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在有病人毫無征兆地就死在了走廊後, 喻易、李院長和這個死者所在的走廊,陸陸續續有穿著病號服的人經過。


  這些路過病人的精神麵貌,仍舊呈現出受到長時間精神摧殘般的頹喪,他們的神情中大多直觀地表現著一種對未知事物的倉皇。即使走廊間躺著一具死屍,他們也隻是平靜地繞過死屍繼續行走, 表情依舊像泥塑那般木然。


  反倒是在看到李院長之後,他們的神情才會動彈幾分,死水那般的眼睛裏泛出了亮光。他們向著李院長點頭致意, 然後邁著飄忽的步伐離開走廊。


  發現了這一點的喻易忍不住挑眉。


  醫生病人普遍非常態的精神狀態, 奇怪的院長,還有按理說壽命未盡者的無征兆猝死……這到底是一個怎樣的精神病院?

  李院長說了那句話後便收回了手, 表情又恢複了本來模樣。讓喻易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剛才看到的、那張陰慘冷酷地有如冰雕的臉隻是錯覺。


  “唉,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啊。”李院長笑著一一回應了路過病人的問好, 這才轉頭看向地上的那具屍體, 抱怨了一句, “你說是吧,小喻?”


  “是啊。”喻易跟著感慨, 雖然他也不知道李院長到底在感慨什麽。


  他其實很想上前一步,查明這具屍體的死因, 隻是剛才李院長的反應還曆曆在目, 心中權衡了一番後, 他沒有貿然行動,也沒有出口詢問。


  探尋因果的機會總是有的,但他要是向李院長問了什麽不該問的、常識性問題, 從而被世界意誌發覺,那可就不妙了。


  喻易短暫的思索中,便見兩個麵色冷淡麻木的男護士抬著擔架趕到了走廊。


  “院長。”兩個男護士走到死掉的病人身旁,第一件做的事不是去看地上的死者,而是向李院長點頭問好。他們聲音中有著敬服,麻木的神情也有化解的跡象。


  “你們好,辛苦了!”院長中氣十足地向著兩個男護士招了招手。相比死氣沉沉的眾人,他顯得精氣十足,以至於與整個陰沉的環境都格格不入了起來。


  兩個男護士的僵硬的神色顯而易見地和緩,像是在極端的饑餓中獲得了為數不少的麵包屑的救濟。打完招呼之後,他們便彎下腰,動作幹練地用帶了手套的手抓住死屍的四肢,效率奇高地將地上的死屍搬到了擔架上。


  他們這一係列動作異常的流暢,在搬運屍體的過程中,他們的神情始終死寂,死寂地好像他們搬的不是一具剛剛還溫熱的同類的軀體,而是什麽雜物。


  沒有驗屍?是並不在乎病人的死因,或者說,是對死因心知肚明了嗎?

  喻易在一旁看著,忍不住想道。


  看起來精神病院這個異常的狀況並不隻是短時間內的事情。


  “人死不能複生,走吧小喻,吃飯去。”李院長似乎很容易就接受了有人猝死的這件事,隻用了很短的時間就把自己從這件事中切換了出來


  “哦,好。”喻易便跟著李院長的步伐繼續走。


  李院長神色自然地和喻易談論起了今天食堂中的飯菜。經曆了路上的波折之後,二人之後倒也沒遇到其他意外,順利地捧著餐盤在食堂的一處落座。


  喻易夾了一口菜,入口的是典型堂食乏善可陳的味道,於是他便幹脆分了神,把注意力轉向了麵前的李院長。


  李院長正避著下巴上的那撮小胡子,大口大口地往嘴裏塞著飯菜。麵上卻沒有與他的狼吞虎咽相稱的滿足。動作間更像是一種機械式的傳送。


  “院長,是沒有胃口嗎?”喻易問了一句。


  “沒有,怎麽會?”聞言,李院長大口咽下了當前這一筷子的白菜,讚歎道,“今天食堂這菜還不錯嘛,小喻你可要多吃點。”


  喻易瞥了眼李院長餐盤中的一盤白菜、一盤豆腐和一碗飯,越看越覺得這話中帶了僵硬與勉強。不過他倒也沒戳穿。如果脫離精神病院這個奇怪的情境的話,這個李院長的確稱得上和善。


  ……


  吃完飯和李院長分頭之後,喻易在回程的路上,記下了路途中的地圖以及路標。


  找了個像模像樣的理由從前台那查到了三危的位置,喻易便溜達著往三危的病房趕。


  沒錯,就是病房。世界意誌自動給三危填充的身份正是一個精神病患者。


  不過等喻易走進電梯,發現電梯裏隻有他一個人時,他又改變了主意。他用一張隱匿符幹擾了電梯內攝像頭,隨即,按下了“-2”樓層的按鈕。


  這一層,有著這家精神病院的停屍房。


  “叮——”


  電梯門打開的時候,一陣沁到骨子裏的涼意便從電梯門的縫隙中飄了進來。就像是夏天的某個深夜突然想吃棒冰,打開冰箱的那一刻,就見一根散發著寒氣、披著冰箱慘白燈光的棒冰自己飄了出來,這其中滋味……


  還挺涼快?


