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蔥油麵
唐柒文家現在住的地方是唐家老宅的祖屋，房子雖然破漏但勝在地方大，葉玖住的東屋曾是唐家二房住過的，與唐柒文他們的院子還隔著一方院牆，隻有一個小小的月亮門可以進出，倒是安靜的很。
提著籃子穿過月亮門，葉玖看見唐家廚房的煙囪裏也升起了嫋嫋炊煙。書房的門大開著，唐柒文也回來了，正站在書桌前習字，低頭提腕，神思凝重，十分認真的樣子。估計是聽見了腳步聲，他抬頭看見她站在門外，隻是勾唇笑了笑點了個頭，並未說話。
進了廚房，葉玖果然看見唐母在灶台邊忙前忙後，唐昔言在一旁幫著燒火。
“玖丫頭你咋來了，可吃飯了？”唐母說著，就讓昔言搬來個凳子讓她坐。
“不坐了嬸子，我做了些餃子，送過來給你們嚐嚐。”葉玖將裝在盤子裏還冒著熱氣的餃子擺在了桌上，又從籃子裏拿出了蘸料。
“喲丫頭，你這手藝不錯嘛！”唐母看著餃子誇獎道。
葉玖的餃子皮擀的很薄，所以煮出來之後一個個都晶瑩剔透的，隱隱還能看見裏麵翠綠的野菜。各種形狀的擱在一個盤子裏，肥嘟嘟的很是好看。
正好她們也要開飯了，唐母就挽留這葉玖一起，盛情難卻之下，她隻好回自己的院子滅了灶火，將剩餘的餃子也帶了過來。
唐家的晚飯不是很豐盛但都是一些家常小菜，一盤涼拌婆婆丁，一小盆麵片湯，還有一碗肉沫蒸蛋，一家人圍坐在桌前有說有笑的很是溫馨。
葉玖的薺菜鮮肉餃子儼然成了一道硬菜，得到了眾人的喜愛。
將放涼的餃子再次下鍋加熱。咬一口，燙熱的餃子皮夾雜著濃香的薺菜餡，肉的肥美和薺菜的清香搭配的恰到好處，微酸的蘸汁混合著流出來的湯汁，鮮香撲鼻，是越嚼越香，就連向來遵循食不言寢不語的唐柒文，都破天荒的開口說好吃，讓熟悉他性子的唐母和唐昔言驚訝不已。
吃過晚飯後，葉玖回到自己的院子，古人晚上沒什麽娛樂項目，所以她便在洗漱後早早的睡了覺。
第二日天剛亮，唐柒文就跟著村裏人上了山，葉玖被他們的聲音吵醒，也起了床。
唐母今日要和昔言去縣裏賣野菜，她也約好了要一同去縣裏瞧瞧。
將昨日吃剩的餃子做成了煎餃當早飯，吃過後她就去了隔壁。
晨光熹微中，葉玖幫著唐母推著小推車，車上放著三大筐采摘幹淨的野菜，昔言拿著水壺，默默地跟在她們後麵。
涼淮縣雖是個小小的縣城卻是大鄴朝的門戶，貿易十分發達，無論是海運還是陸運都要經過涼淮縣，所以這地方可以看到不少外邦貨，各種新鮮玩意兒更是應有盡有。
幫唐母她們將小車推到菜場，占好地方擺好攤之後，葉玖便開始了她的古代閑逛之旅。
背著背簍去了涼淮縣最大的雜貨鋪，在店小二的推薦下，她找見了不少這個時代的人還不曾食用的調料，比如孜然，比如肉桂。
因為是外來商人寄存在他們這裏代賣的，認識這東西的人又不多，放在店裏除了占地方著實是沒什麽用，所以店小二見葉玖想要，便在老板的示意下，連賣代送的全給了她。
將袋子放在背簍裏裝好，她又買了些平常家用的調料，然後背著沉甸甸的背簍趕往了轉角處的海鮮市場。
自己的美食生意要朝著那一方麵發展她還沒定下來，所以她今日來算是來做市場考察的，自是要多看看。
