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談
在北方的戰事越演愈烈的時候，南方的局勢像是深潭中的水，從表麵上看去沒有絲毫的波動，但深處卻有著暗流湧動。
或許是因為南方的貴族群體都被兩家裹挾著上陣廝殺的緣故，現在這片區域的軍事實力，用一落千丈來形容也不為過。
原本如魚鱗般割據土地組成防線的貴族領主，無論大小，大多被各自的封君強行征召，組成前鋒送上的戰場。
現在戰爭結束——封君保存實力全身而退，這些身為臣子的，卻多數成了光杆司令，即使還有聰明之人能留下些班底，也不過是小貓三兩隻而已。
不過，鐵騎的損失對於這些貴族來說，算不上心痛。
反正秘藥不缺，隨便征召一批人，稍微鍛煉一下，喂下秘藥之後，不出兩個月，鐵騎隊的雛形便又建成了。
盡管這樣的戰鬥力比不上曾經那些，但用來鎮壓領地可能出現的反叛，綽綽有餘。
“兩個月。”
對於他們需要多長時間能夠恢複元氣這一點，林得把握得一清二楚。
想要將周圍的地盤吞下，最好趕在這個時限抵達之前完成。
“真是——”
現在通過練習學會一心多用的好處現在就體現出來了。
一邊，他可以借用未曾露麵的遊戲角色的身份，深入那些不得民心，並且因為實力虛弱而民變的領地興風作浪，另一邊，他還能抽出時間處理一些戰爭中的遺留問題。
比如圖莫人撤離後留下的貴族聯軍。
畢竟還是一支建製完好的軍隊，讓他們留在領地裏就是枚定時炸彈，別看現在吃好喝好什麽事情都沒有，萬一後方他們領地出現問題，軍隊嘩變，遭難的可是他林得的地盤。
遊戲角色那邊，此時的林得投入了數個身份。
在即將攻略的原西奧與倫森盟的範圍內，他正在整合流民嘯聚山林，仗著現在那些貴族實力虛弱大肆搶掠。
而在圖莫的境內，那些被林得俘虜的貴族的領地中，他則是扮作力量強大的神秘勢力，借著從納維圖那裏得來的北境情況，添油加醋魔改一番後，將之用來忽悠那些擁有繼承權的年輕一代們。
這些被俘虜的貴族，林得還是得放回去的，畢竟得作秀給別人看。
他想要謀奪其餘貴族的領土，等於掀整個貴族體係的桌子，當他大軍壓境，以勢逼人的時候，為了避免察覺到其真實目的的貴族聯合起來抵抗，得事先做出點姿態，用來表明他還願意遵守貴族的遊戲規則。
比如，以優待並放走俘虜的敵對貴族這樣看起來就愚蠢的行為來表明自身的風範。
當然，林得的性格也不可能讓他們白白離開。
不管如何都得拖上一段時間——至少要等他們自家後代的上位野心被充分挑起之後，才能把他們放回去。
想要達成這個目的，必須有一個前提——
那就是得讓那些小孩子們知道，他們頭頂的父親，領地的主人，已經淪為囚犯，戰死他鄉，永遠不可能回去了。
或者——隻需要傳播這麽一條謠言，反正野心這種東西，哪人沒有，想要其發展壯大，也隻需要一個由頭而已，不論真假。
而林得自己要做的，隻是拖延時間，拖到他們領地的麻煩發酵，拖到那些野心之輩摩拳擦掌正欲行動，再把這些貴族送回去。
“洛浦.……”
林得還記得這個人，他是貴族聯軍的中心骨，能力不算平庸，也不算出彩。
實際上，林得認識全部俘虜的貴族，在擒獲他們的第二天，情報網就把他們的詳細資料擺在了他的桌上。當然這隻是做個樣子，裏麵的內容早在搜集的同時他就已經全部閱讀過一遍了。
“請坐。”洛浦端著茶杯，嘴角帶著貴族標準的社交微笑。
這些貴族並沒有享受多少俘虜待遇，他們被控製後沒過多久，就被接到白鯨城裏的豪華建築裏軟禁了起來，在那裏，除了自由有所限製，其他一切一應俱全，待遇比起林得本人來說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這等優渥的待遇下，他們全員基本淪陷，現在態度還在負隅頑抗的，也隻有洛浦一人而已。
至於洛浦，他當然清楚——一切饋贈都標好了價碼，別看他們現在待遇優厚，一旦等到還賬的時候，一定是代價慘重。
以他對林得的觀察，這人不管目的如何，絕對不是這種費力不討好的家夥。
特別是，他看到林得是自己走進來的之後，便更是堅定了其別有所求的想法。
在權力爭端中，身體健全的人相對於殘疾人來說，有著先天的優勢。後者想要與前者坐上同樣的位置，其所需要的努力是前者的數倍乃至數十倍。
“您的腿？”
在洛浦“請坐”的邀請下，林得毫無異狀地坐下，就如同正常人一般。
“經過醫師救治，略有緩解。”林得輕描淡寫地回答道。
“那……”洛浦借著喝茶的動作，自以為隱晦地上下打量了林得一番，然後說，“可真是可喜可賀，這樣一來，泰塔希亞下一任家主，應該就是您的囊中之物了吧。”
“怎麽可能，下一任家主怎麽可能會是個殘疾人呢？”林得笑著回答道，“怎麽會有人支持我這麽一個殘疾人呢。”
他說話的時候，把殘疾人三個字咬得很重。
洛浦當然聽出其話語中的內幕。
他低下視線，撇了眼杯中的茶水，心中想到，看來是眼前這家夥，是有計劃的啊，扮作殘疾人避其鋒芒，等其他競爭者兩敗俱傷後再一錘定音。
哼，誰會把一個殘疾人當作主要對手呢？
看著他低眉喝茶的樣子，林得給自己也倒了杯茶，默默地喝了起來。
“那您，來找我有什麽事情嗎？”洛浦見他也喝起茶來，便知趣詢問道。
“也不是算什麽事情——”林得放下茶杯，“你們封君反叛的事情，你們已經知道了吧。”
這句話一出，洛浦麵色顯而易見地一陣僵硬。
被軟禁的這期間，林得並沒有堵死他們了解外部消息的渠道，圖莫人與北方人合流的消息，他們也都知曉了。
這些貴族毫無防備地享受，也有其中一部分原因，叛國者，殺了就殺了，除了他們自己，誰都不會有怨言。
“我們.……已經知曉。”洛浦坦然說道，“隻希望……不，最後一餐，拜托了。”
他口中的最後一餐，並不是單純的隻吃飯，內涵的意義在於最後的體麵，他們身為貴族，肯定不能被拖到市井間砍頭，死，得死得優雅。
比如歡宴興致正盛時候，失誤打翻長桌上的燭台，火焰沿著四濺的酒液飛速蔓延，大火將整個廳堂付之一炬，其中賓客全部葬身火海無一幸存。
並且可以根據事前交易，擇定人選假死脫身。
“最後一餐？”林得反問一句，“這大可等你們回去以後自行操辦。”
“啊？”猛一聽這話，洛浦臉上驚訝之色溢於言表。
“除了我的臣屬以外，無人知曉你們在我這裏，北方的戰事僵持，誰勝誰負又有誰能說得清。”林得憂心道。
“若是圖莫取勝，以後還得請你們，照拂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