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我想去看海
手術已經持續了一個多小時卻還沒有要結束的意思,荊竹帶著顫音說送進醫院時荊淼已經心跳微弱。
隻是心跳,醫學上將腦死亡定義為真正意義上的死亡,所以荊淼還是有絕大多數可能活下去的。
她的肩上突然搭上了了一件薄衫,厚實的大掌上傳來溫暖的力量,回過頭正好對上他溫潤的眼,夏瑾笙的身子忍不住往他懷裏靠了靠,“什麽時候醒的?”
“發現你不在房裏就醒了。”這個男人真的即便是睡著了也在意著她的動向。
她沒有要走的意思,顧南塵留下來陪她一起等,晨光熹微,荊淼終於從手術室中被退了出來。
她的臉雖然白的跟紙張一樣,但是隱約的血色卻帶著鮮活的氣息,她暫時脫離了危險。荊母喜極而泣,脫力的暈倒在丈夫的懷裏,一顆懸掛了半夜的心總算回到胸腔。
荊淼被安排進了重症監護室,這次就連她的家人都不得不隔著玻璃窗看她。醫生說,要轉入普通病房得看她醒來後的身體健康數據。
有一點糟糕的事情他必須要告知的是:“病人體內的病毒已經嚴重惡化,恐怕……”後麵的話他沒有再說下去,這種事無論對哪個家庭來說都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沉穩冷靜如荊父寬大結實的肩膀也狠狠顫抖了兩下,荊竹抓著那名醫生的肩膀質問,“上次不是找出壓製的藥嗎?繼續用啊,價錢不是問題。”
醫生被他晃得頭暈眼花,卻又明白家屬現在沉痛的心情,“我們也想用藥,但是你妹妹的身體狀態已經不能在接受任何藥物的刺激了,否則隻會讓病毒吞噬細胞的速度加快……”
一大堆冰冷的學術用語將人的心凍涼了半截,不用藥,荊淼接下來隻能在病毒的折磨中慢慢死去,用藥更會死亡速度。
“哈哈哈哈哈哈哈。”荊竹苦笑,眼神惡狠狠的緊盯某處角落,那裏一個似乎站著一個黑色風衣的死神握著一把厄命的鐮刀陰森森的對他笑。像蟄伏在黑暗中的獵豹,當你稍微鬆懈的時候,重要的東西就被帶走了。
他覺得這個世界很不公平,荊淼還小有大把美好的青春等著她。
可是病毒卻侵害了她的健康,人在生老病死麵前總是那麽脆弱。
下午荊淼才從昏迷中醒來,她自己也感知到了什麽一句話也沒說,一直保持著看窗外的動作。
“小淼,你餓嗎?要不要吃一點東西?”荊父剛從妻子的病房過來,看到瘦的隻剩一把骨頭的女兒頓時老淚縱橫。
不想讓自己這麽脆弱的一麵被別人看到,他背過身去。
“爸,我想去看海。”荊淼看著窗外的世界流露出深深的眷戀,她從小就一直被養在家裏,還沒見過外麵的世界是什麽樣的。荊父想也不想就否定了她的請求,“不行,好好住院。”
一瞬間,荊淼眼裏的光翼暗淡了。看的人心碎。夏瑾笙皺眉,想要上去為她求情,手突然被顧南塵抓住,他在搖頭。
走到醫院的天台花園,夏瑾笙才鬆開顧南塵一直緊緊握著她的手,“你剛剛為什麽不讓我說?”
“她不能離開重症監護室,會……”
夏瑾笙的手堵在他的唇上,不想從任何人口中聽到那個字。她才剛跟荊淼做朋友不久,有很多事她們還沒體驗過。那個女孩怎麽能離開呢?
淚水無聲的劃過臉龐,夏瑾笙也不清楚已經哭了多少次了,無語凝噎。留下來也幫不了什麽忙,她跟著顧南塵回去了,一路上緊緊握著他的手。
接下來的日子看上去和平時沒什麽不一樣,除了從荊淼出事後她就再也沒去公司,顧南塵知道她心情不好,經常和小家夥一起變著法的逗她開心。
一個星期後的某天,荊淼突然打電話邀約她一起去看海,夏瑾笙反複看了手機上的那串數字確定是她本人沒錯,嗓音幹啞,“你爸媽同意了?”
她回答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瑾笙姐,還記得我們的一次出去看電影的那次嗎?”
