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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回京

  眼看裴鈺安看過來,雲酈咬了咬舌,逼迫自己保持清醒。


  “世子,你受傷了嗎?”雲酈不忘急急地問。


  裴鈺安趕緊搖頭,雲酈臉色輕鬆了些,下一瞬,她有些無力地扯了扯裴鈺安的袖子,“那世子還生奴婢的氣嗎?”


  裴鈺安垂下頭,雲酈眼巴巴地盯著他,她臉色蒼白,可眼神忐忑不安至極。


  “不生了。”裴鈺安心髒被碰生疼,他輕輕地說。


  雲酈聞言,她解脫地想,終於可以昏過去了。


  裴鈺安見她昏迷,心頭窒悶,抱著她的兩隻手不停發顫,心裏湧出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懼。


  扁餘頂著滿臉血說:“世子,屬下立刻就去逼問江見寒,看他刀刃上抹了什麽東西?”


  對,對,對,江見寒。


  “江見寒在哪?”裴鈺安深吸口氣,眼底漆黑一片。


  兩個時辰後。


  某縣城客棧廂房。


  老大夫擦了擦額上冷汗,他起身說:“這位姑娘體內的毒素已清得差不多,喝幾帖藥就是,至於胳膊,左臂傷得比較嚴重,這一兩個月都要小心。”


  雲酈左臂是推裴鈺安受的傷,右臂是江見寒弄傷的,但右小臂是皮外傷,養上幾日就能無虞。


  聞言,裴鈺安看著臉色蒼白的雲酈,懸著的心此時終於落下,他示意常餘送大夫離開。


  及至大夫離開,裴鈺安站在床邊,看著床榻上雙眸緊閉,呼吸微弱的雲酈,他在床邊坐下。


  他抬起手,向雲酈的臉伸去,又突然意識到什麽,猛地收回。


  踟躕中,突然有腳步聲響起,裴鈺安回眸,翠屏端著漆黑的藥碗進來,翠屏今日雖被挾持,她沒受傷。


  裴鈺安看了眼雲酈,起身讓開位置。


  翠屏在雲酈床邊坐下,舀了一勺藥,伸向雲酈唇邊。


  雲酈沒有反應,一動不動。


  “我來。”裴鈺安垂下頭,單手輕輕地捏住雲酈下顎,她有些泛幹的唇瓣張開,翠屏迅速地灌了一勺藥。


  翠屏前些日子的身份是雲酈丫鬟,但她不用照顧雲酈,雲酈能做好所有事。當然她也不太會伺候人,那勺藥自然灌的又快又猛,勺子緊緊按住雲酈嘴唇,強迫她咽下。


  一勺藥完,翠屏抬眸,示意世子再掰


  開雲酈下顎,裴鈺安深吸口氣,冷聲對她說:“藥碗給我。”


  翠屏忙把藥碗端給裴鈺安,裴鈺安重新在床頭坐下,朝翠屏抬了抬下巴,翠屏會意,伸手捏開雲酈下顎。


  裴鈺安目光落在翠屏手上,蹙眉道:“不必用這麽大的力。”


  翠屏一僵,盡管她的力氣已經很小,還是放得更小了些。


  “再小些。”裴鈺安看著雲酈被捏住的下顎,語氣不虞。


  裴鈺安的皺眉沉聲中,翠屏再次心驚膽戰地掰開雲酈的嘴,一碗藥見底,翠屏比剛剛和黑衣人廝殺還要疲累。


  她從不知捏個下巴有這麽多講究!她以前喂藥哪個不是掰開就灌,他們還誇她動作利落幹淨呢!

  喂完藥,裴鈺安給雲酈捏了捏被角,便一直看著她。


  半晌後,門外響起敲門聲,翠屏去拉開門,扁餘在門口低身道:“主子,阿七雪育已經沒了。”


  這次受傷的不僅隻有雲酈,他們一行雖早有準備,但江見寒出其不意,一開始他們也有傷亡,剛剛統計,重傷三人,輕傷十餘人。


  阿七雪育是今日受傷最重的兩個護衛。


  裴鈺安閉了閉眼,目光從雲酈身上挪開,目光沉沉地對翠屏吩咐:“看好她。”


  “是!”


