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發配寺廟
隻見她神色緊張地看了看周圍，等到確認這裏隻有她們兩人時，才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布包，硬塞到了方小語的手裏。
“這是什麽？”方小語的指尖觸及到布包，上麵還留有彩兒的體溫。
“小姐，你先去我鄉下舅舅家避一陣子，放心，我舅舅一家人都挺好的，會好好照顧你的，等到老爺氣消了，我就去接你回來！”
“我這裏隻有這麽多，小姐先拿著急用！”
彩兒說著又遞過來一張紙，白紙黑字，應該是她舅舅家的住址。
“彩兒？”方小語茫然不解。
“小姐，趁現在還沒人發現你在這裏，你快走吧！再晚就來不及了！”彩兒探頭向外麵望了一眼，心急火燎地催促道。
“彩兒，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老爺她……”彩兒剛想解釋，不遠處便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彩兒神色大變。
倉皇四顧，推著方小語移到了一旁的柴草堆旁，壓低了聲音囑咐道：“小姐，別出聲，我去把他們引開！”
方小語木然地點了點頭，看著彩兒匆匆離去的身影，心像是一片無根的浮萍，隨風搖曳著。
不久，耳邊便傳來了彩兒小心翼翼應對的聲音。
“我也在找小姐！”
“撒謊！剛才我明明聽到了你在和誰說話！”很顯然是阿忠的嗬斥聲。
“怎麽可能，肯定是你聽錯了！”彩兒還在辯解著。
“別聽她廢話，這個丫頭和小姐的感情那麽好，我們把她抓了，小姐如果在附近，怎麽會丟下她不管！”這時，有另外一個聲音建議道。
“你憑什麽抓我？還有我和小姐之間隻有主仆之義，談不上感情好，你……”彩兒的聲音突然提高了很多，伴著窸窸窣窣的聲音，好像對方真的對彩兒動了手。
方小語再也按捺不住，她不想彩兒因為自己受到不該有的對待。
“放開她！”她出現在了眾人的麵前。
“小姐！”彩兒掙開束縛，喚了一聲，聲音便哽咽住。
一路沉默。
柳府。
已經掌了燈，滿室光亮。
柳子墨滿麵寒霜地獨坐高堂，一眼不眨地盯著慢慢向著自己走來的柳慕青。
本來決定了，要做一位好父親的，所以，他舔著老臉親自去楚府提了親，沒想到竟然被趕了出來。
這已經是全城的笑柄了，沒想到自己的女兒竟然追男人追到了青樓妓院，還被當眾做出了有辱門風的事情，他忍無可忍。
他柳子墨，怎麽竟然生出了這麽一個不知羞恥的女兒。
所以，他不能再容忍下去了。
柳氏已經被關在了房中，沒有人再阻攔他好好地管教一下自己這個不爭氣的女兒。
“跪下！”冷冷的一聲怒喝，在空曠的夜色中更透出幾分冷冽。
方小語沒有爭辯，直直地跪在了堂中。
“你可知錯？”柳子墨拚命壓抑著噴薄欲出的怒氣。
“女兒知錯！”方小語低垂著頭，聲音聽起來毫無波瀾。
這樣平靜的方小語，令柳子墨有些意外。
“好！知錯就好！”他點了點頭，眼神示意了一下，便有人呈上一把剪刀，倏地在方小語眼前晃過，昏黃的燭光將鋒利的刃映得分外明亮。
“老爺，求老爺放過小姐這一次吧，求求老爺了！”門外，忽然傳來彩兒聲嘶力竭的哀求聲，不過隻是瞬間便安靜了下去。
方小語心中一顫，她不怕自己的未來，卻怕自己連累了彩兒的未來，一念及此，便開口求道：
“爹，女兒做錯了事，不管爹爹怎麽處罰女兒，女兒都毫無怨言，可是彩兒是無辜的，女兒請求爹爹不要為難彩兒！”
柳子墨意味深長地看了方小語一眼，不急不緩地說道：“爹不會為難無辜的人，隻是青兒，你為了一個男人執迷不悟，當眾做出那麽有辱門風的事情，爹爹沒有辦法再留你了！”
“女兒知道！”聽到柳子墨確認彩兒不會有事，方小語那顆懸著的心也就落了地。
柳子墨一步一步地向著方小語靠近，手中握著那把閃著幽光的剪刀。
方小語一直以為那把剪刀是用來結束自己的生命的，古代對於女子的貞潔不是一向看得很重嘛！
沒有生命受到威脅時的恐懼，她的心已經完全沉寂了，很難再起波瀾。
她的唇畔甚至牽扯出一絲如釋重負的笑意。
剪刀在方小語的眼前劃過，沉靜的瞳仁中，柳子墨拿著剪刀的手竟然有些顫抖。
“畢竟是自己的女兒，再不爭氣還是心疼的吧！”一念及此，方小語善解人意地閉上了眼睛。
下頜的肌膚猛地觸及到一絲冰涼，情不自禁地顫動了一下。
