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殤逝2
白衣女子很仔細幫慕棠蓋好被子,看了他一眼,隨即便頭也不回的翩然出門,一紅衣如火女子正站在院子當中,她淡淡的道,“火燕子姑娘。”紅衣女子聞聲回過頭來,她的眉清目秀,透著股子英氣和倔強,女子專有的嬌媚中混含著些許男子才有的清秀,這兩種截然不同也可以說是不相及的氣質把她整個人襯托愈發的神采飛揚、風光無限,那襲火紅的衣裝更襯得她格外的英姿颯爽。在大漠裏,可以沒有人不知道綠洲在什麽地方,然絕對不可以有人不知道這紅衣女子的名字,火燕子,一個能夠讓過往大漠商旅及黑白兩道皆聞風喪膽的名字。“喂,你為什麽要騙他,騙他很好玩嗎?就算好玩,你可以騙他點別的,你為什麽好好的偏偏要說你死了呢?這不是在詛咒自己嗎?”火燕子有點兒納悶的望著白衣女子。
白衣女人依然淡然無瀾,她定定的站在院子裏,如一樹繁花降落的梨樹,唯有那雙黑眸裏隱隱的掠起了一抹不悅的冷酷之色,“火燕子姑娘,我說過很多次了,他要找的人,根本不是我。他要找的人,早已經死了,不在這個世界上了。”也不應該存在這個世界上了。
火燕子挑了下眼睛,眼瞳閃過幾次詭異的光,然她也不做什麽爭論,因為她清楚和她爭論沒有任何結果,隻會讓自己更加鬱悶。她從懷裏掏出個小竹筒,“喏,給你,你的信,今日有回信了。”白衣女子點點頭,伸手接了過去,她迅速展了開信紙幾眼掠過上麵的內容。然後,她又伸出纖細素白手指捏住了那張信紙,那信紙在她的手指間瞬間化做了細碎的碎末,紙末隨風飄落,轉瞬便無跡可尋。火燕子抬眼睨著她,掛在唇角的笑容蕩然無存,麵上盡是肅冷之氣,她縱橫大漠這麽多年,也算見識廣博,然她還沒有見過武功這般高的人,“喂,你究竟是什麽人?”這樣高深的武功,她再苦練個七八年也恐怕不可能。
白衣女子垂著眼睛,密長的睫毛在她的眼瞼上投下了一層淡淡的陰影,眼睫如孱弱的蝴蝶羽翼般輕微的顫動著,她盯著地麵許久,突地她兩眼一抬,目光直直的看向正緊盯著她的火燕子,那麽虛渺而深刻入骨的冷,仿佛可以將那冬夜最寒徹的冰雪凝結到了人的骨髓裏深處去,“火燕子姑娘,我是什麽人,你無需操心。這與我們的交易,是沒有任何的關係。”
火燕子朗朗一笑,那笑容如冬日穿透厚厚雲層灑落下來的陽光那般的熱烈溫暖,“我雖從小生活在大漠上,江湖上的很多事情,我還是有所耳聞的。至於你的身份嘛,你可以不說,但我想我大概能夠猜出七吧分了。”她目光深深的凝望著白衣女子,她眼睛裏滿是怎麽也藏不住的好奇和探測。
“才七八分啊!”白衣女子淡淡一笑,那笑聲卻使人不由得不戰而栗,“火燕子姑娘,我還以為,你已經猜出了有非常呢!”
火燕子聽著她的笑,手不著痕跡的摸上了她藏在腰間的那把彎刀,平日裏掛在她臉上或愉悅或輕蔑或揶揄或的笑意都好似在瞬間散在風中,“前幾天,有幾個外地人來我們沙陌鎮尋人,他們說他們正在焦急的尋找一位年輕公子。”
白衣女子眼神娓娓一閃,漆黑的深不可見底的眼瞳裏,如陰雲一般翻卷著極微妙的情緒,為那雙優美的黑眸染上一層薄薄的寒冰,“哦?是嗎?火燕子姑娘,那他們現在離開了嗎?還在沙陌鎮嗎?”
火燕子微微點了一點頭,“他們還在我們沙陌鎮。聽他們的描述,他們正焦於尋找的人,很可能便是屋裏那位公子。”話說到這裏,她稍稍頓了頓,“你聽著,我不管你是什麽人,究竟是有什麽身份,那些來沙陌鎮人是你的朋友還是敵人仇家?我隻希望,你能夠坦誠點,你能夠將所有事情如實的告訴我。我不希望有什麽人給我們沙陌鎮帶來絲毫麻煩。要不然的話,我火燕子可以在此發誓,我絕對不會讓你們任何一個人活著離開我們沙陌鎮的。你不要忘記了,這裏是沙陌鎮,即使是你們那的武林高手,武功再高深莫測,也不可能敵的過上我們土生土長的大漠漠民。”
白衣女子神色不變,沒有露出慍怒之色,隻有那雙眼睛的眸色驀地黯沉了下來,“火燕子姑娘,我知道我該怎麽做,你說的這些事情以及擔心,我也很清楚。你放心好了。不過,火燕子姑娘,我聽人說,你們這兒目前很需要一個好大夫解決漠民的生病問題。如果他們來沙陌鎮的這幾個人中,有個穿黑衣拿扇子的公子,那你大可以請他來幫你這個忙。火燕子姑娘,作為他的回報,你可以告訴他,他要找的那個公子便在這兒。不過,能夠跟你來這兒的人,也隻能夠是他一個人。”
火燕子想了想,點了一點頭,“好吧。我聽你的,但願真如你所說。”火燕子丟下這麽一句,便大步流星的離去了,沒有絲毫的拖泥帶水。
翌日,慕棠很早便起床穿衣收拾。昨晚,他惴惴不安,輾轉難眠,瞪著眼睛直到天亮,他依稀感覺些困意才睡著,然沒有睡多久,他便又被噩夢給驚醒了。夢裏麵,大漠無疆,望不到盡頭,隻有那抹清淡的白色,他望著那抹白色,目瞪欲裂,他一直喊著他一直追著他,然他怎麽努力也追不上他,直到他聲嘶力竭,才被滾滾而來的黑暗波濤所全部吞沒。驚醒之後,他發現他出了滿頭滿臉的冷汗,連心髒也緊繃的快要撕裂開來,那種痛苦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很痛很痛的。
他收拾到了一半,忽然發現那女子不知道什麽站在門口,依舊是那襲出塵不染的雪白衣裳輕薄如煙,那白色比那漫天的飛雪還要潔白上好幾分,美麗之中帶著一種飄逸的灑脫。烏黑亮麗的長發被她很隨意的紮了起來,又很隨意的在她的肩上留了幾縷,給她清冷的氣質上增添了幾分女人的嫵媚,她那雙漆黑如墨玉的眼眸,令人想起了那繁星閃耀的迷人夜幕,散發出極清冷脆弱又纖塵不染的澄淨。兩人四目相對,視線交接,慕棠心裏有點兒莫名的悸動,他忙眨了眨眼睛,掩藏住了那份悸動,“姑娘,你好,我還沒有請問您的芳名?”