  見裴鈺安朝門口走去,翠屏鬆了口氣,走到門口的裴鈺安突然轉過頭看來,翠屏立刻繃緊身體,裴鈺安再看了眼呼吸已經平穩的雲酈,又才轉身離開,翠屏拍了拍胸口。


  裴鈺安下了樓,去到後院,看著兩人的屍體,沉默半晌,叮囑道:“他們的家人好好安撫。”


  扁餘:“屬下遵命。”


  裴鈺安又去看了其餘受傷的護衛,確定將他們已安置妥當,他低聲問:“江見寒呢?”


  刀刃的確抹了毒藥,兩個時辰前逼問江見寒,他還要講條件,後來是一個黑衣人交出的解藥。


  “在那間房裏。”扁餘指了指最裏麵的那間屋。


  裴鈺安眼神一冷,抬腳走進,江見寒聽到推門聲聲,抬起頭來,裴鈺安立在門口,神色冷漠。


  半個時辰後,裴鈺安從柴房出來,扁餘看了眼渾身是血的江見寒,倒生不出絲毫同情心,畢竟他們也犧牲了兩個護衛,世子一般不會嚴刑拷打,但這樣子的情況也不介意讓他

  們受折磨。


  隻是以前,就算有護衛犧牲,世子的行為沒這麽暴戾。


  扁餘看向神色冷靜的裴鈺安,心底輕輕地歎了口氣。


  裴鈺安處理完這些事,這才往樓上走,雲酈的房門緊閉,裴鈺安往她那走了一步,又轉過身,回了自己房間。


  他坐在房間裏,天色漸漸暗了,他沒掌燈,外麵傳來敲門的聲音。


  裴鈺安皺著眉問:“誰?”


  翠屏歡喜道:“世子,雲酈姑娘醒了。”


  裴鈺安腳步一動,下意識起身,走了兩步後,他突然立定腳步,隔著門說:“我知道了。”


  翠屏沒等到裴鈺安出來,她皺了皺眉,半晌後她說:“屬下告退。”


  翠屏回了雲酈的房間,雲酈伸長脖子往她背後看去,她期盼地問:“世子呢?”


  翠屏避開雲酈的眼睛:“世子在忙。”


  裴鈺安在忙?什麽能比她重要?雲酈回憶起她昏迷前裴鈺安的眼神,她心中念頭飛快轉過。


  也就在這時,推門聲響起,雲酈往外看去,眼神突然一亮,“世子。”她下意識直起身。


  裴鈺安腳步加快,“別亂動。”


  雲酈眼神虛弱地看著他,觀察他的神色,非常好奇他現在的想法。


  想著,她垂下眸,盯著兩隻都包著紗布的胳膊,神色難看地說:“世子,奴婢這段日子,恐怕都不能照顧你了。”


  裴鈺安簡直都不知道說什麽了,都這個時候,小丫頭竟然還想著照顧他,他有心說她兩句,垂眸看著她哀傷的眼神,裴鈺安一句話就不想說了。


  雲酈本來就是這樣溫柔體貼的性格,他為什麽要想改變她,大不了他一直護著她就成,一輩子也不是難事,有他在,總不會有人敢欺負她的。


  “你先好好養傷。”裴鈺安對她說。


  得了,這就是他都沒想好要拿什麽態度對待她,就先敷衍過著,雲酈對著裴鈺安的麵,重重地點了點頭,她當然會好好養傷。


  她看著芝蘭玉樹的裴鈺安,今日弓箭手射箭之後,裴鈺安是最快衝到她跟前的,武功最好的常餘都比不了。


  裴鈺安在乎她,很在乎,這是毋庸置疑的,甚至某些程度上,都可以不顧自己的安全,思及此,雲酈倒是更想得到裴鈺安了。


  心裏想的不


  顯,雲酈一副蒼白羸弱的模樣。


  裴鈺安又陪她坐了會,等她用過藥,見她神色不濟,現在天色已晚,示意她快休息,這才退了出去。


  雲酈目送他背影走遠,她偏過頭,外麵的天已經徹底黑了。


  與此同時,後院柴房,陸紛盯著渾身是傷的江見寒,因為沒給她上枷鎖,她一路上都被喂了藥,渾身酸軟無力,她靠著牆,江見寒低低的咳嗽聲不停傳來。


  半晌後,他咳嗽聲漸弱,陸紛抬眸,昏暗的房間中視線並不清晰,她淡淡地問:“江見寒,你來劫什麽囚車?”


