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二天一早, 三危便打算起身回E島。在空間門出現在牆上的那一瞬間,一道聲音突然劃破了室內的寂靜。準確地說應該是兩道重疊的聲音。聲音的來源是喻易與三危二人的個人終端。
“又發生了什麽事?”喻易一邊好奇地自語,一邊從手腕上拉出一個光屏。光屏顯示他收到了一則文字訊息。文字訊息來源於B島島主宿芙。
點開訊息, 裏麵隻有一句話:“14:00,坐標23, 14, 73。”
單從內容來看,這則訊息似乎並無特殊之處。但這則訊息的發送方式卻頗為耐人詢問。這是最高級別加密傳輸的秘密訊息, 查看後便會立即銷毀。
“是宿芙發來的訊息, 應該是想和我們談談。”三危關閉了光屏,看向喻易。
喻易對三危點了點頭, 肯定了三危的猜測:“我這條也是。”
“宇宙島島主是高次宇宙權限最高的,對應的,個人終端的加密級別也是最高的,如果不是有意設置,訊息並不會自動銷毀。”三危沉吟道。
喻易也記得之前的島主會議訊息也隻是加密,並沒有自動銷毀:“所以宿芙島主的用意是……?”
“她懷疑有人入侵了宇宙網加密等級最高的係統,換句話說,她不信任某個或某些宇宙島島主。”三危給出了推斷,“C島島主舒笑笑是數學家,高次宇宙中,對虛擬網絡的掌控無人能出其右。外部入侵宇宙網,即使是原本的C島島主, 也幾乎不可能。黑醫生能瞞過宇宙網進入D島, 必然有掌握宇宙網高級權限的管理員協助。”
“可為什麽一定是島主?之前入侵宇宙網的內鬼不是已經抓到了嗎?”喻易回憶道,“好像是D島的一個高級管理員。難道宇宙網還是不安全?”
“理論上來說,高級管理員確實能實現內部入侵宇宙網內部, 懷疑通過啟示水晶賜福的島主沒有必要。但宇宙島島主S級權限下的通訊是獨立於宇宙網係統的,這種通訊方式,防的隻可能是島主。”三危眉頭微蹙,繃緊了唇線。
……
14:00,三危和喻易秘密抵達了宿芙約見他們的位置。這是地下通道中一個軍事防護等級的房間,房外的牆壁上,密密麻麻的數學公式時隱時現,阻斷了竊聽與空間穿梭的可能。
喻易走進房間時,房間裏隻坐著一個冷若冰霜的金發女人。正是宿芙。
“請坐。”宿芙示意喻易和三危坐下。三人於是圍繞一張懸浮圓桌而坐。
“隻有我們?”三危抬眸望向宿芙,目光鋒利。
“目前我能信任的隻有你們。”宿芙仍舊穿著白色祭司長裙,盤著金發,神情肅穆而端莊,即使正在說話,也更像個沒有靈魂的鋼鐵塑像。
三危沒有說話,他在等一個解釋。
喻易不知道說什麽,於是也跟著三危沉默。三危凝視著宿芙,宿芙徑直看著前方,像看著冰冷的數據的世界。喻易覺得此時此刻自己就像是被兩座冰山給包圍了,其中一座還是散發著佛光的那種,這讓他生出了一種任何聲音與動作都是在褻瀆寧靜與聖潔的錯覺。
當然這寧靜與聖潔隻是錯覺,非要形容現在的局麵,劍拔弩張才更合適。
空氣僵滯了一會兒,宿芙好像終於意識到了解釋的必要,對著喻易道:“他是最近的新手村飛升者,可以排除嫌疑。”
隨後她又轉頭看向三危:“你的命和他的命相連,同樣可以排除嫌疑。至於其他人,舒笑笑確實性命垂危,至今昏迷,且如果監守自盜,完全可以掩蓋漏洞,也可以排除嫌疑。”
“你懷疑扶隱和紀河清。”三危平靜地得出結論,卻沒有表態,“理由呢?”
