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酒後嬌態
窗外雨潺潺，濕了過客，暖了這季節。
淩楚楚手捧香茗，落座於窗前，靜看著雨碎，淅淅瀝瀝，沒有完了。他算是徹底答應她的要求了，她姑且算是得到保障了，可她的心還是有所不安，萬一……
她猛地喝了一口茶，心中的不安依舊還在，這日子算是平靜，可越是平靜，她就過得不愜意，縱使麵色平靜，在所有的外人看來，她是一個最會過日子的女人，可事實上，她白日裏帶著不安，夜裏帶著惶恐。
她需要出去透透氣。
水墨天地，一把油紙傘，遮蓋了她嬌小的身子，她微提著裙擺，獨自一人走在人煙稀少的街上。
雨天，所有的人都願意呆在家裏不動，而她卻是不想，一悅苑的丫頭們都回來了，可她與她們真得說不上什麽，至於輕羅，她突然消失了，除夕那日離開之後，便不再回來，生死與否，她倒是有些想要知道，可細想之下，這女人似乎與她也沒啥關係，便也不提起，也不去追究究竟是出了什麽事。
“百花樓”，進進出出的人倒也算是絡繹不絕，如此天氣，還能有這麽多的客人，還真是不錯。
淩楚楚收起油紙傘，優雅地走進酒樓，隨意地挑了一個靠窗的角落位置。
“客官，可是需要什麽？”店小二恭敬諂媚地遞上菜單，“這些都是我們酒家的招牌菜，你可是要嚐嚐？”
淩楚楚隨意地瞟了一眼，淡淡地說道：“這裏的菜隨意地來一道，外加一壺酒。需加熱。”
“好嘞！”店小二見她如此好招待很是興奮，這年頭，會有這樣的點菜法，也是少之又少，畢竟哪有人會讓他人來決定自己所要吃得佳肴，“稍等片刻。”
淩楚楚微微頷首，便偏過頭望著外頭煙雨蒙蒙的街巷，與往日相比，稀落的人群擎著各色的油紙傘，在街上漫步走著，濺起的水滴，濕了衣裳袍子，卻也沒有多少人去顧忌，這也該算是一個種愜意。
她曾以為百姓該是忙碌的，卻不曾想到他們也會有如此悠閑的時候，也許和這天氣有關，這樣的雨天的確適合享受。
未過多久，便聽的店小二的聲音又在身旁響起：“客官，你要得菜與酒來了！”
“嗯！”淩楚楚執起筷子，隨意地吃了兩口，這兩道菜的確算是色香味俱全，隻是她還真是沒什麽胃口，本也不過隨便點菜，想要在這裏多坐一會兒而已。
“客官，可是如何？”店小二笑著問道，好似很期待她的回答。
淩楚楚瞟了他一眼，蹙了下眉頭，她淡漠地開口：“嗯。我這兒無事，你去其他桌招呼。”
自酌自飲，偶爾吃一小口佳肴，這日子倒也算是愜意。
隻是，這酒還是有些烈，這飲得多了，清秀的臉蛋染上了一層紅暈，可她依舊沒有停下來的勢頭，苦酒滿杯誰來擋？
無人？無人！
一杯接著一杯，這還是頭一次，她想要將自己灌醉，醉了，就不用為太多的事情煩憂，也可以安然的睡一覺。
她很久沒有好好睡覺了，一天，兩天……每個夜晚她都離開魏王府，隻身潛入淩府，若是在外人看來，她既然想要去淩府，大可以搖搖擺擺，然而，她卻沒有。
不過她也發現了點事情，淩大公子與她是同父同母的兄弟，是她的親哥哥，隻是，這個親哥哥，她並沒有多少印象，也覺得沒有多少感情，可為什麽那些人這麽信誓旦旦的以為他在，就能讓她聽話一點，而她為什麽要聽話？她身上又有什麽秘密？
紅塵之事，果然多紛擾，想要放下，卻又割舍不了，戀戀不舍，隻有踟躇地前行著，一絲一絲地尋找著。
同樣，她也漸漸的明白了一件事情，她是這場局中最重要的一個人，與淩文強等人來說是重要，於魏王端燁修來說，她其實也是至關重要的一個人，但她不敢保證，不敢確信他若是知道那些事兒，她還能不能活下來，大抵就算是活著，也是生不如死吧？
最終她若是想要逃脫，想要勝利，就隻有幫助其中一方，而她選擇了端燁修，封了自己的全部退路。
她沒有了退路，隻有前進，帶著自己的秘密，尋找著不知的秘密往前走著。
淩楚楚喝下最後一杯酒水，將手中的酒盞扔在了一邊，撐著桌子站了起來，踉踉蹌蹌地好著掌櫃走去，隨手甩下一錠銀子，便沒入了雨簾之中。