  喻易見電梯外黑黢黢的沒別的人,滿意地點了點頭。


  不過沒人也意味著,之前的那具屍體已經被存放好了。等喻易走到那扇連上方的燈光也頗為陰森的門前時,就發現停屍房的門被鎖住了。


  喻易絲毫不慌,他從口袋中掏出了一根鐵絲,插入鎖孔中旋了幾下。沒過幾秒,隻聽一聲金屬關節錯位的輕響,這扇原本還緊閉的門,就從中間多了一個缺口。


  喻易得意一笑,心道自己行走江湖多年,掌握的技能數量可不是蓋的。


  他推門而入,順手關上門。停屍房裏的燈長年開著,裏麵的溫度比室外要低得多,結合兩邊牆壁整齊排列的、存放著屍體的金屬方格,以及方格表麵那泛著幾分慘綠的金屬冷光,當前的季節頓時完成了從盛夏到深秋的切換。


  接下來就是找到此行的目的了。也就是今天在走廊上猝死的那個死者。


  喻易邊琢磨著,邊從白大褂內側掏出他的金算盤,撥起算珠推演起了那個死者所在的位置。


  有了!左前,第五排,第……


  喻易朝著推演得出的位置走去,隻是還沒走到目標前,背後卻忽然湧起了一股莫名的寒意。隨之而來的,是右肩上忽而出現的重量。


  似有一個未知的、魂靈般的爪子貼了上來。背後的寒意更甚。


  喻易還算輕鬆的麵部表情一滯。理論上說,他是個經曆過大風大浪的天師,這些年來收過的厲鬼數不勝數,最是不怕這種邪祟之物。但實際上,他剛進入停屍房時便確認過了,裏麵並沒有活人的氣息,也沒有能量波動。


  而現在,在這隻爪子出現之後,以他如今的境界,竟然依舊沒有感到分毫的能量波動……


  似乎是被喻易長期的無反應激怒了,背後的那隻散發著寒意的爪子在喻易的肩膀上輕輕一拍,就像是在無聲地告訴喻易:

  別回頭,頭會掉。


  喻易深吸了一口氣,一手悄無聲息地從袖口中翻出了一張誅邪符。下一秒,不等身後未知的邪祟之物反映,他一手抓著金算盤,一手夾著誅邪符,雙手同時往背後砸過去。


  “鏘”地一聲傳來,告訴喻易金算盤已經成功穿過了身後的邪祟之物。來自肩上的重量果然消失了。


  隻是,誅邪符怎麽會沒有動靜呢?按照他一貫的經驗,這時候邪祟之物應該開始滿地打滾加上慘叫了才是。


  喻易納悶地轉過身。


  開玩笑,他堂堂血性男兒,怎麽會連轉個身都束手……


  ……束腳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哈哈哈。”喻易幹笑著衝對麵那張熟悉的、麵無表情的臉招了招手。


  “你在幹什麽?”三·應該滿地打滾加慘叫但是偏偏無事發生·邪祟之物·危示意喻易看他身後的牆壁。


  喻易看著那個深深嵌入牆壁的金算盤,可恥地沉默了。


  喻易幹咳了一下,在三危沒什麽情緒的視線下,毫無不刻意痕跡地挪動到了那麵牆前,將和牆壁難舍難分的金算盤同誌從銷金窟中解救了出來。


  “這張符?”三危蒼白而修長的手指間,夾著一張畫了一個紅色鬼畫符的黃符紙。


  “意外,隻是意外!”喻易看著三危那隻被他當做鬼爪子的手,不由得有些心虛,但他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強詞奪理一下的,“這都怪你走路沒聲音,手還那麽涼,我這不是以為……鬧鬼了嗎。”


  喻易不禁唾棄自己怎麽就沒有想到還有9階這個可能呢!到了9階這個能量等階,能夠自由調節外放的能量波動大小。


  “哦?”三危瞥了眼手中的符紙,又瞥了眼眼神亂飄的喻易,意味不明道。


  “咳,就此揭過,揭過!我們還是談正事吧。”喻易強行切換話題,“你怎麽也到這兒來了?”


  “空間門,至於理由,和你應該一樣。”三危倒也沒有再過多計較。


  “你也遇到了無征兆猝死的人?”喻易猜測。


  三危點頭:“我想看看他的死因。”


  作者有話要說:悄悄告訴你們一件很丟臉的事情,今天寫到停屍房,我就想來個百度百科了解一下,結果我高估了我的膽子……我就硬是在那個百度條上腦補糾結了好久才點下去……


  所以你們明白為啥我寫無限流不恐怖了吧!因為恐怖的那種需要讓讀者有代入感,我是那種浸入式寫作的,但是!我又是個一點恐怖片都不敢沾的,壓根不敢腦補那種在鬼片現場探險的場景……嚇不嚇得了你們另說,我自己反正單是腦補一下下就嚇到了(當代膽小如鼠典型),恐怖是不可能恐怖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恐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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