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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豔紅衣衫被漏進來的細風輕輕揚起,把夜行衣的深色遮得細細密密。
一室靜謐。
凜冽的山間暖意悄然而至。
而後……
嘀嗒的水聲輕靈悅耳,隱約帶著回聲,仿佛來自很遙遠很遙遠的南嶺山下,春來,暖風熏,雪融冰解,簷下滴水成晶簾。
郭知宜眉眼柔和,輕輕笑了一聲,甩了甩手腕,攏緊衣襟踏入門外風雪,“我先去前院看看。”
無人應聲。
風打著卷,假作無意地湊近看了一眼,卻見陸韶雙眼無神,神色呆滯,宛若被女妖精\采陽/補陰之後的孱弱書生。
陸韶垂首埋進掌中,顫顫地,緩緩地吐出一口長氣。
距離郭知宜潛入不過一個時辰的時間,整個寨子裏最大的庭院中已是燈火通明,親衛陸陸續續地回來複命。
浴血沙場、千錘百煉過的正規軍裏出來的精銳,對上隻會使蠻力的匪寇,又是有預謀的突襲,結果顯而易見,幾乎是碾壓性的勝利。
不說親衛們能以一敵十,但近二十個親衛解決寨子裏現有的四十多個匪寇卻是綽綽有餘。
楚拾戈看著自己這麽多年的心血就這樣毀於一旦,麵色越來越陰沉。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楚拾戈瞪向陸韶,從牙縫裏擠出來幾個字,“你們想幹什麽?”
郭知宜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手指在扶手上百無聊賴地旋轉跳躍,“寨主大人聰明絕頂,難道猜不到嗎?”
楚拾戈打量著主位上的人,腦子裏一瞬間閃過許多猜測。
今天晚上的人,身手太不凡了,絕對不是什麽普通角色,不像官府的人,可他們又太聽話了,這又不像是江湖中人。
而且,最蹊蹺的是,領頭的竟然是個女人?
黑白兩道上,會武的女人不少,可沒有誰和他們有瓜葛啊,而且,也沒聽說過哪個女人這麽能打啊?
能打?
等等,楚拾戈突然想起一個被他忽視的人!那個人……那個人不在朝廷也未入江湖,而且不久前還毀掉了他們一個據點!
他怎麽就忘了,皇家還有位鼎鼎有名的女將軍呢?!
楚拾戈瞳孔微縮,“長安……長安郡君?!”
“哦?這都能猜到?”郭知宜換了個坐姿,笑眯眯地撐著下巴,“那你再猜猜,我來找你所為何事?”
楚拾戈額頭冷汗直冒,低下頭道:“郡君乃天潢貴胄,郡君的心意小人怎敢妄加揣測。”
郭知宜眼中笑意陡然加深,朱唇慢慢開合,悠悠然道:“是嗎?”
“叮——”利刃相交的聲音響起。
“怎麽……可能?”楚拾戈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震驚地看著手中的匕首不偏不倚正好刺到了郭知宜的刀背上。
郭知宜抬腳朝著楚拾戈的手腕踢去,親衛趁著楚拾戈因為劇痛而遲滯的一瞬間,上前把人徹底製服。
郭知宜撿起脫手飛出去的匕首,放在眼前正反看了看,“呦,還帶著劇毒呢?”
楚拾戈恨恨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郭知宜勾唇一笑,蹲在楚拾戈麵前,冰涼的匕首貼著對方的臉緩緩劃過,“哥哥長得那麽好看,我怎麽舍得呢?”
楚拾戈愣了一下,臉色青青白白,變換不定。
“所以,還是先毀了這張臉,再殺吧,這樣就不會太可惜了。”郭知宜微笑地看著楚拾戈,“你說是不是?”
楚拾戈突然瘋狂地掙紮了一通。
郭知宜麵色不變,用匕首比劃了一下,仿佛作畫者在認真思索該從哪兒落筆似的。
“就從這裏如何?”尖銳鋒利的匕首抵在眉尾的位置,“哥哥的眉毛修得倒是恰到好處,從眉尾到眼尾再到唇角,正好能連成一條直線。”
楚拾戈劇烈但徒勞地掙動許久,最後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尖銳的寒鐵一點一點刺到他的皮膚上——
“等一等!”
“怎麽了呀?”
楚拾戈崩潰地低吼:“我說!你想知道什麽,我都說!”
