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互為鄰裏

  若要說三萬年來，我做過什麽後悔不已的事情，那莫過於用紅綾將禹唐從雲崖邊救了回來。早知他是這般德行，當初就應該讓他跌下雲崖，雖不至摔個半死，吃吃苦頭倒也是好的。


  沒見過不會騰雲駕霧的仙家，沒見過整日似是酒囊飯袋的仙家，沒見過養了靈獸當冤家互相來咬的仙家，更沒見過沒皮沒臉調戲一眾花妖的仙家。獨禹唐一個，就讓我全都見識了一遍。


  也不知他用了什麽法子哄得爺爺開心，竟索性在赤火琅嬛旁，用法術幻出一處竹屋，堂而皇之的和我做起了鄰居。每日遣了那隻喚作九靈的小白虎在我這裏吃飽喝足不說，自個兒也混在赤火琅嬛裏吃到肚皮滾圓，才肯回到竹屋。


  蕪青每每提起他便氣的咬牙，可是爺爺和炎伯卻很是喜歡他，連聲稱讚有這樣一個仙家做鄰居也算是幾世修來的緣分。蕪青總是在我麵前嗔道：“這算哪門子的緣分？怕不是孽緣吧？！”


  我皺起眉，看著碧綠的竹屋外，橫臥在竹椅上曬著太陽自得其樂的禹唐，胸中怒火隱隱而燒，九香已經不止一次向我哭訴，這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仙家，一見到府門前的花妖們便動手動腳，生生是個色狼坯子，卻在老族主麵前裝出一副溫文爾雅的模樣。


  眼下他眯著眼，搭起腳不時地晃動，口中吱吱歪歪不知哼的哪門子曲調，端的一副痞子模樣。我實在不明白，怎的這般吊兒郎當的人也能修的地仙。


  走上前去，冷著一張臉，站在他身側，身子擋住陽光，在他的臉上投下大片陰影來，片刻之後，他緩緩睜開眼，眉眼狹長，唇角帶著柔柔笑意道：“你擋著我曬太陽了……”


  我紋絲不動，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道：“這位仙家，你在赤火琅嬛也吃吃喝喝了這些時日，難道這普天之下就沒有別的佳處可尋？怎的你非要賴在這裏不肯走呢？”


  禹唐臉上的笑意愈發濃烈：“雖說這赤火琅嬛的府名叫的是有那麽一點不自量力……可走了這麽多地界兒，倒還真是這兒最好……更何況九靈又如此喜歡你,也隻有你的赤火才能喂它吃個飽……”


  見我怒氣愈勝，禹唐忽然坐起身來，收斂笑意仰頭看向我道：“靈拂兒，你當真是隻狐妖嗎？”


  我對他如此不恭很是氣怒，卻也被這話問的疑惑：“仙家為何如此一問？”


  但見禹唐勾起嘴角，邪邪一笑：“我見過的狐妖都是千嬌百媚，怎的你生的還不如琅嬛府前那一眾花妖？”


  “禹……唐……！”我再也忍不住心中翻滾的怒氣，從袖中幻出紅綾，瞬間將他捆了個結結實實：“本主今天若不將你扔下雲崖，就枉為赤火族主！”


  話音未落，便見從竹屋中躍出一團白絨，竟是九靈飛至身前，我微微一瞪道：“怎麽？你要幫他不成？”


  隻見九靈瞪著眼睛，甩動著尾巴，歪著腦袋看我半晌，竟“啊嗚”一口咬在了禹唐的腿上，不由分說便扯著他望雲崖邊去。


  禹唐一聲痛叫之後，便掙紮著大聲叫道：“你這小崽子，怎的這般忘恩負義？靈拂兒才養了你幾日，你竟幫著她將我扔下雲崖去？”


  我冷笑道：“你這般的仙家主人不要也罷，九靈吃不飽暫且不說，你見過哪個仙家生氣起來竟還咬自己的靈獸一口？將你丟下雲崖，九靈跟著我便是了！”這般一說，九靈似乎聽得頗有感觸，一邊嗚嗚叫著，一邊拚命拽了禹唐往崖邊拖去……


  “拂兒！還不快住手！”一聲厲喝，喚的我心中一驚。轉頭看去，但見炎伯攙扶著爺爺，怒衝衝地站在府門前。


  我心中一凜，急急收回袖中紅綾。九靈見狀，嗷的一聲鬆開口，便藏在了我的身後。


  “這般對待仙家成何體統？”爺爺的訓怒之聲響起，我才略略有些回過神，不知怎的，禹唐總能讓我怒氣更甚，做出些失禮之事。


  “不礙事……”隻見禹唐從地上起身，伸手撣去袍上的灰塵道：“九靈頑皮而已……”我狠狠朝他瞪了一眼，卻不敢再說什麽，唯恐惹得爺爺生氣。


  “仙家切莫見怪，拂兒原本是個沉穩的孩子，這幾日也不知為何……讓仙家見笑了……”爺爺緩緩說道。


  我感覺到禹唐落定在我身上的視線又多了幾分笑意，正欲回瞪，卻聽見炎伯急喚一聲：“老族主！”便見爺爺的身形一晃，緩緩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