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欲迎還拒的第十四天
雲酈垂眸抱著衣裳回了房間,等合上門,她泛紅的耳朵不過片刻便恢複如常,纖細玉指略過那件衣裳微短的下擺,眼神掠過一道暗光。
翌日裴鈺安便開始上值,雖休息了幾日,但如今大安的天下勉強夠得上海晏河清,刑部人手充足,故依舊不算繁忙。
“臨嘉,恢複的怎麽樣?”剛進官屬辦事房,他的同僚兼好友兼表弟李淮幾步衝上來看著他的左臂道。
裴鈺安的左臂還裹著圈紗布,他抬了抬胳膊,“無妨,過幾日便能徹底痊愈。”
李淮放心地點點頭,拿出從府裏帶來的紅豆酥晃晃當當地啃了兩口,這時候,突然又來了一個人,卻是他最為冷漠嚴厲的一位下屬,向來瞧不慣李淮的吊兒郎當,盡管李淮是瑞王嫡幼子。
不過今天這位下屬對李淮的態度出乎意料的好,甚至還拎了點心給李淮。
等下屬告退,裴鈺安狐疑看向李淮:“你這是做了什麽?”
李淮嗅了嗅被油紙包裹的點心,嘿嘿兩聲道:“我幫了他一個大忙。”
裴鈺安抬腳走進辦事房,十來天沒來,他案桌上的擺設一如既往,一絲灰塵也無,“你幫他捉住通緝犯了?還是幫他破案了?”刑部主管天下邢罰,免不得和各類刑事案子打交道。
李淮搖搖頭,神秘地道:“都不是。”
裴鈺安在厚重的黑檀木書桌前坐下,看向他。
李淮樂嗬嗬地湊到裴鈺安身邊道:“我幫他追他心上人了。”
裴鈺安目光微凝,繼續望著李淮。
“其實最開始,我也懶的搭理他,不過誰讓他越追人家,人家姑娘對他的態度的態度越差,到底我們刑部的人,說出去多跌份!”
見李淮兩隻眼睛寫滿你快問我怎麽辦的,裴鈺安即使絲毫不感興趣,也從善如流地問:“你怎麽幫的?”
李淮靠在裴鈺安案桌邊,興致高昂道:“俗話說因地製宜,因材施教,我先弄清那姑娘的性格,那姑娘戒備心強,暫時不考慮婚姻,且心有所屬,在這樣的情況下我讓硬石頭先表示他對人家無婚嫁之意,隻是做朋友,然後在故意保持距離的情況下不動聲色地包圍她的生活。”
“當然在此期間,可以無聲地誘惑下人家姑娘,畢竟他雖然沒我俊俏,走出去湊合湊合也能看。”李淮越說越來勁。
“那姑娘看似冷淡,但弱點明顯,她爹身體不好命不久矣,就指望看著她成家,等老丈人喜歡上他,姑娘心裏也覺得他人品不錯,他爹再說他命不久矣望她成婚……”
李淮話音一轉:“到時候便可以看情況,如果姑娘已經萌生好感說不得就順其自然好事得成,如果姑娘好感不夠他就可以說假裝成婚圓她父親臨終心願,到時候相處機會豈不是更多了,甚至還可以假裝因她受傷!”
李淮劈裏啪啦說了一嘴巴,然後趕緊倒了杯茶潤潤口,這時便瞧見裴鈺安低著頭若有所思。
李淮叫了他一聲:“唉唉,臨嘉哥,你想什麽去了。”
裴鈺安收回神,摸出一份卷宗打開,“時辰不早,該辦事了。”
“那你覺得我的辦法好嗎?”李淮湊近裴鈺安身邊問道,“是不是很聰明!”