“剪刀刺入脖頸，疼痛應該不會持續很久吧？瞬間的疼痛過後，所有的煩惱都消失了，再也不會感到累了，真好！”方小語安靜地等待著那一刻的到來。
等了很久，都沒有迎來想象中的疼痛，卻感覺自己垂下的青絲被撩起，有窸窣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她猛地睜開雙眼，看到的是自己的青絲被剪刀斬斷的畫麵。
不多時，滿頭的青絲散落一地。
她愕住！
“晴桐寺很適合清修，你今晚就出發吧！”柳子墨站起身來，背對著她說道。
話音剛落，便有人進了大廳，把方小語扶了起來。
“老爺，彩兒笨手笨腳的，留在府裏也是累贅，所以還望老爺準許彩兒和小姐一同去晴桐寺！”彩兒突然衝了進來，撲著跪到了柳子墨的麵前。
“去吧！”柳子墨歎了口氣，朝著她揮了揮手。
彩兒大喜，忙上前攙著了方小語，好像是怕她一個人跑了一樣。
趁著夜色，方小語上了轎，一路都挑著偏僻的地方走，避開了所有的耳目。
一路上，彩兒都愁眉苦臉，唉聲歎氣的。
方小語卻不時地挑起轎簾，欣賞著難得的山野美景，傾灑在臉上的陽光暖洋洋的，風軟綿綿的，就連空氣都浸著各種花的芳香。
一直積壓著鬱結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許多。
不自覺中，唇畔眼角都沐浴在淡淡的微笑中。
“小姐，你還笑得出來啊！”彩兒越看方小語越覺得她不正常，不由得疑惑出聲。
循著彩兒的目光，方小語抬手撫上了自己齊肩的短發，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這樣感覺輕鬆多了，要不你也試試！”
彩兒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眼神驚懼地看著方小語，盯著她看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靠近，抬手撫上了她的額，嘴裏小聲地嘟囔道：“小姐，你不會是受了太大的刺激，傻了吧？”
方小語拍掉她的手，嗔怪道：“大膽的丫頭，你才傻了呢！”
彩兒撅了撅嘴，委屈地回道：“小姐現在跟個出家人沒什麽兩樣，要不是傻了，怎麽還會那麽開心？”
“斷了的緣分，就像是破了的鏡子，破鏡無法重圓，緣分已盡，心已死，還不如常伴青燈古佛，安安靜靜地享受一下生活，也好！”
“非也，非也！”一道清冽的聲音忽然傳入耳畔。
方小語周身升騰起一種奇異的感覺，這個聲音，她好像在哪裏聽過。
“停一下！”叫停了轎子，方小語掀簾下轎。
舉目四望，隻見不遠處，一個人散漫地靠在一顆大樹旁，正一口一口地喝著手中葫蘆裏的酒，酒香四溢，竄入她的鼻中，聞之，有一種令人心情豁然開朗的感受。
他的頭發蓬亂，麵容完全隱在亂發之下。
方小語不自覺地向著他靠近。
有護衛攔在了她的前麵，小聲叮囑道：“小姐小心！”
方小語依言停了下來。
那人不以為然，突然高聲自言自語道：“世界上的事情，有因便有果，有果便有因，沒有人可以擅自更改一個人的宿命。”
方小語心中一陣，那種怪異的感覺忽然找到了出口，她輕喃出聲：“是他，那個占卜店的神秘占卜人！”
那人仿佛感受到了她的注視，也向她看過來，依舊看不到他的眼睛，卻可以感受到有一團神秘的力量瞬間將自己包圍。
“沒有人可以擅自更改一個人的宿命，可是老天定好的宿命，也要靠自己的努力，輕言放棄的怎麽可能是宿命！”
意有所指的一句話，猶如一把尖利的箭，直刺向方小語的心底，痛，無聲無息地蔓延開來，她身形一個不穩，晃了一下，彩兒眼尖，趕緊跑過來扶住了她。
“我沒事的！”方小語給了她一個眼神，又向著圍在自己身邊的護衛示意了一下。
護衛們對視一眼，稍稍猶豫了一下，便往兩邊散了開來，可是還是不遠不近地跟著。
方小語走近那個神秘人，虔誠地蹲在了他的麵前。
“還請大師指點！”
那人將臉扭向一邊，漫不經心地應了一句：“你不是已經放棄了嗎？何苦為難自己？”
方小語沉默了下來，她微微地仰頭，定定地看著穿透了濃密樹蔭的陽光。
“我……”一顆心懸在空中徘徊不定，往前走，可以遇見滿路的荊棘，她有畏懼。停下來，可以一直平坦無憂下去，她卻還是有一點不舍和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