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爸爸
安若櫻轉入普通病房已經是天亮時候的事,沉寂了一晚的城市恢複了活力,街道上人來人往。
“我得回去了。”夏瑾笙看著手裏黑了屏的手機,懷裏抱著小家夥。
坐在病床旁邊的顧文生一直沒有吭聲,喬秋若趕忙站了起來,卻不想牽動腳傷,抽痛了一下。
“我送你們吧。”
“不用,你腳上還有傷呢,就幾步路沒事的。”夏瑾笙這話說的很大聲,仿佛故意說個屋子裏某個人聽一樣。
她打車回了家,懷中的小家夥睡得死沉,即使天塌下來也不一定能將她吵醒的架勢。
沒有煩惱的小孩子,真好呢。
門剛剛被打開,她就看到了沙發上顧南塵起身的動作,不由得開始頭疼。
他眼睛裏布滿了細細的血絲,眼圈附近有些青紫色,身上的衣服還是昨天見的那一套。
這是一整晚沒睡的特征。
夏瑾笙舔了舔幹燥的唇瓣,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才好。
“去你大伯那兒了?”
她本來以為顧南塵會一直沉默下去,那想到他還是問出了這一句。
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夏瑾笙送小家夥回房間睡覺。
出來時,顧南塵坐在沙發上儼然等她自己上去解釋的模樣。夏瑾笙無可奈何的歎口氣,在他麵前坐下,“隻是去大伯家住了一晚而已。”
被昨晚的事折騰了一宿,她現在隻是想撲倒大床上好好睡一覺。
他沒有應聲,夏瑾笙繼續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你總不能剝奪我留宿的權利!”
感覺自己除了養一個夏滾滾外,還附帶養了一個巨嬰。特特麽的累。
顧南塵冷哼一聲,“為什麽是他?”
辦完畫展一回來,顧文生就找上了她,然後又是在他家過夜,這種事怎麽讓人不往深處想。
“夏瑾笙,你是我的。”他霸道的宣布,不容人拒絕。
突然被表白的夏瑾笙措手不及,這人真是讓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顧南塵認真的神情令她突然起了玩笑心思:
“嗯呐,我是你的。”
顧南塵的目光驟然變得火辣起來,與之對視上的話就有被燒的挫骨揚灰的危險。
“你做了虧心事?”夏瑾笙今天的反常,他隻能用這個說法解釋。
她險些噴出一口老血來,忍不住嘟囔一句,“你這人真沒情趣。”
“嗯?”
顧南塵的目光變得危險起來,幽幽的,如同一汪深邃的潭水裏的漩渦,會吸走人的整個靈魂。
他有沒有情趣的事,她不知道的話,顧南塵一點也不介意讓她“深入”了解一下。
她往後縮縮,被他那樣看著,就好像一絲不掛的站在他麵前,莫名的羞恥。
對方開始一步步逼近,直到將她逼入了沙發角落,一雙手抵在了顧南塵胸前。
“好吧,我承認我有事。但不是虧心事。”她現在必須做什麽來轉移他的注意力,否則要是真在這裏發生點什麽。
以後還怎麽直視這沙發?
顧南塵果然沒有繼續靠近,端正坐著整理了自己的領結,剛才的事跟他一點也不沾邊。
見他這樣,夏瑾笙也不耽誤的委婉轉達了小家夥想拍戲的想法。
“不可能。”
轉達完不過一秒,顧南塵就說出自己的想法。
饒是早料到會是這麽個結果,親耳聽到這個回答她還是難免泄氣,“為什麽你就不能聽聽滾滾的意見呢?”
“沒必要,小孩子的興趣都是一時的。”
在他看來,當初小家夥要演戲也不過一時興起,再者娛樂圈裏水深,他一點也不想讓自己的孩子涉足其中。
“你怎麽能這麽說?”雖然小家夥不說,但是夏瑾笙並不認為她是一時興起,滾滾是她的女兒,她怎麽可能不了解。
顧南塵顯然沒有要繼續跟她在這種事情上爭論下去的意思,整理行裝過後,就準備去上班。
她趕緊跟了出去。
換做平時,夏瑾笙是絕不可能坐他的車去公司,可今天抱著必須說服他的念頭,她二話不說坐了上去。
今天不避他如蛇蠍了?顧南塵挑眉,明知道她是什麽目的,故意不點破,打方向盤開車出去。
周圍的建築在眼前一棟棟的劃過,副駕駛座上的人喋喋不休:
“你不能剝奪滾滾發展自己興趣的權利,父母應該支持。”
“不摔傷小孩子就無法成長。世事無絕對,小家夥隻是去拍戲,有你在你會讓她被欺負嗎?”
……
她一口氣說了很多,還不帶間斷的。
顧南塵的手指扣在方向盤上,忽而轉過頭來正視她,說:“做父母的?你是打算殘忍了嗎?”
夏瑾笙一口氣堵在胸口,感情她說了那麽多話他就隻聽進去了這一句,心髒跳個不停,頭腦一熱,她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就脫口而出:
“你答應讓小家夥拍戲,我就告訴她。”
“成交。”顧南塵幹脆的嗓音想起,絲毫不拖泥帶水。
他眼睛裏的笑意狡黠,活脫脫一隻狐狸的形象。讓夏瑾笙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傻乎乎的被人賣了,還幫人家數錢來著?