涼淮縣領海，所以這裏海產品種類繁多，幾乎在現世普遍能見到的這裏都有，葉玖將整個市場轉了個遍，買了一小袋蝦米，在路過糧店的時候又順便買了些麵粉和大米。
不是不覺間時間到了申時，葉玖背著背簍趕到菜場，卻並未發現唐母她們的蹤影，尋思著她們應該是回去了，她便也踏上了歸程。
縣城到俞竹村隻需三刻鍾，葉玖又背又提的硬生生走了半個多時辰，回到自己院子的時候，她隻覺得手腳都要斷了。
癱在凳子上休息了片刻，她將自己買來的東西分門別類的擱置好。因為中午就沒吃東西，葉玖這會兒瞅著牆角唐母送來的翠綠的小蔥，忽然就想吃蔥油麵了。
一想起蔥油麵的味道，葉玖舔了舔唇，起身戴好新買的圍裙，拿出半碗麵粉，加水和成了麵團，揉到麵團表麵光滑後，放在一旁扣了個盆讓它自然醒麵。
拿出三四顆小蔥摘洗幹淨，她拿布細細地擦了擦蔥表麵水分，免得炸的時候濺油。
小蔥是今年開春剛挖的，隻冒了一點綠芽，味道極好。將擦幹的小蔥切成小段，起鍋燒油，下入蔥段後小火慢煎，炸至蔥段酥脆變黑撈出，再在炸好的蔥油裏麵加入醬油和鹽，少量的胡椒粉。為了讓蔥油味道更加鮮美，葉玖還在裏麵加了一小撮蝦米提味。
將熬好的蔥油醬盛出來，葉玖在鍋裏注入了清水，趁著燒水的功夫，她將麵團擀開切成了長麵。將煮好的麵條撈出，拌上蔥油，葉玖加了幾根炸的焦香酥脆的蔥段，擺了個好看的造型。
麵條因為是手擀麵，所以十分的滑溜勁道，淡淡的麥香混合著濃濃的蔥香和濃厚的醬香在嘴裏不停的回蕩，刺激著味蕾和每一寸神經，令人食欲大開簡，葉玖一口氣吃了兩大碗方才罷休！
吃完飯後，她正打算收拾東西來著，卻聽見前院裏有個尖利刺耳的聲音，如同鴨子一樣吵嚷個不停。
解了圍裙擦了擦手，她走到月亮門那兒，就看見唐母和一個老婆子在大門口麵對麵地站著。
“我不管，今天你要是不還錢，我就去縣衙告官。”那婆子蠻橫的說，絲毫不顧唐母的請求。
這是……葉玖回憶著書裏的情節，隨即記起來，這應該是放子錢（高利貸）的廖老婆子上門討債來了。
這廖老婆子是收了唐家老宅的錢，趁著唐柒文不在家存心來鬧事，想將他以欠債不還的名義告上官府壞了他的名聲，好讓官府的人取消他去州裏學習的推薦名額。在書裏，唐家因為沒有錢還債，唐柒文最終吃了官司，使得他科舉的時間整整推遲了五年。
嗬，這死老婆子，盡為了錢幹毀人前途的缺德事！
唐母自是知道告官的後果是什麽，為著兒子的前程，她一個勁兒的求廖老婆子通融一二，先給她十兩剩下的過幾天再還，可那死老婆子絲毫不為所動，強硬的表示如果還不完錢就要去告官，還把揪著她袖子的唐母推了一個趔趄，險些跌倒。
葉玖看不下去了，走上前揚聲道:“可否將借據給我瞧瞧？”
廖玉花見有人說話，斜著眼瞅了她一眼，隨即大方的將借據遞給了她，眼中是毫不掩飾的蔑視。
“嗬，一個黃毛丫頭，識的字嗎？”
葉玖懶得和她搭話，隻是仔細的看著借據。借據上全是文言文，還是用繁體寫的，她哼哧哼哧的看了許久，才勉強將其給讀通了。
“這借據是去年六月份寫的，說好了借十五兩，為期一年，到今年六月份連本帶利還二十兩，沒問題吧？”