白衣女人看著慕棠,緩緩吐出兩個,“晚媚。”很是簡潔。
慕棠點點頭,對著白衣女子抱了抱拳,“晚媚姑娘好!我乃是媚宮慕棠,多謝您的救命之恩。慕棠感激不盡。你如此大恩,我日後若有機會定當湧泉相報。不過,晚媚姑娘,現下我還有急事情,我先行告辭了。”
晚媚微微點了一點頭,目光輕輕的打量著他,他換上了那熟悉得白衣,襯得他風姿卓越,那俊美的臉龐仿佛是最上等的暖玉般的瑩潤有光,秀美的薄薄唇角也泛著淡而溫暖的笑意,全身也散發出了令人很難忽視的華采。她淡淡的開了口,“慕公子,你在沙漠裏待的太久,你又連著多日水米未進,且還失血過多,以至於你現在的氣血虧損過大。而今,你好不容易才有點兒好轉,你卻如此匆忙要離開。不知道你是要急著去做什麽?”
“不瞞晚媚姑娘,我是要去找我的朋友。”想到央玉公子,慕棠神色黯然,他輕輕抿了抿唇角,擠出了一個模糊得幾乎看不清的輕笑,“我始終感覺,他還沒有死,他還活著。他那麽匆忙,他是不會死的。”他應該在某個地方。
晚媚停頓了好會兒,才又開口道,“慕公子,你的這個他,可是您口中的那位央玉公子?”
慕棠依稀記得自從他醒來後,他還沒有跟晚媚姑娘提到過央玉公子的名字,晚媚怎麽會知道?他不無詫異道:“晚媚姑娘,你是如何得知這個名字的?你們認識嗎?”晚媚姑娘認識央玉公子?真的是央玉公子把他送過來的。央玉公子真的沒有死嗎?那太好了。
“我不認識。是你在昏迷中經常在叫喊這個名字。他應該對你很重要吧?”晚媚稍稍頓了頓,又不動聲色地問,“慕公子,你們究竟是什麽關係,你真的隻當這個央玉公子是你的朋友嗎?”
慕棠的心被狠狠扯動了一下,他很勉強扯了扯唇角,露出了苦笑,那神情很落寞,恨哀傷,仿佛有很多難以言喻的痛苦以及無法訴說的憋屈。他慢吞吞的說,“晚媚姑娘,我還不清楚我和他之間究竟是什麽關係。或許,我隻有找到他,我才會弄明白我們究竟是什麽。”什麽關係呢?朋友?敵人?還是……
晚媚輕輕搖了一搖頭,燦爛的陽光潑灑進了屋子裏,把她白皙細膩的肌膚照得近乎透明,那頸部優美的曲線慢慢延伸下去,搖曳著微妙魅惑的陰影,“慕公子,即使你現在離開這兒,我也認為,你也是不可能找到這個央玉公子的。”
“為什麽?晚媚姑娘,我不懂你的話?”慕棠疑惑地望著晚媚,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晚媚姑娘的這種語氣令他有種不自由主的信服感。
“因為,你那個央玉公子他並沒有離開這裏,他也沒有離開你太遠,他一直都在這兒,一直便在這兒。”晚媚神色沉靜,眸光映著陽光,波光徐徐的,卻深不見底,看不清楚任何情愫,她的薄唇抿成了條直線,似有點兒猶豫和遲疑,“罷了,慕公子,看來我不說出來,你今日必然便會這樣離開這兒。這樣一來,你反倒會離那個央玉公子愈來愈遠。慕公子,既然你如此固執,那我隻能告訴你事情的真相了。”她邊轉身往門外方向走去邊慢吞吞的道,“慕公子,如果你能夠知道事情真相後,不會後悔的話,那你便跟我來吧,你那央玉公子一直都在這兒,他從來沒有與你分離過。”她的聲音,依舊沒什麽跌宕起伏,說得好像在陳述一番。
慕棠一怔,心中騰起一股不祥,猶豫了片刻,還是跟上晚媚,她走的很決然,白色的下擺乘風向後輕輕揚起,劃出了一道道迷人的弧線,院中的青草隨著她急切的腳步無助的擺動,不知道從什麽地方飄落來的梨花若春雪似的在他們身後回旋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