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沉溺
“閉嘴！不要再說了！閉嘴！”
楚雨澤緊緊地按壓著頭部，劇烈的疼痛讓他不由得彎下腰來。
“楚雨澤，你還好嗎？”方小語上前，一邊擔憂地問著，一邊想要將他攙扶住。
“滾開！”
楚雨澤卻用力地一推，將方小語推倒在地，頭更痛了。
她的聲音就好像是魔咒一般，每聽到一次心就像是被揪起來一般痛。
“小姐！”彩兒驚呼一聲，奔到方小語的身邊。
“小姐一定是中邪了，中邪了！”她心中想著，不由得懊悔不已。
方小語的眼中卻完全看不到自己的狼狽，她站起來，不顧楚雨澤顯而易見的厭惡，猛地撲到了楚雨澤的懷裏，雙臂環上他的腰，任他怎樣的掙紮，都緊緊地抱著。
“好了，我不逼你再記起我了，我不逼你了，可是求你不要推開我，楚雨澤，在這裏我隻有你了，不要推開我！”
眼淚大顆大顆地滴落，漸漸地打濕了楚雨澤胸前的薄衫。
明明是很厭惡這個女人的，明明是想要把她推開的，可是那沾濕了自己衣衫的濕潤卻讓他的心沒來由的一痛。
這痛和剛才的痛是不同的，這痛好像是心痛，還有那環抱著自己的溫暖，讓他阻上前去的手忽然停在了她瘦弱的肩上，再也使不出一點的力氣。
“也許，她說得都是真得，前幾天他忽然醒來的時候，感覺這裏的一切都是那麽的陌生，他沒有有關這裏的任何記憶。”
“可是，即使是這樣，他又怎麽去相信這個女人口中那麽荒謬的言論？”
就像是墜在夢裏的迷霧中一樣，楚雨澤迷茫了。
“楚雨澤，你就是楚雨澤，我是方小語，我……”
楚殤的腦海中忽然冒出一副畫麵，和剛才發生在眼前的一切重疊，他腳下一個不穩，踉蹌著退後了幾步。
然後滿眼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畫麵，喃喃自語道：
“這怎麽會出現在我的記憶中，不可能，不可能，一定不可能！”此時，陷入深深迷霧中的不止是楚雨澤一人。
“真是個不知廉恥的小賤人，眾目睽睽下投懷送抱的……”
“嘖嘖嘖，真是世風日下呀！”
“呸，不要臉的狐媚子，竟然拿這樣的容貌勾引我們的楚大公子！”
越來越多的人圍觀，越來越大的議論聲紛至遝來，越來越多道厭惡嫉恨的目光緊鎖在強迫地依靠在楚雨澤懷裏的女子。
方小語恍若未覺，沒有絲毫要鬆開的意思，楚雨澤卻冷冷地瞪了周圍的人一眼，雙眉緊縮。
“小姐，是阿忠，我們快跑吧！”
彩兒的聲音忽然收緊，一邊緊張地望著即將越過人群的柳府護院，一邊焦急地催促著。
“小姐，快走啦！”眼看就要被抓了，彩兒一著急，粗魯地將方小語從楚雨澤的懷中拉起，撒腿就跑。
身上的溫暖驟然消散，楚雨澤的心跟著也空曠了起來。
“楚雨澤，我會再來找你的，你一定要記起我，我是方小語，你是楚雨澤……”
方小語一邊倉皇地跑著，一邊回頭衝著楚雨澤喊道，漸漸地，身影越來越遠，聲音也越來越淡。
一群衣著統一的男人奔湧而至，經過楚雨澤身畔的時候，為首的男人不由得放慢了步子，小心地打量了他一番，隨即再不遲疑，衝著方小語離開的方向奔去。
下意識地，楚雨澤也跟了上去，可不久又停了下來。
“楚殤，你到底在幹什麽？心竟然會被那樣的一個女子牽引，真是可笑至極！”
他的唇角溢出一絲嘲諷，甩去腦海中那被攪得紛亂的思緒，向相反的方向邁步。
“小姐，再堅持一下，我們就快把他們甩掉了，隻要沒被抓到，我們就可以死不認賬！”
彩兒跑得氣喘籲籲地分析著目前她們的處境。
“彩兒小心！”彩兒正回頭叮囑著方小語，卻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正前方一個堆滿了米袋的貨車，眼看就要撞上了。
方小語一拉一推間，她和彩兒的位置就徹底轉換，彩兒被推到一邊，跌坐在地，而方小語的身體就狠狠地撞在貨車上。
更不幸的時候，她們和貨車狹路相逢的地點是石橋之上，石橋兩邊的護欄並不算太高。
在巨大的衝擊力的作用下，方小語一個不穩，身子一彎，直直地跌落在石橋下的湖水中，瞬間濺起了串串晶瑩的水花。