郭知宜微微一笑,“不好。”
“為,為什麽?”楚拾戈不敢相信地反問。
“你是什麽人?你想說,我就要聽嗎?”郭知宜搖頭,“再說了,你要是騙我怎麽辦?我第一次獨自遠行,單純無知不諳世事,你隨意編造兩句假話就能把我糊弄過去了,我才不信你。”
楚拾戈一口老血梗在喉頭。
他覺得,不用郭知宜動手,他就該被氣得吐血身亡了。
“那、長安郡君要如何才願意相信小人的話?”楚拾戈咬牙道。
郭知宜歪頭想了想,“啊,有了。這樣吧,我先問你幾個問題,你先回答試試,如果和我知道的一樣,我就相信你說的,如果不一樣呢?”
郭知宜一笑,手中匕首甩出,深深紮進樹幹中,“你身後不是還有幾十個手下嗎?一個錯誤問題就用一條人命來換吧。”
楚拾戈愣了下,隨後驚怒地吼道:“你!你這個!蛇蠍女人!!!”
“?”郭知宜疑惑不解,“你隻要說實話,不就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了?我也沒要非得殺人啊?你的性命,你兄弟的性命,不都握在你的手上嗎?如果真的說殘忍,殘忍的是你才對。”
楚拾戈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如同噴薄的火山最後的餘威,煙霧散去,熱漿冷卻凝固,一切歸於平靜。楚拾戈閉了閉眼,“郡君請問。”
郭知宜在心底悄悄鬆了一口氣,“你們的頭領是誰?”
“不知道。”
郭知宜眼神有些危險,“你最好說實話。”
楚拾戈硬邦邦道:“郡君說的你們,指的是誰?我們嗎?我們寨子裏的統領自然是我。”
“從京城到各州府,包括窟、袁樓村、各地山莊山寨,你們整個組織的頭領是誰?”
楚拾戈喘息著笑了笑,“郡君未免也太高估小人了,那種層麵的人豈是我等小人能接觸到的?別說接觸了,聽都沒聽過。”
郭知宜手指點了點,“你們抓來的女子都往哪裏送?”
楚拾戈看了郭知宜一眼,“郡君不久前才去過的地方,袁樓村。”
郭知宜點頭,“你是如何加入這個組織的?誰告訴你要把人送到這個地方的?”
楚拾戈沉默片刻,說了一個人名。
郭知宜側首:“這個人是誰?”
親衛壓低聲音道:“稟郡君,這個人已葬身窟火海。”
郭知宜長長地歎了口氣。
“別急,還有其他的線索。”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院子裏的陸韶,無聲無息地走了過來,站定的位置剛剛好在郭知宜和楚拾戈兩人之間。
郭知宜挑眉一笑。
陸韶錯開視線,“子時將過,已是淩晨,郡君還是休息一會兒吧,剩下的事情交給屬下吧。”
郭知宜笑了笑,沒有拂他的好意,“也好,親衛們也都辛苦了,你安排一下,輪流休息會兒。”
“好。”陸韶頷首,“郡君隨屬下來。”
“到了,這間屋子最暖和,被褥寢具一應都被屬下換成了幹淨的。”陸韶引著郭知宜到了剛才他們待過的房間。
“陸韶你,真的不是別有用心嗎?”郭知宜意味深長地一笑,“我覺得這屋子裏有股奇怪的味道誒。”
陸韶:“……”
陸韶耳根立刻燒了起來。
郭知宜笑著低聲道:“陸韶你是不是在……”
陸韶無奈地按住不依不饒蹬鼻子上臉的郭知宜,把人塞進被子裏,滿臉認真:“不好好睡覺,臉上會長皺紋。”
郭知宜:“……”
郭知宜微微一笑:“門在那邊,好走不送。”
……
翌日,天色未亮,郭知宜便被外麵的鬧嚷聲吵醒了。
“前院怎麽了?”郭知宜不耐地按著眉頭。
兩名親衛吞吞吐吐地說道:“郡君,陸、陸大人剛剛交代過,讓您晚些再過去。”
郭知宜搭在眉骨上的手一頓:“前院出事了?”
說完,掃了兩名支支吾吾的親衛,郭知宜神情冷了下來,大步朝前院走去。
“壞蛋!你們這些大壞蛋!”
“快放了楚哥哥!”
“大當家的是個好人,求求你們不要為難大當家的!”
“你們是哪裏來的惡棍,敢上老竹山作亂,快滾……”
郭知宜看著前院的一地狼藉,麵色沉了下來,“那些是什麽人?”
親衛無奈:“是山上和山下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