裴鈺安抬眸望向李淮,沒應他的聲,“你把你歪門邪道的心思放在正事上,想必你的效率會提高很多。”
李淮聞言嘟囔了句沒勁兒,又喜滋滋地打開油紙問裴鈺安要不要吃,得到不用的回答後,李淮美滋滋地回到自己桌上。
裴鈺安眼神落在卷宗上,良久良久,他翻過此頁,卻猛地發現,他好像並不記得上一頁講了什麽內容。
他愣了愣,旋即捏了捏眉心,將注意力落在卷宗上,不管是真是假,真相會水落石出,他不著急。
隻是接下來,他有意無意地留意起雲酈的所作所為,自從雲酈搬來外書房後,就算他不能每天見到她,但兩天總能見一次,有時說說話,有時她做些新穎好吃的點心冷飲。後來他養病,礙於昌泰郡主的吩咐,每日的藥都是雲酈負責,兩人相處的時間更多,更不論雲酈隔三差五還會請教他一些詩詞。
但很明顯,如今兩人碰麵的機會大幅度下降,她好像就不住外書房似的,就算有時候他在碰見她,她遠遠福個身,很快便在他眼前消失不見。
小半月下來,不算在昌泰郡主跟前說的話,別的時候加在一起竟十句不到。
采容自那天後,便一直期待裴鈺安將雲酈驅逐出府,可左等右等,那天一直不曾到來。
再一次裴鈺安給昌泰郡主請安後離開,采容不由得偷偷跟上裴鈺安。
隻出了院子沒等采容叫住裴鈺安,裴鈺安突然回過頭,目光落在花叢後的采容身上。
采容見被發現了,幹脆上前幾步,急急地道:“世子爺,雲酈心懷不軌,你怎麽還不處置她?”
裴鈺安淡淡地望著她道:“采容,你逾越了。”
采容臉色突地一變,裴鈺安轉身便走,他回了外院也不在書房停留,徑直去了臥間。腳剛邁進去,便一怔,雲酈略有些尷尬地站在房間中央,“世子,那衣裳我改好了,給你放桌上了。”
裴鈺安看去,漆紅方桌上的確有件淡青色袍子。
說完,雲酈便低下頭想快步離開。
裴鈺安抬腳入內,在雲酈經過他身旁的時候突然說,“我是個很可怕的主子嗎?”
雲酈一愣,連忙低下頭道:“沒有沒有,世子平易近人,待下寬和,是難得一見的好主子。”
裴鈺安盯著她問:“那你近日為何總躲著我?”
雲酈咬了咬唇,輕聲道:“奴婢銘記自個兒身份,伺候世子應當,可世子平日其實不需奴婢伺候,就想著男女有別,就別老往世子跟前湊。”
裴鈺安沉沉眸光鎖住她,倏地說道:“我怎麽覺得不是如此?”
雲酈心裏突然一跳,她差點驚愕地抬起頭,不過她穩住了,下一瞬,她貝齒輕咬,似乎這句話很難說出口般,“世子可知那日夫人請奴婢前去給了奴婢什麽東西?”
“什麽東西?”
“她給了奴婢一本書……”雲酈吸了一口氣道:“那書裏有各種能幫助懷孕的膳食,還有那……什麽的姿勢,”
說到此處,她仿佛是一鼓作氣道:“奴婢又想到那日夫人讓陳大夫把脈時的歡喜,心情有些複雜,奴婢愧對夫人看重。”
她抬起頭,水汪汪的杏眼盯著裴鈺安:“世子爺,奴婢能不能問兩句話啊?”
裴鈺安不錯過雲酈臉上每一個細微表情,他道:“你問。”
“你和世子妃的心結現在解的如何了?然後名醫可尋到了,世子妃的身體可能治好?”雲酈似是壯著膽子過問主子的事情,又垂眸道,“那日夫人給了奴婢幾個月懷孕的期限,如果幾個月後奴婢還是肚子空空,恐怕……”
裴鈺安漆黑潭目凝著雲酈,他沉默了半晌,在南窗榻前坐下,“那你覺得我現在應該怎麽做?”
雲酈似是沒想到裴鈺安會問這個問題,她無措地道:“自然是先找大夫了,世子妃能孕夫人自然不會強迫世子納妾,至於世子和世子妃之間的糾纏,奴婢不清楚,怎麽好妄下意見,不過,奴婢覺得……世子最近似乎也很少去世子妃那了。”
裴鈺安笑了下,別有深意地道:“你倒是觀察的很仔細。”
“當奴婢的本就應該謹慎細心。”雲酈苦笑了聲,又好似是大著膽子道:“不過奴婢覺得世子對世子妃還有情,不如世子再努力下?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事,就算以後失敗了會惋惜,總不會後悔。”
說著,她話音一轉,突然自嘲地笑道:“比如奴婢當初被後娘賣的時候去求我喜歡的那個哥哥買我回家,他拒絕了,奴婢有時候想起來有些難過,但如果我沒去問,現在肯定會後悔的。”
裴鈺安聞言一愣,皺眉道:“你喜歡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