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印象派 長城
650光石可以買到的東西太多了。
如果全用於購買植物,阿瑟眼前這張小桌子可就沒有多少空餘之處了。
650光石還可以用來買紙,兩張細紋紙……
想到這裏,阿瑟意識到,如果下一幅作品是畫在紙上的,雷切就無法通過複製機生成一幅軟性材料裝飾畫,從而再次售賣。
如果想要自己作品的版權,再用軟性材料輸出是不行的。
那東西說不值錢就不值錢了。
思索片刻,阿瑟拿出這幾天在畫的一幅作品。
畫麵上是一條長長的城牆,相比之前那一幅賣出的作品,這幾天畫的這幅畫主題更鮮明一些。
沒錯,阿瑟想到的是長城,這幅畫中城牆壘起的天空靈感來源女孩所說的——天空悠長,都是石頭。
雖然長城不可能出現在天空上,也不可能出現在女孩的頭頂上方,可那石頭連著石頭城牆一般漫長,仿佛沒有盡頭……
這樣的畫麵,阿瑟在夢裏看到了。
蜿蜒曲折,跨越崇山峻嶺和江河湖海,橫臥在大國的土地上,仿若一條巨龍。
幾經變化,長城的總長度蜿蜒數萬公裏。
從地球時代公元前五世紀,古老長城便屹立在華夏大地上,無聲地見證著無數王朝的興衰成敗。
可惜,阿瑟從來沒有看到過,在太空上回望任何一顆星球,都無法看到單個人工建築體,人類的文明和太空的寬廣而言,就像大草原上的一隻螞蟻。
假想螞蟻以最快的速度從草原的一處穿梭到另一處,高處的人類看著這片草原,也不可能看到螞蟻。
——
“你在嗎?”
這一次,女孩沒有再尋找,阿瑟知道她這句,“你在嗎?”就是在問他。
阿瑟:“我在的,你……還好嗎?聽起來你的聲音很虛弱。”
“我好像又睡著了,現在我又不知道我在哪裏,有些……害怕。”
“害怕?”阿瑟問。
“沒有沒有,我隻是想到害怕這個詞,覺得很有意思……”
阿瑟沒有察覺到女孩故意避開自己剛說起的這個話題,他以為女孩隻是日常詩意大發。
“我畫了一幅新的作品,這一次是用紙畫的。”
“紙?哦,我知道紙,我知道。”
阿瑟笑了,晚餐時的煩憂稍稍淡了一些,他把畫的畫描述給女孩聽。
明明是女孩先告訴他,現在他又重複給女孩聽。
說著說著,阿瑟抱歉道:“感覺有些奇怪,明明是你看到的天空,我卻畫成了一個陸地上的建築,而且還是我們這個生物在故鄉行星時建造的一個偉大建築。”
女孩的話阿瑟覺得特別善解人意,她告訴阿瑟,“不不不,沒——有,阿瑟願意聽我說話,還把我說的東西畫了出來,我心裏是非常感激的。
原諒我,我……無法向你形容這種感情。”
“別,別這樣,我隻是……隻是……盜取了你的世界……的一部分。”阿瑟感到慚愧。
“一部分天空!”女孩補充道。
“是的,一部分,很小的一部分,我猜你的世界很遼闊,你在其中——很自由。”
“自由?前幾天我們是不是聊到過這個詞?”
“聊過?”阿瑟搜尋記憶,為自己的冒失又一次覺得羞愧。
不知不覺,阿瑟也沒有注意到,他的臉頰紅通通的。
“聊過吧,我記得你問過我關於自由,我也問過你。不過不重要,我們抓緊時間,我怕忽然之間我又再也聽不到你的聲音,聽不到任何人的聲音。”
“好的,我們聊什麽呢?現在你的周圍是什麽?”
“不,我們應該先聊另一個題話。”
“是——話題。”阿瑟小心提醒了一聲。
女孩突然安靜下來,阿瑟感覺自己呼吸都變得困難,仿佛有人用夾子夾住他的鼻子。
阿瑟閉上眼睛,和平號應該是在快速前行中,阿瑟不知道目的地是哪裏。
和平號最快速度可以達到光速的七百分之一,但這隻是最快速度,大部分時候和平號的速度都要比這個慢的多,無論快慢,阿瑟都很難感覺到飛船正在航行。
沒有顛簸,沒有震動,沒有搖晃。
一切都在飛船工程師精準計算之中。
大部分航行全都由計算機完成,燃料轉換係統及時補充提供飛行所需的燃料。
可惜的是,和平號仍然有大部分空間是為燃料供給和儲存準備的。
阿瑟喜歡遊泳,潛入泳池底的時候,他會感覺到和平號上並不如平時那麽安靜。
他會感覺到一種壓迫的恐慌感,心跳加速,水壓壓迫他的耳朵,不一會,他就要浮出水麵,伴隨耳朵周圍的疼痛。
這種感覺很奇妙,明明是不舒服的,過一段時間沒有遊泳,阿瑟又會想念水裏的感覺,壓迫、浮力、水在身邊流動的速度。
他有時會將水中遊動的身體和太空中航行的飛船聯係起來,兩者之間有太多相似之處。
如果泳池無限延伸長度和寬度,如果宇宙是汪洋大海……
和平號的航行,和他潛在水下遊泳就更為相似了。
在一顆行星上生活又是什麽樣的呢?
“你還在嗎?”
“我在。”
“你那裏現在是什麽樣的?天空,陸地,或者任何景色。”
“是想要繼續畫畫然後賺錢嗎?”
女孩的語氣帶著幾分調皮。
“嗯……應該是可以賺到不少錢的,第一幅畫非常成功,我覺得我受之有愧,或許我可以存起來,為你存起來?”
“為我?可是我都不知道我在一個什麽樣的世界裏,我都不知道我……”
又是沉默,好像星星戴上了耳罩。
女孩沉默的時候,阿瑟心裏有很多話,前後竄動,有很多話好像想要和女孩交流。
他已經開始習慣女孩的聲音還有她說話時獨特的語法,以及兩人聊天時突然出現的沉默。
阿瑟忽然有一個奇怪的想法,他說:“你周圍有聲音嗎?”
他擔心女孩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不自覺地在休息艙裏走來走去,心裏的忐忑不安比考試時還要更甚幾分。
“以前可能有,後來沒有了。”女孩的回答很簡短。
“是……什麽樣的?”
“我們說說之前那個話題吧,那些石頭,你畫出來的長長的城牆,它們叫什麽名字?取名了嗎?”
“原本就有名字的。”阿瑟說。
“是什麽?好聽嗎?比紅藻牛奶泡泡音節更多嗎?”
阿瑟聽到女孩的笑聲,他也笑了起來,“沒有那麽多音節,一個很簡單但很一目了然的名字。”
“快說,是什麽?”
阿瑟看著即將完成的畫,說道,“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