她醉了嗎？沒有，她現在比任何時候都清醒，她甚至猜到了自己的結局。
雨水順著她的臉頰滑落，是她哭了嗎？
她應該不會再哭了的，這條路分明就是她自己選，她有什麽可以哭，她有什麽可以怕，為他所知，大不了一死，她要的隻是拖延時間而已，為了夢中那個會為她哭泣的女子，她相信那個女子是她的母親。
她緩步走著，走了許久許久，淅淅瀝瀝的雨聲還在耳邊回想著，可臉頰上卻是沒有了濕濕的感覺。
她仰起頭，一把淺藍色的油紙傘高舉在她的頭頂上，轉眸相對。
容貌如畫，墨發隨意的紮著，一直垂落到腰際，腰上係著一根竹笛，風過時，揚起白衫，清雅飄逸，雙溫潤如玉的眼眸，冷靜，清澈。
“你沒事吧！”溫潤的聲音如暖風拂過心頭，如同一陣暖流悄然滑過，溫暖了寒冷的一顆心。
淩楚楚搖了搖頭，淡淡地說道：“我沒事。謝謝。”說著，她又走出傘地，步伐淩亂，踉蹌。
男子舉著傘跟在她的身邊，替她擋去了風雨，他見她不願多說話，也便不開口，靜靜地陪著她走著，不靠近，不遠離，卻也是自己濕了一身。
“你是誰？”淩楚楚她真得沒有醉，她能夠感覺到身側之人的氣息覺不同凡響，而且他雖是身著簡單，可舉手投足之間卻是個高貴之人。
男子沒想到她會開口，眼中閃過一絲詫異，聲音依舊平淡：“萍水相逢之人。”
“哦！”淩楚楚淡淡地應了聲，“是嗎？我們應該是見過麵！”
男子溫潤的笑笑，嘴角淡雅的笑容不減：“淩姑娘好記性。”
她果然沒有醉，不然怎麽可能記得這麽清楚呢，她認得他腰上的竹笛，那日她為融藹帶到畫舫上的時候，就看到他站在外邊，就算是沒有看容顏，卻也記得他的聲音，他的竹笛。
“彼此彼此！”她的聲音微微淡了下來，變得冷淡而又疏離，她從來不相信會有一個陌生人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幫助同一個人，除非有著某種目的。
男子倒也沒有因為她的疏離而生氣，清朗地笑笑：“淩姑娘，是去淩府，還是回魏王府？”
淩楚楚偏過頭看了他一眼：“你衣服濕了！比我更濕！”
男子低首看了眼，溫和地說道：“無妨。”
“嗯！”淩楚楚毫不客氣地說道，“既然無妨的話，你就把傘給我吧，我自己回去。”說話間，她就抬手去奪他的雨傘。
男子微愣，但看到她的動作，低低地笑出聲音，也沒有阻攔她，將傘交到她的手中，淡淡地說道：“路上注意安全。”
淩楚楚沒有回答他的話，瞧了他一眼，然後拿著傘自顧自地往前走回去，不穩的腳步，看得後頭一直站著的人，時時蹙眉，直到她消失在雨簾之中，他方才轉身離去，隻是，那雙精明的眸中閃過一道不為人知的笑意。
然而，淩楚楚卻也停住了腳步，轉過頭，回望著隻剩下蒼茫雨色的世界。眼裏盡是變幻莫測的神色。
“可是看夠了？”忽然，她的耳邊想起陰沉的聲音。
淩楚楚緩緩地轉過身子，瞧了眼，淡淡地說道：“王爺，你怎麽來了？”
身側擎著一把寬大黑色雨傘的端燁修居高臨下地望著麵前的小女人，陰鶩的神色，可以看出他此刻心情不好：“本王要是不來，還不知道你外頭還有如此一個相好。”
“嗝——”淩楚楚打了一個嗝，一股刺鼻的酒氣飄散出來，“我不認識他，不過這是第二次見。”說著，伸出兩個手指比劃著。
難聞的酒氣讓端燁修眉頭緊蹙，這個女人竟然是滾出來喝酒，還喝得如此模樣：“真得不認識他？”
“不認識！”淩楚楚煩躁地重複了一句。
端燁修緊抿著嘴唇，看著她蹙著眉頭不耐煩的樣子，更是不爽，他不過才問了這麽幾句，她就來脾氣，簡直就是不把他放在眼中，如寒風一般寒冷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淩楚楚，你看清楚點，自己是和在說話！”
淩楚楚不滿地蹙了下眉頭：“王爺，我當然知道自己是在和誰話說。你要是想要在雨中呆著，就呆著。我可是要回去睡覺了。”話說完，便掠過他，往王府的走去，不穩的步伐讓她整個人走路都是搖搖擺擺。