“什麽時候結婚?”不專心開車的男人愈發的得寸進尺。
有人立刻不幹了,咬牙切齒強調:“我隻是承認了你是滾滾的便宜爹而已,並沒有答應你要結婚。”
為了突出效果,她刻意把“便宜爹”和幾個否定副詞的音咬的很重。顧南塵一點也沒在意這些,畢竟他現在前途光明。
一家人生活在一起,那隻是時間的問題。
一到公司樓下,夏瑾笙就馬不停蹄的跳下車,回到自己辦公室,開始工作。
出乎意料的,即使一晚上沒睡她的精神狀態也特別好,工作效率也是平時的兩倍。
這感覺,就跟磕了十大盤那啥藥似的。
周六已到,她本來打算這一天帶小家夥去劇組,顧歎卻打電話抱歉的知會她:
“抱歉啊,瑾笙。劇組這邊已經找到拍戲的小演員了,滾滾……可惜了。”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大抵就是這麽個道理。
畢竟是他們有錯在先,當初雖然合同還未簽下來,但終歸是耽誤了幾天拍攝進度的,夏瑾笙也不好意思說什麽。
得知這個消息的小家夥對夏瑾笙翻了個白眼,“媽咪,你是不是傻?雖然可惜,但是並不是一定要演那個角色啊。我們可以去別的導演那。”
話音剛落,小家夥的腦袋上就挨了一顆糖炒栗子。
這樣淺顯的道理她不是不懂,可是去找導演拍戲談何容易,再加上小家夥現在年齡還小又沒有經驗,戲路就更難走了。
被欺負的小家夥目光投向了一旁默不作聲的顧南塵,知女莫若母,夏瑾笙很快就明白了小家夥的那點鬼主意。
想找顧南塵幫忙簡直難如登天,他不反對已經不錯了好嗎?
“二叔,我想拍戲。”小家夥嘟著小嘴可著勁在顧南塵麵前賣萌,一直低頭於公司事業的人終於抬頭,又低下頭去。
不為所動。
“二叔。”小家夥叫的更加歡快,附帶搖晃著他的大腿,大有你不同意我就一直鬧騰的意思。
顧南塵放下筆記本電腦抱起小家夥,舉高高,然後把她丟回夏瑾笙懷裏,安撫道:“乖,二叔工作呢。”
不乖!
小家夥的小臉氣鼓鼓的,忽然眼珠子滴溜溜一轉,計上心頭,可憐兮兮的突然喊出兩個音節:
“爸爸。”
另外兩個人渾身一僵,夏瑾笙突然覺得懷裏的小家夥重若千斤,有些壓手。
冷靜如顧南塵也半天沒緩過勁來,渾身的血液開始發燙,慢慢的趨近於沸騰,整顆心飽漲小很,被一種溫暖的情愫填滿心扉。
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陌生感受,但是他卻不討厭,相反,喜歡的緊。
“爸爸?”
滾滾以為他沒聽見又喊了一句,嗓音清脆,在偌大的房子裏隱隱可以聽見回音。
顧南塵忽的笑了,揉了小家夥的小腦袋,語氣飄忽:“嗯,我們去找你盧叔叔。”
“好耶!”小家夥歡呼著跳到顧南塵身上,親昵的蹭著顧南塵的臉。
心情複雜,想找個洞把自己埋了。夏瑾笙現在隻覺得生無可戀,她明明還沒有告訴小家夥親生父親的事,為什麽她會知道?
父女倆親近的模樣落在眼裏,她隻覺得鼻頭酸澀難忍,眼睛上也蒙上了一層水霧,眼前的世界有些發虛。
顧南塵注意到了她的變化,上前另一隻手攬她入懷,輕薄的唇瓣落在她的眼睛上。
“我們一直在一起。”他輕聲說,鄭重的許下承諾。
一隻小手突然擱在了兩人之間,小家夥將顧南塵的臉推得遠遠的,義正言辭:“二叔,不許你占媽咪便宜。男女授受不親。”
小家夥變回來的稱呼讓顧南塵一頓,就連夏瑾笙也深覺意外,看著小家夥的臉她似乎突然想起來什麽,忙問道:
“滾滾,剛才你為什麽叫二叔爸爸?”
心中的某個想法因為小家夥接下來的一句話驗證了--
“因為大伯說過,二叔這樣是找不到女朋友的。他注定孤獨終老,所以我就勉為其難當她的女兒好了。”
小嘴裏不停的吐出一個接一個音節,滾滾臉上神采飛揚,就差直接寫明快誇我三個字。
另一位臉上的表情也十分生動,籠罩在一片陰霾中,不寒而栗。
找不到女朋友?孤獨終老?
“夏瑾笙,你就是這麽教育孩子的嗎?”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嗓子眼裏擠出來的,低啞,陰沉。
她縮了縮脖子,無辜的舉起手,“這是大伯教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