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淵王爺,您怎麽在這兒?”慕容嫣兒踏上涼亭,問。那名殺手呢?逃了,還是被他幹掉了?
“我跟著那名殺手上岸,發現他已經逃走了,得知五弟妹上了山,恰好我與無量住持又是多年好友,就上來找你了。”
逃走?
好吧,既然他沒死,肯定還會來殺她的。有了第一次,接下來有了防備的她又怎麽可能讓他得手,若是死在殺手這一職業上,她就愧對前世的自己了。
無量住持?
不就是小和尚說的算出她會來的那個神棍?
慕容嫣兒將視線移到涼亭中的另一個人,見其一身素色袈裟,麵色慈祥,手裏持著一串佛珠,正望向她,點頭示意,“施主請坐,心中疑惑,無量自會解答。”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了。
慕容嫣兒頷首,三人坐在了石凳上。
“不知無量住持何以算出嫣兒今日會來這裏?”
要知是不是神棍,測試一下便知。
當然這個問題隻是簡單測試,隻要是神棍,都會蒙騙。而她在等他的回答。
“施主的到來,既是命中牽扯,千年的羈絆,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無量隻是聆聽佛音,從中得知而已。”
“那麽,無量住持的意思是,嫣兒來到這裏,都是命中注定的,既然所有的一切都是已經被規定了的,那麽就是說,無論我做什麽,都不能改變是嗎?若是這樣說的話,這天下眾生芸芸,聲息循環,都在佛祖的掌控之中,我們人活在世上,就是按照所寫好的劇情,一步步上演,那麽我們是否不該稱之為人,而是傀儡?”她說的這裏不是芸清寺,而是這個大陸。
她柳玥,從來都不是一個信命的人。
若是信了命,她早在四歲那年死於野獸之口,那麽多年來的經曆,哪一回不是在生死之間。就是因為她不信命,她才活了下來,一次又一次九死一生。
就算如今,她靈魂入了異世,也不能讓她從此信了命。
聽出慕容嫣兒話中嘲諷的意味,軒轅淵的心裏仿佛被什麽東西給擊中了。癡癡地望向她,他與無量交好已多年,他們之間的關係和睦,是否意味著他也是一個信命的人?要不,他為何會跟“佛祖”糾纏不休。
可是慕容嫣兒的一席話卻是觸動了他的心髒,被封閉的心髒。是否他已放棄了自己的追想,甘願在名為“命”的海洋裏浮浮沉沉。
不對,這不該是他。
無量沒有慷慨激揚地反駁她,而是靜靜地看了她一眼,臉上是淺淺的笑容,靜默無言地聆聽著。比起普度眾生的傳道士,他更像是靜靜聆聽病者傾述自己病痛的醫者。
“每個人以自己的生命、血淚、汗水舞出的傾世之姿,您卻是說他們隻是舞台上被他人支配的穿線木偶,那麽那一幕幕的畫麵,在世人眼裏真實的卻是被佛祖或上天冠以虛假的真實,這聽起來,不是很可笑嗎?”
慕容嫣兒說著,難掩內心的激憤,騰地從位子上站起,雙眸裏是熊熊的怒火,夾著悲憤、嘲諷,竟是在陽光上閃著亮晶晶的光芒。
“五弟妹。”軒轅淵心疼地喚了一句。
慕容嫣兒斂了眸子,平複了自己想要發泄的心,全身還是氣得顫抖。
命,嗬
誰規定了他們的人生,誰規定了他們的命運。
他們有什麽資格規定他們的生與死、悲與喜、貴與賤、美與醜。
若真有那人,那麽她即便是淪為惡魔,墮落十八層地獄,也要像孫悟空那般撕了生死簿。
深吸了一口氣,“對不起,我失態了。還望二位不要見怪。”
“施主可否聽無量一言。”無量住持淡淡說道。
慕容嫣兒盡量忽視眼角的酸澀感,點點頭,“無量住持請說。”
“雖然世人皆有命,可是並不是每個人都會按照命的安排,結果也不是唯一的。這點施主可以放心,佛祖也不是萬能的。例如感情之事,要不然世間也不會有一言曰‘人定勝天’。”
慕容嫣兒嘴角扯開一絲笑意,“無量住持說的是。”
微風拂過,氣氛緩和。
“無量想請求施主一件事。”
慕容嫣兒似是沒想到看似出塵仙人的無量住持會說求別人的話,“無量住持但說無妨,若是嫣兒力所能及的,定會幫忙。”
“無量想請施主,以後行事,能否顧及蒼生,切勿血染天下。”
“嗬,血染天下,無量住持何以有此想法。嫣兒隻是一介女流,如何血染天下,莫不是在說嫣兒紅顏禍水?”慕容嫣兒嗤笑道。
無量神情認真,“施主的能力,有如海天之距,不可估量。施主不必謙虛。”
慕容嫣兒見其認真,微蜷著手,“無量住持放心,嫣兒沒有那個宏圖大誌,隻願守著屬於自己的一畝地,過自己的海闊天空。”頓了頓,似是寬慰他,“嫣兒答應無量住持,若真有那麽一天,嫣兒會盡量減少無端傷害的。”
聽到慕容嫣兒的保證,無量才柔和了麵龐,放下了心中的不安,“那無量安心了,無量告辭,二位慢聊。”
說罷,跟著小和尚離開了。
慕容嫣兒看著無量穩定的步伐,黑眸俞深,為什麽僅憑她的一句話,就放心地離去了呢?不怕她出爾反爾嗎?
