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生命,結束了!
微涼的清晨,一切仿佛都還沉浸在初生的安寧中。
我坐上了第一班公車,正如預想的一樣,林清仍然坐在他角落裏那個靠窗的位置。
仔細看去,很顯然,昨晚被打的傷口並沒有得到精心的處理。
有幾道很深的傷口,變了顏色的血已經凝固成幾條很可怖的傷疤,在臉上蜿蜒著。
大概因為天熱的緣故,有些傷口已經明顯發炎,隱約地流淌著一些黃色的液體。
我不由得皺了皺眉,看來自己昨晚的擔心一點都不是多餘的。
那些傷,一定是很疼的,可林清卻依舊麵色沉靜,就好像絲毫感覺不到痛感一般。
我拿出自己提前準備好的藥水和應急紗布,在他的身邊坐了下來。
林清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頭垂得很低,因為坐在我的裏側,想要遠離,卻無處可避。
因為我身子往前探著,封鎖了一切可能。
林清變得更加局促,身子盡量地往裏麵蜷縮著。
“不要怕,我沒有惡意的,我隻是想要幫你處理一下你臉上的傷口,至於身上的,你要是不想去醫院,就拿著我這裏剩餘的,自己包紮一下。”
“圖書館,我建議你今天就不要去了,你這樣,看到的人肯定很心疼!”
我一邊說著,一邊又往他湊近了些,用蘸了藥水的棉簽,小心翼翼地塗抹著他臉上的傷口。
他的手一揮,將我的手粗暴地打開。
然後迅速地起身,想要越過我逃開,卻被我一把按了下去。
“我知道會有一點點疼,我會再小心一點的!”
我重新拿出一根棉簽,蘸了藥水,又撫上他的傷口。
再次被拍掉。
再次拿出一根新的。
再次被拍掉。
……
如是循環了幾次,林清仿佛被我這種超強的耐力擊敗了。
等到我又拿著蘸了藥水的棉簽塗抹上傷口的時候,這次林清沒有反抗。
可是他依舊將身體緊緊地挨在公車的內壁。
隻是能從他偶爾偷看向我的眼神中,捕捉到那種濃厚的驚懼和警惕仿佛淡了那麽一點點。
“你的工作證還你!”下車的時候,我叫住了他。
他幾乎是從我的手裏搶走了工作證,又跑開了。
我以為這件事會成為一個能讓自己逐漸向林清靠近的契機,可沒想到,事情反而向著另外一個結局發展了。
從那天以後,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我再也沒有見過林清。
終於有一天,我忍不住跑到了圖書館去打聽林清的下落。
圖書館的工作人員說林清已經請假好久了,而他請假的那天正好是我強行幫他塗藥的那天。
我徹底陷入一片迷茫。
因為,還有一件更奇怪的事情。
那就是從那天以後,我總感覺有人在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跟著自己,注視著自己。
我還害怕自己是不是專門被那個綁架女人的罪犯盯上了,所以還報了警。
可警察跟了幾次,卻什麽也沒發現,便撤了警,還安慰我說,大概是受新聞的影響,產生了幻覺。
我也以為是自己的幻覺,可是那種被如影隨形的注視著的感覺,卻依舊沒有消除。
那時,我從不曾想過,那個如影隨形的人竟是突然消失在自己視線中的林清。
一個月後的一天夜裏,夜幕低垂,暴雨如柱。
女性失蹤案依舊沒有任何的進展,我時不時地去圖書館打聽林清的下落,可沒有收到任何和他有關的信息。
我卻多了一個習慣。
像這一個月來的每一晚一樣,獨自等待著末班公交車。
也許我的心中其實一直還在等待著林清能突然出現在我的眼前。
車靠站了,我上車後,下意識地看向林清經常坐著的那個位置。
這一次,視線卻沒有失望地收回,因為那個位置,坐著那個安靜的男人。
車窗上映出了我不自覺地向上揚起的唇畔,一種巨大的喜悅衝擊著我的心跳。
我按捺著衝到他身邊的衝動,在相同的位置坐下。
隻是視線仍然緊緊地膠著在林清的身上。
依舊在同一站下車,林清闖入雨中,任由雨水將自己打濕,卻渾然不覺。
我撐起了傘,快步走到他的身邊,與他並肩而行。
將手中的傘高舉,往他的頭頂傾斜了些。
這一次,林清第一次將視線在我的臉上停留,並沒有拒絕我向他伸出的手。
我仿佛看到了希望。
兩人沉默著,共撐著一把傘,行走在雨中。
最後,在林清的家門前停了下來,林清好像並沒有向我道謝的打算,無言地開了門。
我並不介意,微笑著轉身。
卻在轉身的刹那,脖頸處一陣劇痛,意識迅速地渙散。
醒來時,雙眼一片漆黑,好像是被什麽特殊材質的布料蒙著,隻能依稀地感知到一點微弱的亮光。
我動了動手腳,驚慌地發現手腳已經被緊緊地綁在了一起。
恐怖瞬間將我籠罩。
我努力地回憶著意識消散前的最後一幕。
一個驚人的設想以最合理的姿態呈現在我的腦海中。
輕輕走動的聲音在一點一點地向她靠近。
我是以坐著的姿勢被捆綁著,感受到危險的氣息,我本能地掙紮著後退,可是卻無濟於事。
那溫熱的氣息越來越近,幾乎貼上了我的臉頰。
“你願意永遠陪在我的身邊嗎?永遠!”