通話結束,夏瑾笙拿著手機失笑,第一次去看電影,荊淼是背著荊竹偷跑出來的,當時還給她添了不少麻煩,也是因為這樣大老板給了她大半個月的臉色看。
從落地窗前收回視線,夏瑾笙發現顧南塵和小家夥擔憂的看著她,不會是擔心她做什麽傻事吧?囧了一會兒,才說:“我們去跟荊淼看海吧。”
“好哦,我要吃椰子,要吃烤魚。”小家夥高興的手舞足蹈。顧南塵從頭至尾都是寵溺的看著夏瑾笙。
這次的看海計劃居然是有荊竹一起做幫凶把他們帶到了A市最近的海灘,不是旺季遊客來的並不是很多,但也不少。
幽深的海水如同湛藍色的寶石一樣,海平麵上反射著粼粼波光,在淺水區域有人在一起玩水,場麵很是熱鬧。
不僅荊淼就其他人也看呆了,一望無際的海域在它麵前人會顯得格外渺小,完全臣服於它強大的生命力。
“海鷗,是海鷗。”荊淼驚喜的抬起頭,這些她以前隻在電視上或者電腦上看到過,沒想到真實的一幕被呈現到了眼前。
她整個人都是新鮮的,身上沉睡的細胞蘇醒重新煥發著生命力,她感覺體內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瑾笙姐,你陪我去那邊玩好不好?”荊淼興奮的指著的那處風景很美,聚集了不少人,夏瑾笙本來還有些擔心,但見到她精神頭十足的模樣才由衷的從心底裏高興。
“小淼……”荊竹想要叫住她,顧南塵的手卻搭在了他的肩上,他說:“做出的決定不要後悔,做起碼不要讓她留有遺憾。”
不要留有遺憾,看著那歡脫的背影荊竹終是淺淺笑開,他帶荊淼來就是希望在她生前的最後一刻時光是幸福的,哪怕很短暫。
沒有大人幫忙,小家夥就已經自力更生找到了美食攤位挑自己喜歡的東西。老板剛巧正在看她拍的一部電視劇,裏麵的鏡頭是她。
他在電腦屏幕和小家夥的臉上來回徘徊,最後激動的問:“你就是夏毓秀是吧?”
“如果我是的話能不能免單?”小團子無辜的眨眼睛,天真可愛殺傷力十足讓人無法拒絕。
老板卻抗住了,抹了一把不存在的鼻血吸吸鼻子,“不能的。”
“哦。”小家夥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失望,這沒有影響到她的食欲,咬著雞翅含糊不清,“這樣的話,那我就不是了。”
老板:“……”
另一位帶著鴨舌帽的男性顧客早就把他們的對話一字不漏的聽了進去,取下帽子露出溫潤消瘦的臉,“我們家滾滾還是那麽可愛。”
這人,正是沉迷於繪畫許久沒露麵的顧文生,認出人來小家夥興奮的叫人,然後就沒有後續了,繼續低頭吃東西。
她怎麽沒撲過來?顧文生心裏有些失望,發現小家夥身邊沒有大人時眉頭已經皺起來,咬牙切齒,“你爸媽呢?”
“那兒和那兒。”小家夥閉著眼睛隨手指向兩個方向,他們都在跟別人聊天,全然忘了小家夥的存在。
不能容忍他們這麽對待自己當做親生女兒看的小家夥,他抱著小家夥來到夏瑾笙麵前將她數落一番,荊淼在一旁看的瞠目結舌,和團子一起偷笑。
腦門上挨了一記板栗,讓小孩子隻身確實不妥,但是為什麽挨罵的隻有她一個人,顧南塵難道不該也有一份嗎?
顧文生一眼就看出她心裏那點小九九,理直氣壯的雙手抱胸,“柿子當然要找軟的捏。”
那你很棒棒哦!夏瑾笙都不知道在心裏翻了多少個白眼,就一會時間顧南塵他們也過來了。
“哥你……”顧南塵打量著他一身詭異的搭配,這樣子怎麽看都不像是出來玩的。
“我跟一個朋友過來處理點事情。”
說著他的朋友就出現了,一個精明的男人,他們準備在這裏談生意,而那個男人身後跟這一個其他人一點也不陌生的人:魏卿。
如果不是她幫忙安排,夏瑾笙都要懷疑顧文生和魏卿一起出現是約好的。
“這麽巧。”魏卿眼中帶著笑意,顧南塵錯身擋在了夏瑾笙麵前,兩個男人眼裏迸射出激烈的火花。
顧文生和魏卿忙完之後都留了下來,所有人暫時借住在附近一個海邊旅館,一連幾天他們玩的都很開心。
夜裏,夏瑾笙突然餓的厲害,顧南塵就去找吃的路過荊淼房間的時候聽到裏麵穿出來壓抑的抽噎聲。愣了一會兒他敲了敲門。
叩叩。
荊淼被嚇到了,像隻受驚無措的小鹿,病毒折磨的她徹夜難眠,忍不住就哭了出來。外麵居然有人會是誰?
擦幹淨眼淚後她才去拉開一條門縫,外麵的人不是荊竹讓她微微鬆了口氣,“有,有事嗎?”
“你剛剛在哭?”
“沒有,是視頻裏傳來的哭聲。”
騙人,紅紅的眼圈一點說服力也沒有,顧南塵沒有拆穿她,“要陪你聊聊嗎?”
“……”她猶豫不決,隨後還是重重的點了點頭,希望聊天能把注意力轉移到其他地方,緩解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