想到這裏,慕容嫣兒心底好笑,她本來就沒那個心不是嗎?
難道他看透了她的心嗎?
耳邊傳來一聲好聽的輕笑聲,“不知五弟妹男裝亦傾城。”
慕容嫣兒轉身,看見那個溫雅的男子,淡淡一笑,“多謝三王爺相救,嫣兒無以為報。”
若是像葉澤這類行為不羈的,聽到這話,定是痞痞一笑,“那以身相許如何?”
但像軒轅淵這類溫文爾雅,正人君子一般的人,隻是溫柔的一笑,“淵答應霄要照顧好五弟妹的,這是淵的職責。幸好五弟妹一切安好,否則霄定不會饒了我。”
慕容嫣兒笑笑,“這身衣服可是三王爺的?”
軒轅淵點頭,“是。我與無量住持是舊交,經常會到這裏來,有時候會多住幾天,所以為了方便,便在寺裏留有備用的衣服。五弟妹不覺得這裏有種令人靈魂安定的感覺嗎?”
原來如此。
看向遠處的青山,景色悅目,“嗯。可是,身為一個王爺,喜歡佛寺,難不成,三王爺想要出家當和尚了?”慕容嫣兒含笑戲謔道。
像是從未有人跟他開玩笑,有些懷念曾經,軒轅淵喉嚨裏溢出滿滿的笑聲,“當個和尚,未曾不好。”
第一次聽到軒轅淵如此肆意的笑聲,慕容嫣兒注視著他。一襲青色衣衫,如墨的長發,柔和的眉毛,和似水柔情般的黑色眼眸。一切都是那麽溫暖。
不知不覺也牽動著她的情緒,“真是如此嗎?我隻能說淵王爺去做和尚,無論對於自己,還是對於百姓和寺廟而言,都是一種傷害。”
“為何?”軒轅淵問。
“可是,這天下的和尚多不勝數,而能為天下老百姓作福的淵王爺卻是隻有一個,淵王爺做了和尚,這天下百姓該是要失望了。到那時啊,無論是哪個寺廟收留淵王爺,都是要遭到百姓的鬧騰的。百姓深受傷害卻無人能為他們主持公道。到那時,淵王爺必是不想看到的。所以,淵王爺最好不要做和尚。”
慕容嫣兒的解釋不無道理,軒轅淵揚起的嘴角拉平,似無奈,“五弟妹說的是。想要一身輕,淵並沒資格去追求。身負重任的鳥兒,又怎得飛得高呢?”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使命,淵王爺不用太過懊惱,畢竟世上沒有多少人能真正做到無憂無慮,都有或多或少的牽絆,親人、朋友……”
軒轅淵讓人找了輛馬車送慕容嫣兒先行回了霄王府,因為衣服被浸濕了,換上的是軒轅淵的衣服,怎麽說一個已嫁婦女穿著別的男子的衣服,被別人看見,都會有一些不好的傳聞傳開。
隻能暫時讓慕容嫣兒先回府,軒轅淵回去畫舫通知軒轅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