“我偏向扶隱,但不排除紀河清的可能。入侵宇宙網的高級管理員是D島的,我查過,他曾是扶隱的下屬。扶隱和紀河清都有動機成為荊棘鳥背後的人。當年和我競爭B島島主,最終落選沒有獲得啟示水晶賜福,因熵增加速而死的時越,是扶隱的妹妹,他有可能心生怨恨。紀河清會受到副人格黑醫生的影響,有可能被同化。”即便是在猜疑共事多年,稱得上朋友的同時,宿芙的語氣也依舊平靜得好似談論無關緊要的人,
“至於將扶隱、舒笑笑打傷的人,不一定是莫曲。你應該知道,讓一個8階的人融合部分啟示水晶碎片,就能達到9階的能量等階,再找到莫曲遺留的數學家道具,利用數學公式的輻射與能量磁場幹擾,可以造成莫曲複生的假象。與莫曲近距離接觸的舒笑笑昏迷不醒,扶隱此人對自己足夠狠,不致命程度的重傷完全可以自導自演。”
“這隻是你的懷疑。”三危皺起了眉,聲音冷淡,“我試探過黑醫生,他不可能和紀河清合謀。而扶隱,當年莫曲入侵,曾拉攏過扶隱,如果不是扶隱假意與莫曲合作,暗地裏向我方傳報訊息,勝負還是未知數。如果他真有此意,那時就該與莫曲合謀。他是我們之中在位時間最久的,就連我也沒有十全的把握勝過他,他支撐了那麽多年的宇宙島,剿滅了不計其數的反叛組織成員,我相信他的人品。”
“這也隻是你出於個人的信任。至於人品,這畢竟是虛無縹緲的判斷。我知道你不願意懷疑他們,但嫌疑是客觀存在的。”宿芙周身的氣質阻隔了任何的修飾與情意,“當年時越未死,而人是會變的。就客觀事實而言,幹涉審判結果的凱薩琳是時越的好友,最有可能受扶隱控製;”
“扶隱有個規模不小的實驗室,對外聲稱是出於個人興趣的時空實驗室,不過我懷疑,他用莫曲當年的數學家道具蒙蔽了啟示水晶,在裏麵構造生靈。這麽一來,在他正式暴露之時,也就有了與高次宇宙對抗的軍隊。”
“我會暫時選擇相信他們。”三危依舊沒有讚同宿芙的猜測,“理論上說,莫曲作為9階數學家,如果利用生命鏈接,有小概率的複生可能。現在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他們就是荊棘鳥背後的人。是非論斷,還需觀察。”
“那還請你不要像對待靈魂伴侶一事這般感情用事。”麵對三危的表態,宿芙隻是無動於衷的坐在那裏,麵上無喜無悲。
“感謝忠告。”三危眉眼沉靜地站起身來,似也是一樣的無動於衷。
在此之後,這場並沒有多麽愉快的談話就結束了。
喻易見三危轉身欲走,一麵眼疾手快地抓住三危的手腕,一麵笑著,用盡可能友善的方式與宿芙揮手告別,“多謝宿島主你願意相信我們,如果有什麽線索的話,我們會及時聯係你的。”
宿芙一臉漠然地點點頭,也站起身來。一時間,更像是一座沒有任何人情味,隻剩下神性的機器。
在喻易和三危離開房間後,她也很
107、
快離開了這裏,利用空間躍遷回到了自己的宮殿。
她沒有立即回正殿,而是踏過碎石鋪就、野草叢生的,並不光潔的道路,來到了一座偏殿的角落。這是隻有曆屆審判之島島主才知道的地方。
這個角落寸草不生,隻有大片大片的墓碑。宿芙赤足踏在了這片墓碑所在的大地上,攬起雪白的裙擺,不顧地麵的塵垢,屈膝跪了下去。
她挺直了纖瘦的脊背,沒什麽表情地看著眼前這片墓碑。每一座墓碑俱是光禿而無言的,上麵刻著一個一個的名字:桑席、時越、凱薩琳、西西弗斯、尤翟……
無數被曆史掩埋的人名被銘刻在這裏。沒有人用言語對他們傳達思念,為他們獻上緬懷的花束。不知道這裏的人不會來,知道這裏的人不會為他們歡笑,也不會為他們流淚。
宿芙沉默地在這裏待了一會兒,便像無事發生那般站起身來,前往正殿。她裙擺與腳底的塵垢在邁往正殿的路上便消散於空氣中,當正殿的大門在她背後關上時,光潔的地麵倒映出的是一塵不染的單調人影。而眼前,是宏偉空曠的建築,和一架沉默佇立、不通人情的豎琴。
……
和宿芙談話後的第二天,喻易的個人終端收到了另一位島主的文字訊息。發送訊息的是衛戍之島島主扶隱。
不知是不是巧合,扶隱在訊息裏主動邀請喻易前去參觀他的實驗室,給出的理由是他想通過這次見麵,和喻易增進認識,他的時空實驗室是他引以為豪的作品,所以才將接待地點定在那裏。
在這個節骨眼上,喻易一時分不清通訊裏的話摻了幾分真,幾分假。
如果扶隱真的如宿芙猜測的那般,是幕後操縱荊棘鳥,在高次宇宙製造了多起傷亡的人,這次邀請無疑是鴻門宴。如果扶隱是清白的,那麽這就是猜到了自己被懷疑的可能性,想要通過他,用委婉的方式證明自己。
用這麽直接的方式,扶隱的目的也很不好說。可能是有恃無恐,不怕喻易發現什麽。但如此行為本身就加重了他的嫌疑,他要麵對的很可能是四位9階的防備,他不會猜不到這個結果,而在知道這點的情況下依舊這麽做,也可以稱得上是坦然。
“還是要去一趟才行。”喻易示意三危看這條訊息,決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