽個名吧，什麽時候我們混不下去了，可以用你的簽名換點兒錢花。”


  方年點了根煙，苦笑道：“你們就別埋汰我了。”


  王琦說道：“怎麽叫埋汰啊，二十一歲就能獨立負責一部電影，別說是華國，就算全世界，你也是頭一位，這可太牛筆了。”


  方年笑了笑，彈了一下煙灰，望著煙頭說道：“其實，不瞞你們說，我和博塢公司鬧掰了。”


  眾人一愣，王琦率先問道：“什麽意思？”


  方年也不願詳說其中的糾纏瓜葛，言簡意賅地解釋道：“合同沒談攏，沒立項，博塢要十五萬買斷版權，我沒賣。”


  舍友們到底還是學生，對這些生意上的事情不太懂。曾曉莫便問道：“買斷？和立項不一樣嗎？”


  王琦接口道：“笨，立項就是老五全程參與拍攝，買斷就是把博塢公司劇本版權一次性收了，這劇本能賺多少錢、怎麽拍，就跟老五沒關係了。”


  方年點了點頭：“差不多。”


  劉雲濤便說道：“那你為什麽不賣啊？這可是十五萬，頂我全家十年的收入呢。”劉雲濤家境貧寒，十五萬對他來說，已經是個天文數字了。


  方年歎氣道：“也不是不想賣，其實說實話，我現在挺缺錢的，但是，就是覺得不舒服，那種感覺怎麽說呢……就像不願意自家閨女被人玷汙一樣。”他舉了一個不太恰當的例子。


  對於方年來說，這本劇本雖然寶貴，但也沒有什麽非拍不可的理由，畢竟他腦袋裏還裝了數千部地球上的優秀影片，隨便挑一部，花一兩個月時間寫出來，就又是一部讓全國矚目的神作。


  但是，想起博塢公司的“潛規則”、想起那個紅發女人寫支票時趾高氣昂的神情，方年就咽不下這口氣。也許是出於一種報複心理，方年非得把這部《喜劇之王》拍出來，而且要在票房上壓死劉坤的《塵埃在黃昏時落定》，讓博塢公司追悔莫及。


  “方年，你還是太衝動了，”王琦遺憾地說道：“買斷也是錢啊，你守著這劇本的版權有什麽用，還不如同廢紙？”


  曾曉莫也說道：“是啊，雖然沒立項，但現在怎麽說也是名聲在外了，還愁接不到下一部戲嗎？”


  方年沉吟了片刻，忽然說道：“我想自己拍。”


  此言一出，宿舍裏其餘四人都愣住了，就連一直都沒說話的吳宇，都推了推瓶底一般厚的鏡片，輕輕驚呼了一聲。


  方年看到眾人的表情，笑道：“怎麽，不相信？”


  “也不是不信……”王琦話雖如此說，但臉上的神情分明就是不相信：“但是，當導演？”


  方年點點頭：“自己的劇本自己導，才能拍出味道嘛。”


  劉雲濤不可思議地說道：“老五，導演誒，全劇組所有的工作都是導演一個人統籌的……我承認你是天才，但是，導演可不是靠看書就能學來的，這得經驗慢慢積累……”


  曾曉莫也說道：“別的不說，就鏡頭調度和給演員說戲這兩樣，就非得數十年的經驗不可。”


  這些話，博塢公司劇本部的王馳民對方年說過，後來陳曦也對他說過，現在，又輪到舍友來勸他。


  方年暗笑道，論起經驗，從我前世十八歲去片場打雜開始，到四十多歲拍廣告，怎麽著也得三十年的經驗了吧？但這些話當然不能說出口，便不動聲色道：“按你們的意思，必須要有經驗才能當導演，但必須得當了導演才能擁有經驗，這不是悖論嗎？”


  王琦一愣，豎了豎大拇指說道：“不虧是咱們的方大天才，說的話都這麽有哲理。”


  方年白了他一眼：“你丫就別拍我馬屁了，我不扯廢話了，直說吧，這次我回來，就是想請大家幫忙，我們一起來拍這部戲。”


  眾人沒明白方年的意思，曾曉莫奇道：“我們能幫上什麽忙？”


  方年道：“我一個退學大學生，在社會上沒什麽資源，要拍片子，隻能尋求咱們老同學的幫助了。”


  王琦撓了撓後腦勺，不好意思地說道：“你也太看得起我們了，我上學期的《視覺心理學》和《彩色攝影》還沒過呢，拍片子？不行，肯定不行。”


  方年點了一根煙，站起來說道：“但是，你一直是咱們學校戲劇社的台柱子，有演戲天賦啊。至於掌鏡，曉莫一直是咱們專業的前十名，他可以負責攝影。雲濤不是喜歡聽音樂嗎，可以負責找配樂，還有吳宇，計算機天才，後期剪輯就靠你了。”


  四人互相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苦笑了起來。


  這實在有點像是過家家，每個人小時候都有過這樣的遊戲經曆，你來幹什麽，他來幹什麽，大家一塊角色扮演。


  沒有一個人把方年的話當真。王琦拍了拍方年的肩膀，說道：“老五啊，很多天才都是你這種理想主義，這不是壞事，但是，也不能把事情過分理想化，拍戲，一分一秒都是真金白銀，我還是建議你再想一下。”


  曾曉莫也說道：“我知道退學這件事對你影響很大，但既然無法挽回了，你還是要盡快調整心態走出來。我建議你回到博塢公司吧劇本賣了，拿到錢，剩下的事，慢慢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