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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林清的過往

  “師傅,抱歉,轉頭去楓葉路17號!”


  “我不希望再重複,鑫華路46號!”楚雨澤沒有一絲的退步。


  “楚殤,你別忘了,出租車錢是我來付,師傅,你要想拿到出租車費的話,現在立刻轉頭去楓葉路17號!”


  方小語的火氣徹底被楚雨澤冷硬的態度給逼了起來。


  “方—小—語!”


  楚雨澤轉頭,麵向方小語,咬牙切齒地吐出了三個字。


  方小語的眼睛瞪得滾圓,下巴微微揚起,直接迎上楚雨澤臉上的怒氣,那臉上就隻差寫上“不服,不服就下車!”這幾個大字。


  “抱歉,要不二位就在這裏下車,等想好了再決定要不要坐!”


  出租車司機將車停在路邊,很明顯在驅逐兩人。


  “抱歉!”方小語不好再做堅持,打開車門下了車,楚雨澤卻仍舊沒有一點要動的意思。


  方小語心中對他雖然有氣,可卻不能真的丟下他不管,隻好俯身進去,拉著他的胳膊強行將他拉下了車。


  出租車司機終於擺脫了這兩個麻煩人士,逃也似的絕塵而去。


  “楚殤,你到底又在鬧什麽別扭,不是已經講好了……”


  方小語盡力地壓製著洶湧而來的怨氣,盡量維持著心平氣和地說道。


  “不是說很危險嗎?”


  楚雨澤打斷了方小語的怨艾。


  “這個笨蛋女人,不知道他在為她擔心嗎?”


  方小語安靜了那麽一瞬間,隻是靜靜地看著楚雨澤,忽然心頭一暖,緩緩上前一步,伸開雙臂輕輕地擁住了楚雨澤。


  感覺環著的楚雨澤的身體忽然變得僵硬,方小語一怔,仿佛這時才意識到了自己的舉動。


  真心實意的擔心,來自於麵前這個冷麵冷言的男人。


  就像是冬日裏的一縷暖陽溫暖了她心中的所有角落,幾乎是下意識地,方小語想要緊緊地抓住這片溫暖,永永遠遠地占為己有。


  “咳……咳……”楚雨澤心跳劇烈地跳動著,就連手腳都在張皇中變得無處安放。


  方小語麵上帶著點尷尬,鬆開了楚雨澤,眼睛卻迅速轉了個方向。


  “我們背後不是還有一個強大的專業技術指導張瑾嗎?”


  “再說了,我知道還有你會一直在我身邊,隻要我們小心點,就不會陷入到危險境地的。”


  楚雨澤依舊沒有答話,隻是臉上的冷酷逐漸地被一種淡淡的薄紅所取代。


  方小語小心翼翼地伸出拇指和食指捏著楚雨澤衣袖的一角,輕輕淡淡地晃了晃。


  “楓葉路46號,聽說那裏的小吃很不錯,如果結束的早,我就帶你去吃。”


  楚雨澤的唇畔不自覺地輕輕上揚,要想繼續維持剛才的強硬,已是再不可能。


  而這時,方小語察言觀色的能力可是不能小覷,立馬感覺到楚雨澤態度的鬆動,笑嘻嘻地拉著他就往車站走。


  楚雨澤卻再次習慣性地揮手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方小語慌忙上前,示意讓出租車離開,然後又鄭重地對楚雨澤說:


  “可能你不是很清楚,在我們這個時代,最快捷,最便利,又最環保,並且最能促進人和人感情的交通工具非公交車莫屬了!所以……”


  方小語眼中的笑意更加明媚,還摻雜著一些狡黠。


  楚雨澤唇畔的笑意難掩,明明是摳門,卻還按上了這麽冠冕堂皇的理由,說得還這麽正式,看來真是覺得古代人好騙了。


  結局是,楚雨澤從出生到現在,第一次搭乘了具有這麽多優勢的交通工具。


  當然人和人的感情交流是通過摩肩接踵的擁擠來完成的。


  楓葉路17號,和方小語現居住的居住環境一點都不衝突,相同的斑駁,相同的逼狹,相同的貧窮與破敗。


  在這樣的環境中生活的男人,即使心理上有什麽畸形,也不會引起自我的重視和家人的重視。


  更何況是那些像隱形人一樣默默地潛藏在這個城市裏孤身一人的可憐人。


  方小語按照簡晴留下的地址,來到了林清的屋前,屋門緊閉,就像裏麵居住的人一樣,拒絕和任何人交流。


  不能直接向林清本人詢問,又無法知道林清的童年是不是發生在這裏?