彩兒仿佛還不知道剛才的一瞬間到底發生了什麽，隻是睜著一雙無措的大眼，帶著驚恐地看在忽然出現在自己眼前的狀況。
呆呆地愣了好一會兒，直到耳畔傳來一聲又一聲的“有人落水了！”的驚呼，才反應過來，哭著爬到了橋欄邊，看著不停地水中掙紮的方小語，哭聲震天。
阿忠等人在這時候趕到，彩兒一下子就抓住了阿忠，哭著讓他趕緊下去救人，阿忠的臉上浮上一絲驚慌，正準備跳下去，便聽見“噗通”一聲，又有人落水了！
“救……救命……救……”
水不停地從方小語的口鼻灌入，那種致命的窒息感就好像是她每次看到鬼魂時一樣，恐懼就像被激起的漣漪，一層一層地擴大著，直到將她整個人包圍。
“就要死了嗎？在這個陌生的時代裏，孤獨的死去！”
方小語的意識越來越淡薄。
“楚雨澤還在這裏，我怎麽能留他一個人孤獨地在這裏，我不能死！”
一念及此，方小語的身體不知道又從哪裏冒出了一股蠻力，她奮力地揮舞著自己的雙臂，擺動著自己的雙腿，努力地不讓自己往下沉得更深。
可是，好像一切都無濟於事，水最終還是埋過了她的頭頂，她在水中努力地睜大了雙眼，想要再看一看有楚雨澤存在的世界。
“砰！”沉寂的水麵忽然被打破，一襲白衣的楚雨澤忽然出現在方小語的麵前，方小語唇角勉強地綻出一絲微笑。
“是幻覺嗎？聽說人在死之前看到的是自己這一生最幸福的場景，看到的是自己最愛的人，看來我真是很愛他呀！”
“再見了，我用了一輩子的時間才找到了你，用了一輩子的時間才明白自己是那樣的愛你，可是已經太晚了，是嗎？楚雨澤，我好舍不得離開你！”
方小語像張口說些什麽的，可是現在卻連動一下眼皮都覺得難如登天。
“方小語！”楚雨澤努力地向她靠近著，那個女人這種時候還在對他那麽溫柔地笑著，他怎麽能讓她就這樣離開。
楚雨澤忽然害怕極了，比他剛醒來發現自己的記憶一片空白的時候還要害怕。
“楚雨澤，我不會離開你的，除非你說你已經不再愛我了！”一雙清亮而倔強的眼睛和著斬釘截鐵的聲音從記憶的深海躍出。
“方小語！”楚雨澤望著逐漸下沉的女子，不由得喚出聲來，這個名字那麽自然地從他的心中溢出。
“楚雨澤，我不會離開你的！我不會離開你的！”記憶的深海，掀起了一層一層的海浪。
“方小語，在我弄清楚你是誰之前，我不允許你死！”
楚雨澤一個奮力，將她環在自己的臂間，毫不猶豫地印上她蒼白的唇，一邊向上，一邊將氣渡給她。
“方小語，我不準你死！”一個堅定的聲音在心底響起。
“方小語，你沒有勇氣向我靠近，沒關係，你隻用站在原地等著我就行，我來靠近你！”
一個遙遠的聲音從遙遠的將來響起。
落水的女子、跳下相救的男子，為什麽這樣的畫麵好像是來自自己的記憶呢？守望在石橋之上的楚殤茫然地望著……
“咳……咳……”窒息到極致的肺腑忽然湧進一股清新的空氣，引得方小語咳嗽連連。
“小姐醒了，小姐醒了……”耳畔傳來了彩兒帶著哭腔的呼喚。
方小語費力地睜開雙眼，燦爛的眼光中，一雙熟悉的眉眼直直地應進她的視線，呼應著陽光，美得不可方物，卻也冷得讓那溫暖的光線瞬間冷卻了下來。
“我已經死了嗎？為什麽在另一個世界裏，他依然這樣的冰冷，那冷硬的眉宇間依舊掛著薄薄的怒意，好像幫他撫平！”
方小語用盡所有的力氣，費力地抬起了手，靠近他的眉宇，即將要觸及到的時候，手卻被緊緊地握住。
“你到底是什麽人，憑什麽讓我感到迷茫！”那聲音猶如攜帶著亙古的冰雪，寒意直往方小語本就冰冷的身子骨子裏灌。
一道泛著冰冷寒光的利刃抵在楚雨澤的脖頸間，方小語的神色一緊，楚雨澤的表情卻沒有任何的變化。
“雖然我感激你救了我們家小姐，可是你如果繼續對我家小姐無禮的話，就休怪我的劍下無情了！”
阿忠聲色沉穩，劍刃往楚雨澤的脖頸又靠近了幾分。
“哼，如果不想我做出更無禮的事情的話，就看好你們的小姐！”
楚雨澤猛地甩開方小語的手，再不看她，轉身離去，白袍緊緊地貼著他瘦弱卻結實的身軀，一滴又一滴的水珠順著衣服的下擺滴落，順著他離去的腳步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