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聽課

  聽說，文教辦第二天要來學校檢查工作，張校長緊張地開會布置工作。一會問安全資料收集好了沒；一會問備課，作業都準備好沒；最後還不放心，又安排領導來那天，要把課表貼出去，該上啥課上啥課。又叮囑葉光林和行健要認真備一節課，說不定領導要聽課。


  行健下班吃完飯後，就爬在辦公桌前，翻看教案，查閱資料，找字典給生僻字注音，忙的不亦樂乎。可葉光林呢？口哨吹起來，瓜子嗑起來，沒有半點想做準備的跡象。


  行健提醒葉光林。


  “少玩一會，好好準備課。”


  葉光林反而教育起行健來。


  “領導下基層，檢查就研究（煙酒），研究一到位，成績自然有。你聽說過沒，凡是領導檢查，麵子工程第一位，至於裏子工程就看你怎麽招待他們了。如果招待的讓他們舒服，也就睜隻眼閉隻眼過去了，如果讓他們不舒服，沒有毛病也要給你挑出毛病來。”


  行健覺得有道理，放下筆，讚歎道。


  “你個慫啊！怎麽把領導的心思琢磨地這麽透，你將來一定是做領導的料。”


  說歸說，夜裏行健還是把自己的備課翻了好幾遍，而葉光林早已進入夢鄉。


  “呼～呼～呼”


  葉光林的鼾聲似遠處傳來的驚雷一聲比一聲大，過一會又像拉絲，越拉越細，但就是不斷線。弄得行健怎麽也睡不著。


  他知道他自己毛病。原來上師範時，每個晚自習之前會有十幾分鍾的夕會。夕會上要求學生輪流表演節目，每次輪到行健時便卡殼了，不知道自己表演什麽好。在想想上小學、初中時，學校以語數為主，很少給孩子提供展示舞台，以致於上了九年學，除了被老師點中回答問題外，就再也沒有獨自參加過什麽大型的活動了。


  現在他發現，一遇到大的場合，他就會手心出汗，心跳加速，甚至語無倫次。


  這次領導要來聽課，還沒上場都緊張成這樣了。


  第二天早自習還沒下，文教辦主任許恩有、中心教研組長範成功，還有抽調的旺火鎮中心小學一位教師就到學校來了。


  葉光林呆在教室裏，帶領學生朗誦課文，張校長和葉光林負責接待。


  他們先看學校工作，所有的檔案加起來還不滿一紙盒。再檢查教案作業，全部推起來也就那麽二三十本，一會就看完了。領導們第一節聽葉光林的課，還不足二十分鍾都出來，到校長辦公室聊天去了。


  第二節課要聽行健的課，行健還不等上課就到教室裏，讓學生在座位上安安靜靜地坐著。一會領導從後門進來，坐在行健早給他們準備好的長條凳上。


  行健一看到範成功那張不露一絲笑容的黑碳臉，心裏開始緊張起來。


  他讓班長領了一首歌，想平複一下自己緊張心理，結果班長領了一首《每當我走過老師窗前》，隻唱了一段就結束了，行健緊張心理還沒完全平複，隻得開始上課。他盡量不去看幾位領導的臉色，按照自己的早已準備好的教案上課。


  由於頭天沒睡好，加之緊張，有些地方想不起來了，造成了短暫的冷場，幸虧他又重新組織語言接續上了，沒有大的過失。無意中他瞥見張校長翹起個二郎腿，把他那張怒目圓瞪的臉架在左手上，手掌捂嘴，手指夾著鼻子，臉邁向窗，眼睛盯著行健。


  行健知道自己課沒上好，讓張校長丟了麵子，此時，汗珠子從額頭浸了出來，上黑板寫字時手都在發抖，領導們硬是把行健的課聽完了才走。


  領導走了，行健收拾書本，緊繃的神經總算得到了休息。


  他知道，領導肯定會拿他的課說事，弄得第三節課給孩子上課都沒心思，經常讀錯字音，讓學生給糾正。


  中午放學，張校長安排的菜飯都端到了桌子上。這一次招待上級領導，菜弄的特別豐盛。張校長還特別請了村子裏經常擔任紅白喜事大廚的劉嫂親自掌勺。


  張校長請許恩友就席，許恩友並沒有急著想吃飯的意思。


  “還是先開一個檢查反饋會，再吃飯，你看，範組長？”


  “嗯，既然檢查了，自然要有始有終了，那我們就開個短會。”範組長黑著臉沒有一絲笑容。


  會場就放在五年級教室，張校長擔任主持。


  “感謝各位領導抽出百忙時間，到我校來檢查指導工作。我們這山大人稀，條件艱苦，各位領導來一趟不容易。但你們能考慮……”


  “考慮個啥？吃麵撈幹的，不要講究那些客套。”範成功一臉的不高興。


  張校長趕緊改口，“下麵請許主任指導工作。”


  許主任喝口水，潤潤嗓子，一臉的溫和之色。


  “各位老師辛苦了，這裏條件落後，但師生的精神麵貌還是陽光的，學校的各項工作還是紮實有效的，這個學校的教學質量我是放心的。我看了你們課表，開足開齊了所有規定的課程，把素質教育落實在行動中，這在山區是不容易的。兩位師範畢業的老師功不可沒啊！張校長你要用好他們，他們可是萬金油，樣樣能來的。我聽了他們的課，看到他們成長我很欣慰。其他的我就不說了，下麵請範組長就業務檢查情況進行反饋。”


  範成功慢吞吞地翻開黑色筆記本，開說了。


  “這次業務檢查有三個亮點：一是開學準備工作充分，每位老師都在超前備課，而且手寫的字體很工整。二是作業批改詳細，作業等級評價多樣，有些畫紅旗，有些畫小紅花，還有的用甲乙丙丁。三是這兩位老師的課功底還是紮實的，準備還是充分的，尤其是葉光林的課，幹撒利落，王行健的課……”


  說到這，行健看到張校長的臉陡然拉長，行健記筆記的手不自覺地抖了起來。


  “王行健的課雖說是有些不太流暢，但他整節課能夠緊扣目標，精準發力，把學生的語文素養訓練地很到位，也應該算是成功的課。小夥子語言功底很深厚，就是沒有表現出來，還要好好曆練，膽子放大點，怕什麽？”範成功向行健投去了讚賞的目光。


  這下，行健在去看張校長的臉，陰轉晴了，笑得跟花一樣。


  旺火鎮中心小學的董廣萍最後發言，她對兩位老師的表現讚賞有佳，沒有說出一點不好的。張校長更是樂得一個勁抖腿。


  其實，董廣萍教學水平還沒有鎮中心小學40多歲的黨小琴老師教學水平高，但董廣萍年輕漂亮，一頭短發烏黑亮麗，S型線條，該胖的胖，該瘦的瘦，臉上常掛笑容，見一般的人笑，見領導更笑得花一樣，但笑得很自然。櫻桃小嘴挺會說話，文教辦領導每次接見大領導就把她叫去負責接待，甚至鎮上有什麽大型接待也把她請去。


  檢查組走後，葉光林向王行健炫耀。


  “怎麽樣，我說領導檢查就是走過場吧！關鍵是研究（煙酒）到位。”


  “是，是，研究（煙酒）到位。你牛的很，課講得好，領導聽都不願意聽了。”


  行健說完就去上下午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