“站住！”端燁修冷冷地喊道。
這一次，淩楚楚倒也沒有與她唱反調，乖乖地停下了腳步，她回過頭，眼神之中帶著一絲迷離，還有一絲茫然：“王爺，可還是有什麽事？”
端燁修來到她的身邊，冷冷地說道：“他和你沒有關係？”
“他？”淩楚楚抬手指著不見人影的雨簾，皺著眉頭鄭重其事地說道，“我要是和他有關係，半世飄零。”
卻不曾想到，此話一語成讖。
“那把手中的傘扔了！”端燁修固執冷淡地說道。
淩楚楚撅了下嘴巴，以示不滿：“我還沒有到王府，要是把它扔了，豈不是要淋濕了。我不幹！”
其實就她走路的模樣，東倒西歪，這雨傘也沒有將雨隔絕在外頭，幾乎還是淋在了她的身上。
“扔了！”端燁修冷著聲音說道，“把它扔了，我這傘就給你。”
淩楚楚瞧了瞧他手中的傘，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傻傻地一笑，果斷地鬆開了手，雨傘跌落在地上，她伸出手向著他的傘而去，口中嚷著：“我扔了，把傘給我，我要傘。”
端燁修分不清楚她現在是真醉還是假醉，但這樣的她，平時還真是看不到，有點瘋癲，卻還是帶著半分可愛，他將傘擎到她的頭上。
“給我，給我！”淩楚楚卻是不罷休，抓住傘柄，硬要自己拿著。
端燁修皺了皺眉頭：“楚兒，乖，傘我拿著，我們回府去。”他的聲音一改往日的冰冷，極其地溫和，而且還帶著一絲寵溺。
淩楚楚眨了眨眼睛，嘴角揚起一抹幹淨的笑容：“哦！”
端燁修一首撐著傘，一首攬著她的腰，不然她走路跌跌撞撞。
卻不想才走了幾步，她忽然停下了腳步，她偏過頭，笑著對他說道：“你背我回去，我懶得走。”
純真的笑容帶著一絲甜蜜，還有濃厚的撒嬌意味。
端燁修蹙了下眉頭，讓他背？
“你不同意？”淩楚楚踮起腳尖，雙手勾上他的脖子，略帶不開心地反問道，“那我就不走了。”
端燁修嘴角抽動了幾下：“淩楚楚，你別給我甩酒瘋！”
“嗯？”淩楚楚雙手絲毫沒有鬆開的跡象，緊緊地扣著他的脖子，害得他呼吸一時間粗了起來，她卻不停地重複著，“背我回家。”
無奈之下，端燁修不得不粗著氣地說道：“好，我被你回去，你先把手鬆開了。”
“你不騙我？”淩楚楚微笑著問道，“你不能騙我哦！”
“不騙你！”端燁修忽然發現這醉酒後的人，忽然可愛了許多，沒有之前那麽橫，那麽冷淡，可卻成了一個磨人精，要是能夠綜合一下，那就完美了。
淩楚楚滿意地鬆開手，醉了的容顏中帶著滿足的笑容，傻傻地站著，等著他背她。
“上來。”端燁修屈膝彎下腰，淡淡地說道。
聽聞，淩楚楚整個人猛地撲了上去，濕漉漉的頭發在他的脖頸上蹭了幾下，滿足地笑了笑：“好暖和。”
端燁修一手托著她的人，一手擎著雨傘，穩健地朝著王府走去，一股淡淡的酒香夾著她身體的清香幽幽地飄進他的鼻子裏，很是好聞。
耳畔與脖頸上，她柔軟的頭發弄得他有些發癢，均勻的呼吸聲，帶著一點熱度弄得他的身子不由得燥熱起來。
果然是個磨人精。
“楚兒？楚兒？”他低低地喚了幾聲，不聞身後之人的回應，偏過頭瞅了眼耷拉在他肩膀上的腦袋，果然是睡著了，而且似乎睡得還挺安逸，他不自覺地笑笑。
“王爺，你回來了！”管家見到自家王爺出現在府門口趕緊地前來接傘，卻見到王爺身後還趴著一個熟睡的人，滿眼是詫異。更詫異的是，自家王爺臉色還帶著笑容，這樣的光景他們是有多久沒有見到了？
端燁修點點頭，然後示意他不要說話，免得吵醒淩楚楚，同時低聲吩咐道：“去讓廚房煮一碗薑茶。”
“是。”
端燁修也沒有讓其他的人來接手，背著她徑直地朝著一悅苑走去，至於其他的，就讓這個女人醒來後自己處理了，應付各種女人，她應該也行，不然何以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