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盲押
鈴聲喚來了兩個綠衣侍女, 待她們將菜端走之後，葉玖二人也被請上了那個小閣樓。
因為底下的評委席是背對著閣樓的，所以也不存在說使眼色打暗號影響比賽公平之類的情況發生。
劉寅原本對自己的菜是信心滿滿的, 可當他在樓上看見葉玖的那道鬆鼠桂魚的時候，還是微微眯起了眼。
“想不到葉娘子小小年紀居然有如此好的手藝, 著實讓人驚歎啊！”
劉寅這話聽著像是在誇讚葉玖，但其實裏滿滿的都是對她的懷疑，在阿力查來的消裏，葉小玖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鄉下女子, 連遠一點的縣城都沒去過，怎麽可能在來了涼淮縣之後忽然擁有如此高超的廚藝。
至於她之前說的什麽華中神廚，他是一點都不相信的, 若真有這樣的神廚, 他在上京城混跡那麽久，不可能一點都沒聽說過有這號人的存在。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眼前之人，根本就不是葉小玖。
葉玖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劉掌廚謬讚了, 師父他老人家廚藝高超，我不過隻是學了個皮毛罷了！”
“葉娘子謙虛了, 在劉某看來，倒是葉娘子天資聰穎，才能被神廚選中成為內門弟子。”他頓了頓道:“隻是不知劉某有沒有這個榮幸，可以一瞻神廚真容啊！”
葉玖歎了口氣, “師父他老人家向來閑雲野鶴，喜歡雲遊四方，說起來我也有兩年多沒見過他了！”
言下之意就是我一個弟子都很久沒見過他老人家了, 你是那根綠頭蔥！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順便觀看著下麵的動靜。
兩道菜一端上評委席就引起下麵人群中一陣不小的躁動，不為別的，隻是這菜著實顏值太高。
那道孔雀開屏魚，魚塊大小均勻，肚皮那一處朝中間魚頭處聚集，大頭那麵平鋪在盤子周圍，形成開屏狀。
而每一尾“羽扇”上，頂端處都有一片片成水滴狀的黃瓜做裝飾，而根部還有蔥薑絲和紅色的辣椒圈點綴，整道菜居然真如孔雀開屏一般美麗。而那道鬆鼠桂魚也絲毫不差，整條魚上麵打著十分好看的花刀，尾巴翹起窩在盤子裏，而上麵那亮紅的湯汁更是顯示出一種十分喜慶的色彩，在陽光的照射下好看極了。
這遠處圍觀的人看著這菜品都驚豔，更遑論在評委席上近觀的六人呢。
兩道菜給人直觀的視覺效果差距還是挺大的，孔雀開屏給人的就是很直觀的好看，無論是擺盤還是各種用以點綴的輔助菜都處理的十分精致。而鬆鼠桂魚除了好看，細看之下還能看見它均勻細膩的刀功和勾芡手法。
凡需要勾芡的菜，那盤底必定是流的一塌糊塗，可這道菜盤底幹爽利落，而且看那芡汁油亮，稀稠得當，不堆不流，一看便知是個老手了。
宋老和於老對視一眼，立馬斷定這道鬆鼠桂魚必是出自劉寅之手，畢竟葉小玖隻不過是個小丫頭，那來如此老練的手法。
“哎唐兄，你說這兩道菜到底那道才是小玖做的？”楚雲青夠著脖子又瞧了瞧，“我猜著是那道孔雀開屏魚，那麽好看的擺盤，必是出自小玖的那雙巧手。”
“嗯！”一旁的唐昔言和沐婉兒也直點頭，讚同楚雲青的話。
楚雲青久久等不到唐柒文開口，以為他對這事兒可能沒興趣，畢竟此時，他可是看著台上的葉玖，笑的一臉桃花，誰知好半晌，他才開口道:“不是。”
“啊，什麽不是？”楚雲青神經大條 ，早已忘了方才的事。
“孔雀開屏魚不是出自阿玖之手，鬆鼠桂魚才是。”唐柒文篤定的說。
“你怎麽知道？”沐婉兒問。明顯那道孔雀開屏才更能體現女兒家細膩的心思。
“因為……我了解阿玖！”唐柒文勾唇，笑的好看。
楚雲青:…………
沐婉兒:…………
靠！好大的一碗狗糧！
你了解個屁，老在書院讀書的人，怎麽會比她這個和葉玖一個被窩睡過的人更了解。
“那你敢跟我打賭嗎，就賭咱們誰猜的對！”沐婉兒看不慣唐柒文的炫耀，炸毛道。
“不必，我不會輸，你也贏不了！”唐柒文十分自信。
沐婉兒:……嚶，想打人怎麽辦？
可一想自己之前捉弄唐柒文被玖兒那個重色輕友的報複，沐婉兒磨牙切齒的將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楚雲青，誰知後者比她更慫。
楚雲青:你看我幹啥，你不敢動我也不敢動啊！
沐婉兒:你一個大男人，還比他年長，還怕打不過他嗎？