  江見寒身上的傷倒是很疼,但他知道,都是外傷,在抵達京城前,裴鈺安不會讓他死的,他笑了兩聲:“我不是說過,就算我死,也不會讓你死嗎?”


  陸紛眼眸微動。


  “但我沒做到,”江見寒又咳嗽了兩聲,下一瞬,他朝她看去,“不過我沒辦成這件事,陪著你一起死總是可以的。”


  陸紛閉了閉眼睛,沒說話,一時之間,整間屋子又隻能聽見江見寒咳嗽的聲音,兩個時辰後,陸紛終於動了動唇:“江見寒,這個時候,我一點都不後悔了。”


  江見寒低下頭,可是他後悔了,他不應該招惹她的。


  ——


  雲酈睡了不到兩個時辰,便強迫自己睜開眼睛,從半夜直到天明。


  裴鈺安這一夜也睡的不熟,他醒來後,先去看了看受傷的護衛們,之後日頭漸高,他敲了敲雲酈的房門。


  翠屏晚上雖不和雲酈同寢,白日裏卻守著她,她打開門。


  裴鈺安朝床邊看去,頓時瞳孔一縮,雲酈的臉色比昨日他離開時難看蒼白。


  “怎麽了?不舒服?”裴鈺安眼神掃了掃兩人。


  雲酈勉強一笑,“沒有。”


  裴鈺安看向翠屏,直接吩咐道:“去叫大夫。”


  雲酈擱在被褥裏的手一緊,大夫距離客棧不遠,一炷香的時間就到了,按照裴鈺安的吩咐,先給雲酈把脈,之後才說,“姑娘傷口並無大礙,至於臉色不好,或許是沒休息好。”


  “沒休息好?”裴鈺安臉色沉了沉。


  雲酈低著頭,不敢看他,片刻後,裴鈺安歎了口氣,低聲問:“是夜裏傷口疼嗎?”


  雲酈搖了搖頭,“沒有。”


  “那是怎麽回事?”裴鈺安垂眸,看著雲酈黑乎乎的頭頂。


  雲酈不由自主地扣著床單,半晌後,她壓低聲音說:“奴婢就是有些害怕。”


  “害怕?”


  雲酈抬起頭,抓住裴鈺安的袖子,眼神驚慌:“奴婢一閉上眼睛,眼前全是昨日死的人……”


  低下頭,裴鈺安看著雲酈握緊他衣袖的手,心口一鈍,是他疏忽了,雲酈和他的屬下不同,沒見過那樣血淋淋的場景。


  “大夫,開些寧神靜心的湯藥。”裴鈺安立馬說道。


  大夫聞言應是,大夫走後,雲酈聲音很小地問:“世子,你會不會嫌棄奴婢沒用。”


  裴鈺安心情複雜,他柔聲說:“不會。”


  雲酈咬著唇看著他,她臉色白,氣色憔悴,可一點也不難看,隻有一種楚楚可憐之感。


  裴鈺安歎息一聲,自然而然地摸了摸雲酈的頭,語氣溫和地說:“既然昨夜沒睡好,現在睡一會兒,我守著你,你放心,不會再出現那些事的。”


  翠屏看著裴鈺安的動作,瞪大了眼睛,然後她就釋然了,雲酈可是差點懷上世子娃的人。


  雲酈也愣了愣,她笑著點了點頭:“好。”