這是林清第一次和我講話,沒想到卻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大概是因為很久都沒有開口講過話,林清的聲音顯得艱澀緩慢。
“我知道,你是願意的對嗎?”
林清在我回答之前自語道。
我還有很多想做的事還沒來得及做,還有很多想說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
在這一刻之前,我一直以為自己還剩餘很多的時間足夠去做去說,可一切好像都太晚了。
林清忽然站到了我的身後,我能體會的出來,他將我扶起的動作有多麽的輕柔。
我也很奇怪吧,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感知到這些。
然後感覺到他伸出雙臂,動作生澀地將我環在了他的胸前,緊緊地擁抱著。
我可以很清晰地聽到他有些急促的心跳和呼吸。
他的臉俯上我的脖頸,一滴又一滴溫熱的液體順著我的脖頸滾動著。
那蜿蜒滾動著的溫熱和他微涼的身體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那一刻,我竟然突然不再害怕了。
雖然我和林清不過幾麵之緣。
雖然和他連一句話都沒說上過。
但有一種相同的情感,不僅在我的心中升騰,他的心中也是一樣的。
就這樣,最貼近地擁抱著,整整一個晚上。
黑夜已經逝去了吧。
因為我的眼中感覺到透進來的光線越來越強。
被綁得緊緊並在一起的雙腿已經發麻,我現在整個人都後靠在林清的懷抱裏。
林清忽然鬆開了我,隻是雙手依舊體貼地扶著我的雙肩,重新地站在了我的麵前。
我雖然看不見,可卻感覺到了他的注視,甚至仿佛還看到了此時蕩漾在林清唇畔淺淺的笑意。
一絲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全身上下的細胞都顫栗了起來。
“別怕,痛苦很快就消失了,永遠消失了,那樣,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媽媽,我這樣做是對的吧?”
林清說著,雙手掐向了我的咽喉。
正如他說得那樣,他使出了全身的力量,很快,我就喪失了最後一口呼吸。
“我應該是死了吧,但為什麽能那麽清晰地看到林清抱著我哭得那樣傷心呢?”
我滿心疑惑。
走上前去,將手輕輕地搭在了林清的肩上,卻在觸及到了刹那,穿了過去。
“我真得已經死了啊!”
殺人凶手就站在我的麵前,我本該怨恨的,可看到林清的眼淚和唇畔的笑意,我卻無論如何都恨不起來。
我在想,林清之所以會這樣做,也許隻是為了永遠地和我在一起吧?
而真正謀殺了我的凶手,應該是在無形中給林清灌輸了這樣想法的人,而不應該是林清。
簡晴看向方小語,重複著自己方才給予方小語的答案。
“愛嗎?對這個隻有幾麵之緣的男人?”
“我隻知道,這個生活在自己世界裏的男人第一次向我伸出了手。”
“而我想把他從那個孤獨的世界中拉出來!”
聽完了簡晴的故事,方小語卻沉默了。
簡晴弟弟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以至於讓簡晴會把對於弟弟的愧疚轉嫁到一個陌生男人的身上。
即使因此失去了性命,連怨恨都沒有。
“我能問問你和你弟弟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嗎?”方小語還是把自己的疑惑問了出來。
“我的弟弟?”簡晴低喃出聲,眼中泛起一片濕潤。
停了好久,才緩緩開口。
“我和弟弟的誕生,純屬是爸媽生理要求的產物,與愛無關。”
帶著些嘲諷的譏笑從簡晴的唇角溢出。
“兩個價值觀完全不能彼此理解的人在家人的逼迫下,在酒精的促進中結合在了一起。”
“這是很悲哀的一件事情吧?”簡晴像是在問方小語,但是也沒有給她留下回答的空白。
“他們的婚後生活充滿了惡語相向,大打出手,我的出生沒有讓他們的關係得到任何的緩和,反而像惡性催化劑一樣,讓他們的關係愈演愈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