“嗯，是又怎麽樣？”廖老婆子語帶輕蔑，眼睛斜斜的瞅著葉玖，一個不知道從哪來的鄉下丫頭，一身窮酸氣，她能懂什麽。
知道她是瞧不起她，葉玖也不生氣，隻道，“那你提前催債，應該算是你單方麵毀約吧！”
聞言，廖老婆子心中一驚，這小娘皮還知道毀約？
“你胡說什麽，什麽毀約，這借據上寫的清清楚楚還二十兩，難道你想賴賬不成！”
見她急匆匆地狡辯，葉玖挑眉，“你先別急著辯解，聽我說完！”
“就先不論其他的，你這一年的利息是五兩，借半年時間也是五兩？子錢雖然好賺但也不是這麽個賺法吧！這事若是傳言出去，你這子錢家的名聲怕是也毀了吧！到時候誰還敢找你借錢？”
“你……你……你敢！”
廖老婆子方才那囂張氣焰一下沒了，頓時慌張不已，說話也結結巴巴的。她這子錢家的名聲要沒了那就是等於飯碗沒了啊，本來還想趁著唐柒文不在家來撿個便宜，卻不想又碰上個懂行的。
看她那緊張的樣子，葉玖微微一笑，繼續道:“這事若是告了官，我們頂多是按利息還你銀子，你這單方麵毀約估計是要挨上那班房的十大板了，也不知道你這麽大年紀了還受不受得住啊！”
葉玖語氣輕飄飄的，像是在給她分析利弊，廖老婆子聽得卻是慫的一批。平民見官，終究是心中沒底，兩股打顫。別看是她先嚷嚷著告官，其實她也害怕的不行，畢竟她這個放子錢的生意官府雖不怎麽管但終究是見不得光的，要不是唐家老宅許諾的那三十兩，她那裏敢自投羅網。
現在看這小丫頭說的振振有詞的，還威脅著要壞了她的名聲。而且如她所說見官也是她吃虧，就算到時候拿到了唐家老宅的錢她都沒命花了，所以她還是老老實實拿著本錢走吧！
“我看你可憐，我也不要利息了，你隻還我十五兩，我們兩清。”廖老婆子心中雖害怕，可麵子不能丟，佯裝大方朝唐母嘴硬道。
可如果唐家拿不出來十五兩，那就怪不得她了……
即使廖老婆子隻要她十五兩的本錢可唐母手裏除了給唐柒文留作學費的那十兩，多餘是一分都拿不出來了，葉玖便添了五兩，湊夠了十五兩給了廖玉花，隨即撕了借據，雙方兩清。
送走了罵罵咧咧翻白眼的廖老婆子，唐母一邊感謝著葉玖，說等唐柒文回來給她寫借據，一邊為著唐柒文的學費發愁。
唐家的情況葉玖是了解的，自唐柒文的父親去世後，唐家老宅的人就將他們孤兒寡母給攆了出來，隻扔給他們這套祖屋的房契和幾畝田地的地契。
唐母不會種地，就將地給租了出去，每年收些租子。唐母視一雙兒女為命根子，更將唐柒文的學業看得極為重要。現在僅有的學費被要走了，野菜也賣不上錢，這次村裏人打獵，唐柒文撐死也就得個二兩銀子，眼看開學在即，唐母肯定是要為唐柒文的學費發愁的。
可她終是曾在大戶人家做過當家主母的，心中雖愁卻不會在外人麵前顯露半分，隻是再次感謝了葉玖幫她解圍，便在唐昔言的攙扶下回了屋。
看著唐母遠去的背影，葉玖微微皺了皺眉。
唐母身上的那種氣質和氣度和她的母親很是相似，可母親早逝，她無法承歡膝下，這是她一生的遺憾。這會兒看著唐母微微佝僂的身軀，步履蹣跚，她不由心中一疼，隨即急忙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