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花非花
“什麽醉生夢死？”方年一陣迷糊。
胖子一愣：“你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
方年給胖子發了一根中南海點兒八，一邊點煙一邊問道：“你在說什麽呀？”
胖子說道：“那天我們在蒹葭酒吧喝酒，你醉了之後跟我和胡老板抱怨，說自己命運多舛，懷才不遇。然後胡老板拿出一瓶雕了個骷髏頭的綠色苦艾酒，89度，說這瓶酒叫醉生夢死，隻要你敢一口氣喝光，就會穿越到過去，彌補你人生中的遺憾。
“你當時已經醉了，說隻要人生能重來，別說是89度，就是酒精你也敢喝。胡老板就說你喝吧。你倆當時都大了，我攔也攔不住，隻能眼睜睜看你把那瓶酒咕嚕嚕喝光。”
“後來呢？”方年這時隱隱約約響起來了，好像穿越到華國來的前一天晚上，自己的確在蒹葭酒吧喝酒，當時坐在燕藝的教室裏，方年都以為這是胖子搞得惡作劇。
“後來，我靠，89度的苦艾酒，一口氣喝了，你說後來怎樣？肯定是醉死過去了，把你送到醫院，醫生隨即就下了病危通知書，說要聯係你的親人簽字，我沒聽說過你有親人啊，就給你們廣告公司的會計打電話，打完電話回到病房，你卻不見了，問醫生你去了哪裏，醫生也覺得奇怪，說不知道，沒見過酒精中毒的人還能瞎跑。”
方年越聽越覺得難以置信，世上怎麽可能有如此怪事。但轉念一想，自己都已經穿越了，還有什麽是不可能的？不過，穿越難道就一定是真的嗎？會不會是一場無法醒來的夢……他的思緒進入了夢非夢花非花的怪圈裏，隻覺得頭昏腦漲，不知什麽是真什麽是假。
“也別光我說啊，你也說說，穿越到那邊，混得怎麽樣？”胖子將方年的思緒打斷。
方年想起這半年發生的事，苦笑道：“混得太差了，寫的電影被公司放了鴿子，寫的小說編輯連退稿信都懶得給我寫，跟過街老鼠一樣瞎混了半年，最後還被關進拘留所裏，估計得蹲幾年號子……”
“不會吧？”胖子一臉詫異。
就在這時，一陣刺痛從手臂上傳來，隻疼得方年差點喊出來，再一眨眼，眼前仍舊一片漆黑。
原來隻是個夢！？
方年隻覺得額頭全是冷汗，半麵身子已經酸麻了。
再回想夢裏的內容，胖子的一顰一笑、舉手投足，乃至說的每一個字，都那麽真切。再仔細回想，在燕藝課堂上醒來的前一天夜裏，自己的確是在蒹葭酒吧喝酒，而且似乎就是喝了一瓶綠色的苦艾酒斷片兒的。
難道剛才的夢裏，胖子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自己是因為喝了那瓶酒，才穿越到這個宇宙的？
方年忽然心裏一陣絞痛，他當時得悲痛到什麽地步，才會毫不猶豫地幹了一瓶89度的烈酒。
他幻想穿越，因為穿越之後就能彌補他生命中的遺憾。但當他穿越回來，他真的著手彌補遺憾了麽？沒有，什麽也沒做。他忽然想到，自己僅僅寫了一部電影，寫了一部小說，就幻想成名，幻想被人尊敬，幻想躋身社會上層。
這難道不是癡人說夢？
他腦袋裏裝了多少偉大的作品，隻要願意，隨時可以提起筆，寫下一部又一部不朽的名作。然而，他卻沒有這麽做，仍舊像前世一樣，沉迷於和狐朋狗友待在一起，靠酒精的麻痹混日子。他的兩部作品被拒絕了，他想的不是創作出下一部作品，卻憤世嫉俗，覺得博塢公司的人或者燕城小說報的人沒有眼光。
在感慨自己懷才不遇之前，難道不應該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做的還不夠？
整整半年時間，隻寫了一本九十多頁的劇本和不到十萬字的小說，剩下的時間都用來喝酒和泡妞，這難道不是自己的問題？
每個人都曾想過回到過去，但就算真的穿越回去了，又有多少人會真的改掉自己的壞毛病，努力彌補曾經錯失的遺憾呢？
假如真的改變了，自省了，又何必穿越回去呢？從現在開始，就當這一刻，是五十年後的自己穿越了回來，難道還不夠嗎？
一瞬間，方年幡然醒悟，他興奮地鬥忘記了身上的疼痛，忘記了眼前的漆黑，忘記了空氣中彌漫的臭氣。
他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了，不是抱怨，不是規劃，更不是瞻前顧後，隻需要做就行了。
接下來，不管他是在廉租房裏、陳曦的公寓裏，或者監獄裏，甚至回到了老家，無論在哪，都沒有關係，他有紙和筆，這就足夠了。
想通了這一點，所有的擔憂都不再是擔憂，所有的問題都不成問題，隻要寫，隻要作品足夠好，他方年是誰，在哪裏，都不重要。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有一陣腳步聲傳來，緊接著，隻聽見鑰匙插進鎖眼裏的聲音，“咯噔”一響，門開了。
大概已經是清晨了，青藍色的天光照進來，在地上鋪成一條梯形光斑。好半晌，方年的眼睛才適應了光線，仔細一看，原來是片警小劉。
“方哥，睡著沒？”小劉站在門口，小心翼翼地問道。
方年搖了搖手銬，叮叮當當一陣響，在寂靜的清晨中聽起來十分刺耳：“你看我這姿勢，能睡著嗎？”
小劉便說道：“方哥，辛苦你了。”
“你有手銬鑰匙沒，開一下，讓我休息休息，胳膊真的快斷了。”
小劉搖搖頭：“我沒有，不過現在已經七點了，王所長他們還有一個小時就來上班，你再撐一撐。”
方年歎了口氣：“不撐還能怎樣呢？”
小劉走上前，從兜裏掏出煙，給方年點上：“先抽口煙。”
為了防止被王所長他們發現，小劉很謹慎地讓方年把煙灰彈到他手心裏。抽完之後，又把煙頭拿到屋外，連同煙灰一同倒進下水道裏。
“方哥，別說我來過，那個胡警官吩咐不讓任何人接近你。”
方年點了點頭，說道：“那個姓胡的不是好人。”
小劉說道：“你怎麽得罪胡警官了？他現在鐵了心要收拾你。方哥，你跟我說實話，那天晚上動手的，到底是你還是狗哥？你說實話，我幫你出出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