楚雲青:不是打不過，我怕打了他小玖心疼，萬一不給我做好吃的了腫麽辦？
沐婉兒:……
閣樓上，葉玖看著楚雲青和沐婉兒之間的眼神互動，笑得跟朵花一樣。而劉寅看著她那輕鬆的表情，心中很是詫異。
她到底是胸有成竹還是故作鎮定？
樓下的評委們已經開始對菜品下手了，香玨明顯是比較喜歡那道孔雀開屏魚的，連著夾了好幾筷子，眯著眼細細地品味那魚肉的香甜細嫩。
而袁老則是更喜歡那道鬆鼠桂魚，先不論它顏色好看，那魚肉外焦裏嫩，酸甜可口，可以嚐出來是裹了澱粉後炸的，但口感卻一點都不“糠”，咬著沒有發空的感覺，而且不生不糊剛剛好。而且魚肉改刀每一刀都深到魚皮，卻沒有一刀說是戳破魚皮的，可謂是手法老辣，真是每一道工序都是恰到好處。
約莫過了半刻鍾，六人才放下了筷子，用帕子擦了嘴，漱口之後，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將玉牌放在了自己心儀的菜麵前。
因為於老和宋老都投了鬆鼠桂魚，顧裏覺得他們定是猜出這道菜乃是出自劉寅之手，所以也就跟著投了。於是乎，葉玖瞬間便已經有了三票，隻需再來一票，便可勝出。
劉寅此時在樓上，也是緊張到了極點，看著香玨拿起了桌上的玉牌，他那手已經將木質欄杆捏的“咯吱吱”作響。
無論是剛開始出菜還是在後來品菜，香玨都對他的那道孔雀開屏魚顯示出了極大的興趣。所以，隻要香玨投了他，那其他二人說不定也會跟著投，那這樣，他至少會和葉玖打個平手，進入下一輪加時賽。
劉寅緊張的是連呼吸都要忘了，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香玨的動作，可最終卻眼睜睜看著香玨將玉牌放在了鬆鼠桂魚前。
“砰！”
劉寅一拳砸到欄杆上，然後眼睛猩紅地看著葉玖，看的台下一隻關注著葉玖的唐柒文恨不得衝上樓來擋在葉玖麵前。
葉玖也被他那似乎想要吃了她的表情給嚇了一跳，不由得往後退了兩步，盡量讓自己離他遠一點。
看著劉寅似乎是向前挪了一步，葉玖忙又退了一步，就在她尋思著要不要先下樓去的時候，下麵卻忽然傳來了小孩子的啼哭聲。
哭聲喚回了劉寅的理智，他緊了緊手指，然後瞪了葉玖一眼，拂袖轉身下了樓。
最後的結果，便是葉玖得了五票，以絕對的優勢勝了劉寅，進入最終比試，而香玨也就這兩道菜做了相對中肯的評價。
劉寅的菜確實是前朝名菜，味道也極鮮極美，但其實，孔雀開屏魚是將一條魚成兩片，切成手指粗細的魚片後，魚片之間在魚肚處是有薄而不斷的連係的，而不是直接切開後擺到一起的呈開屏狀。
這是這道菜的精髓之處，劉寅是屬於學了形而沒有學精，所以他才最終將票投了另一道菜。
劉寅雖然嘴上說著受教了，可在他心裏，他是怎麽都不服葉玖的，覺得定是香玨偏袒與葉玖，可他忘了，這是盲押，香玨根本就不知道那道是葉玖做的。
“太公，學生有一不情之請，不知可說不可說？”劉寅施禮恭敬道。
“你且說來！”香玨捋著胡子道。
“學生想嚐嚐葉娘子做的菜。”
此話一出，評委席上的五人頓時對他沒了好臉色，他這種要求，豈不是明擺著告訴眾人他不滿於他們決定，懷疑他們評判的公平性嗎！
劉寅自知自己這話得罪人，他解釋道:“學生並無其他意思，隻是想嚐嚐這鬆鼠桂魚是何味道，學習一番，這樣也有利於學生的廚藝增長。”
這話說的沒毛病，這廚藝，可不就是比較加創新出來的麽。
“準了！”香玨大手一揮，便有侍女給劉寅遞上了筷子。
此時魚已經有些涼了，可還是無法掩飾它的好味道，魚肉綿密細膩，酸甜可口，而且無論是色澤還是刀功，都沒什麽可挑剔的。
“學生受教了！”劉寅行完禮便下去了，臨走時，他還深深的看了葉玖一眼，那一眼複雜至極，葉玖也搞不懂他那到底是怎麽個意思。
唐堯文看劉寅離開了，看了喜笑顏開的葉玖和唐柒文一眼，隨即悄無聲息的走出了人群。
他知道，這一場劉寅是拚盡了全力的，隻是奈何技不如人，最終輸了比賽，他也知道，這葉小玖確實是有兩把刷子。
但事實雖如此，可他唐堯文拿不到這承辦方的名額，又怎麽會允許落到他唐柒文的手裏呢？
所以，隻期盼她葉玖最終沒有贏得比賽，不然……就別怪他使用非常手段了。反正他得不到的，他唐柒文，也休想得到！
這葉玖贏了比賽，最高興的莫過於羅興了，而且，看了葉玖今日的表現，他想與她一較高下的心是更癢了。
至於說什麽竹林宴承辦方的爭奪，早被他拋之腦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