  知道了第一步要做的什麽,真得近在眼前了,卻又不知道該從哪裏做起了。


  “你好,負責這個區域的房產中介在哪裏?”楚雨澤在一邊問道。


  “房產中介?”方小語疑惑地看向楚雨澤。


  相對於手足無措的方小語,楚雨澤完全起到了主導作用,辦事迅速並且成果顯著,讓方小語對於古人的搜查能力歎為觀止。


  從房產中介的資深員工那裏了解到。


  林清擁有房子的所有權,是這裏的常住戶。


  進一步又從居住在這裏的老人那裏了解到了林清的童年。


  他爸爸是一個賭徒,不幸的是常賭常輸,更惡劣的是輸了以後就酗酒,醉了以後,打老婆打孩子如家常便飯。


  每次就像是上好了發條的鬧鍾一樣,一到特定的時間,那個常年緊閉的孤立房屋中就會傳出女人和孩子竭撕底裏的哭聲,求饒聲。


  起初還有人上前敲門勸阻,可酒醉的男人就好像是打紅了臉一般,將來勸阻的人也毫不留情地打了。


  也有人報過警,可是一次被強行製止了,卻會迎來下一次更加強烈的暴打。


  到最後,隻剩下對母子的同情和無奈的漠視,哭喊聲,求饒聲持續著,而且愈演愈烈。


  這樣的情況,深陷其中的母子猶如深陷地獄,就連隻能選擇袖手旁觀的人們也倍感悲傷。


  所有人都在期待著這種煎熬的結束。


  愈是煎熬,時間的沙漏滴落的速度愈慢。


  住在這裏的老人在用並不簡潔的詞句講述著那段過往,對那日午後的景象尤其記憶猶新。


  那日,夏季,如現在一般炎熱,剛剛吃過午飯的時間,大多數人都在家裏的空調下躲避著炙烤般的熱。


  忽然,一陣躁動,順著燥熱的空氣蔓延進了附近每個人的耳中,推門,看到的卻是……


  那個被陰暗與窒息籠罩的家,家門口圍了一大批警察,不停地進進出出著。


  那家的女人頂著一頭亂蓬蓬的頭發,依舊難掩臉上的新傷舊痕。


  她蜷縮在警察人群的一角,渾身瑟瑟發抖可依舊緊緊地將年僅六歲的孩子環在懷中。


  那孩子頭低垂,倚在女人的懷中,隻是微微偏轉著頭,露出了一雙空洞又幹澀的眼睛,驚慌又冷漠地望著陌生的人群。


  不久,穿著白色防疫服的警察從屋中抬出了一具屍體,全身被白布覆蓋著。


  倏忽的一陣風吹起,掀起了白布的一角,鮮血覆麵的是這家的男人。


  那樣可惡殘暴的一個男人,此時卻安安靜靜地躺在擔架上,以那樣慘烈的模樣結束了他不算漫長的人生,人們本來該長出一口氣的,卻不知為何,心上依舊壓抑得難受。


  屍體經過母子身旁時,誰都沒有再看他一眼。


  作為丈夫,作為父親,生命隕落的時候,連妻子兒子的一滴眼淚都沒有賺到。


  可是不是所有的結局都是美好的,有時候,一個悲劇的結束也許隻是另外一個悲劇的開端。


  間隙中的安靜顯得尤其珍貴,卻隻是一瞬。


  每個煎熬的靜謐的夜,孩子悲戚而壓抑的哭喊聲撼動著聽聞者每個人的神經。


  有人在這個破敗的門前駐足,抬起的手在遲疑了片刻後,終是放下。


  也許是那具帶著血痕的屍體,也許是母子相擁而亡的冷漠,也許是孩子探出的雙眼中異樣的光彩,這道門好像成了另外一種世界。


  反射性地,在這個時間,沒有入眠的人們無意識地把電視的聲音調到最大,仿佛隻要掩住了自己的耳朵,就可以當成不存在一般。


  忽然有一天,世界仿佛一下子就安靜下來了,好奇塞滿了人們的思想,有人撥通了警察的電話。


  這次,抬出的是媽媽的屍體,已經是蒼白的僵硬,孩子被一位警察掩著雙眼護在懷中。


  指縫中,是孩子空洞而迷茫的雙眼。


  也許,那時候的他,已經開始不明白圍觀的人群中,眼中流露出的悲傷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情感吧。


  隻是他當時隻是一個十歲的小孩,大家都因為他突然成為孤兒而為他感到悲傷,所以才忽略了那麽明顯而嚴重的東西。


  十歲的林清很快就被當地的福利機構帶走了,他孤僻寡言,總是一個人蜷縮在一個極為偏僻的角落,一呆就是一整天。


  工作人員很同情這個孩子的遭遇,總以為他是陷在父母雙亡的痛苦中,所以盡自己最大的關愛去關心他遷就他,卻沒想到那時孩子感知世界情感的門早已關得嚴絲合縫。


  藍天福利院,方小語和楚殤趕到的時候,早已變成了一片年代久遠的廢墟。


  舊址之上孤立地豎著幾個爛尾的工程,無聲地傾訴著塵封的時代感和現代的遺棄與冷落。


  方小語和楚殤凝望著,無聲的悲涼不約而同地襲上心頭,淡淡的對視,感情串聯。


  不過很幸運的是,他們多方打聽,找到了當時在藍天福利院工作的員工張姐,張姐恰好也是當時負責照顧林清的工作人員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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