  她躺回床上,偏頭看向裴鈺安,裴鈺安坐在桌子旁,正看著她,雲酈見狀,趕緊閉上眼。


  她本來想回程的路上先想法子讓裴鈺安睡了她,有二她就好有三,總而言之,才不能讓裴鈺安回京之後送走自己。


  但現在她受了傷,回京之前不能完全康複,這件事自然不能做了,那她就更不能放過她受傷的好機會,必須得讓裴鈺安對她的感情更深。


  深到當逃兵都不能,對,雲酈覺得裴鈺安現在就是逃兵。他對她好,比對昏迷前的都好,但另外一方麵,他又不敢做除了對她好以外的事。


  裴鈺安理智克製,但心在糾結,他在害怕,他害怕二十年的端方君子就要成為泡影。


  更怕他控製不住自己。


  雲酈想著,她一夜未睡,此時腦袋渾渾噩噩,不過片刻,就睡著了。


  裴鈺安聽著雲酈平穩的呼吸,眼睫微顫。


  雲酈裝了三日的睡覺就做噩夢。因深懂見好就收的道理,若是長久怕下去,豈不是顯得她過於膽小。第四日,她便不要人陪,也能安穩入睡。而這時,


  車隊繼續往北行駛。


  雲酈兩隻手不方便,裴鈺安便叫翠屏也坐進馬車。雲酈略有些不爽,可明明有多的馬車,裴鈺安不讓翠屏和她坐新的馬車,而是讓翠屏上來,又讓雲酈頗為滿意。


  越往北,雲酈右臂越來越靈活,快到京城時,和受傷前已經無異,但左臂還有些不適。


  徹底回到京城時,雲酈再看著鎮國公府的大門,那股熟悉感油然而生。


  裴鈺安沒在回府的馬車上,他還要押送罪犯,便先去了刑部,然後要麵見陛下。


  雲酈從馬車上下來,國公府的人一早就得到了消息,是以雲酈剛下馬車,就看到了昌泰夫人身邊的王媽媽。


  雲酈福了福身,叫人。


  王媽媽的眼神落在她的小腹上,她眼裏閃過一道複雜的光,“雲酈,既回來了,先陪我去見見夫人。”


  雲酈頷首,跟著王媽媽往榮正堂而去,這幾日京城下了雪,一片銀裝素裹。


  一炷香後,兩人到達榮正堂,小丫鬟掀開厚實的錦簾,兩人入內,先在門口的銅製熏爐前去了去寒氣,才往內室走去。


  昌泰郡主聽見動靜,自己從隔扇門後走了出來。


  瞧見雲酈,她的目光同樣落在雲酈小腹上,見雲酈小腹平平,她皺了皺眉。


  雲酈欠了欠身,道:“夫人。”


  昌泰郡主在北炕坐下,淡淡地說了聲起,雲酈抬頭,昌泰郡主氣色不好,雖塗抹脂粉,疲態卻比她離京時要重幾分。


  “世子身體怎麽樣?”昌泰郡主問。


  “世子一切都好,剛帶人去了刑部,他和奴婢說,見過陛下就歸來,讓夫人寬心。”


  雖裴鈺安一直都有寫家書歸來,說一切都好,此時昌泰郡主的心才落了地,她念了句額彌陀佛。


  這時,一個身穿藍色細棉衣的姑娘捧了個手爐走來,雲酈看見她的樣子,不由愣了下。她自己的容貌就是清麗無辜的,藍衣和她五官截然不同,但氣質卻很像,溫柔可親又無辜。


  除了氣質,她的模樣也極漂,杏眼桃腮,粉麵瓊鼻。


  她將手爐遞給昌泰郡主,昌泰郡主見是她,眼神溫和幾分。


  雲酈低下頭,這時,門口響起小丫鬟的聲音,“夫人,大夫來了。”


  王媽媽親自去門口接了大夫進來,大

  夫是經常給昌泰郡主把脈的看大夫,王媽媽看向雲酈說,“雲酈,讓大夫給你把把脈。”


  雲酈對昌泰郡主請大夫不意外,她在桌前坐下,伸出手腕,大夫的手搭上,片刻後,他對昌泰郡主搖了搖頭。


  昌泰郡主眼底閃過一絲失望,她對雲酈擺了擺手,“你先退下吧。”


  雲酈驚了驚,她沒懷孕,昌泰郡主不應該斥責她幾句嗎?她竟然什麽也不說,就讓她走?

  雲酈心緒動得飛快,在沒弄清楚緣由前,她最好乖乖聽話。


  “奴婢告退。”雲酈柔聲說。


  她轉過身走出去,剛掀開簾子,突然聽到背後傳來年輕姑娘清脆的說話聲,雲酈扭過頭,昌泰郡主看著藍衣姑娘,模樣十分開懷。


  她眯了眯眼。


  她回了外書房,略做收拾,然後便向春雲打聽這三個多月發生的事。


  春雲卻沒說那個藍衣姑娘,而是說起劉青燕,她語氣激動,“夫人前些日子遇險,是少夫人救了她,如今少夫人還在養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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