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見過,小、師、叔...
貓膩?能有什麼貓膩。
李長安想的,不過就是盡量拖住師父,別讓他老人家找機會開溜。
另外,馬車進入這深百丈的長巷之時,他就看到不遠處的高戶大院門口站著幾個制服男。
這年頭穿統一制服出現在兇殺案現場的,除了衙門捕快,還能有誰。
李長安不禁有些納悶。這又不是人行兇,而是妖作案,來一堆捕快有什麼用?
按他前世閱片無數的經驗來看,但凡遇上這種疑難雜案,官府都會有懸賞之類的酬勞。
因此,在馬車停靠的剎那間,一道靈光閃過。
這怕不是個賺錢的好機會!
既然師父說的那麼有把握,那就先信個七、八成吧。來都來了,不能白乾活。
公孫拓這會兒已經夠慘的了,錢不錢的,等師父收了妖之後再說。這筆收入,橫豎少不了。
不過,官家這兒的第一桶金,也不能錯過。
並且,得想辦法把利益最大化。
如何擴利?總不能現場表演個吞雲吐霧噴火球吧,怕不是要被師父捶得滿頭包。
硬實力不能展現,那就只能靠軟包裝了。
可是,以他師徒二人的衣著,只要眼不瞎都能看得出來,乃一介屌絲。
軟硬都不行,那就撐點兒世外高人的排面吧。
臨時來不及找托,只能由他這個徒弟親自上陣,來給師父抬身價了。
前提條件是,絕不能讓師父開口說半句話。不然,再高級的人設,都會垮得毛都不剩一根。
「師父,當心腳下,慢著點…
噫,師父,您道法神通,何不飛入院中呢?
師父…」
李長安不給呂老道一點插話的機會,假模假式地扶著老道跨過公孫府宅大門門檻,入了院。
著銀滾邊刺繡藍衣的男人,驀地轉身,一雙鷹隼般銳利的雙眼,迅速從李長安身上一掃而過,幾乎未作停留。
未等李長安開口搭話,這個雙眸亮得像兩把飛刀、駝峰鼻、古銅面色的男人原地單膝點地,抱手揖禮。
「師叔祖!」
李長安??!!……
什麼情況?!
師叔祖是個什麼輩份?
好像是師叔的爺爺。不對不對,想起來了,是師父的師叔。
比如全真教王重陽的徒孫,管周伯通就叫師叔祖;還有令狐沖前世修來的,史上最體貼師叔祖風清揚老先生…
『什麼情況?數值居然有波動。』
李長安思考的時候,時不時會習慣性地分心『瞄』一眼[靈能收集器]的數值。
除了早上仙人大師伯突然造訪之外,一直以來,數值的增漲頻率都很穩定。差不多,每天能增3個點。
但此時的數值顯示有110,比之前多了22點。
呂老道抬了抬手,男人起身後特地微彎上半身,十分恭敬地解釋道:「師叔祖,恕觀海公服在身,不便行道門全禮。」
呂老道眯了眯眼,收回被李長安一直『捧』在手裡的右胳膊,掃了男人一眼,嘮家常般淡然問候道:「嶗觀海,你師父可還安好?」
男人一拱手,答道:「承師叔祖挂念,師父一切都好!」
「是你讓公孫拓來山中尋我的吧。」
名叫嶗觀海的男人,立馬又單膝點地,面露愧色道:
「半月前,觀海接令自雲中都護府調至臨江,前夜剛到錢塘縣便收到師父燈影傳信,讓觀海擇日拜訪師叔祖。
昨日整編各縣捕役名錄,本想今日登山拜門,未成想,子時有感城南方向妖氣突盛。驅神行符趕至,卻為時已晚…」
呂老道點了點頭,沖那男人擺了擺手,示意無需多言,他心中有數。
李長安也聽到了男人的說話,不過他此時完全顧不上去琢磨藍衣男人是什麼身份。
因為,這個案發現場實在太特么的震撼了!
什麼樣的人間煉獄圖!
院內呈規則長方形,按李長安習慣的計量方式來算,寬約20米、進深15米左右,牆高3米。
在院子與正堂之間有一座假山,寬3米、高2米有餘,相當於一堵屏風。
先前李長安沒注意,此時走到近前,便看清假山頂上竟戳著兩截屍體,乾涸的血液自上往下淋得假山上半段好似血坡一般。
院牆上寫著一行丑到不能再丑的大字:[待吾來取公孫小兒性命]。
另外,院牆到處還潑濺了不少血。
有的呈噴射狀,有的呈揮灑狀;還有一些不明組織物,黏在牆上;看著就令人頭皮發麻。
院內假山兩側、正門兩側、牆角處、正堂內、門檻上、廚房門口…
總之,觸目所及之下,殘雪未融與那殷紅的血相映,分外醒目。
大部分屍首都蓋著白布,有幾具屍身上的布被風撩開,露出恐怖的斷肢殘軀。
若不是前世讀的是醫學專業,見過不少大體老師,李長安怕是遭不住這麼強烈的感官刺激。
七零八落的碎屍,活像某種吃人妖怪的餐後圖。
R級片、暴力漫畫沒少看的李長安,分分鐘腦補出一頭猛獸撕咬啃食這些可憐的受害者,又嫌棄地隨口將屍塊吐在院中的畫面。
不過,想象歸想象。一眼看那幾截斷肢的切口,便知與猛獸神馬的沒半毛錢關係。
除了視覺衝擊以外,公孫府中的血腥味也過於濃重了些。
雖說死者共有十九人,且死相慘烈流了不少血,可眼下已過申時,命案發生在子時。7個時辰過去了,院內開闊、院門大開,通風狀況極好,這麼刺鼻的腥味兒顯然很不合理。
李長安迅速平靜下來。雖然心底發毛,但面上不好表露得太直接。師父的輩份擺在這,說起來自己可是藍衣男人的師叔,不能太丟人。
再者說,也沒什麼好怕的。就算真躥出個妖怪來,有師父在旁,他只要催動屏障術躲起來就行了。
或者,土遁吧,土遁好。把自己埋在土裡,妖怪總不願意啃一嘴泥的。
「長安,」呂老道喚了一聲。
正在盤算著躲在哪個角落比較靠譜的李長安,神思回體,扭頭看向呂老道,應了一聲,「在,師父!」
「東張西望,可是看出什麼來了?」
李長安湊到呂老道身邊,悄聲道:「師父,有人呢?」
呂老道笑著捊了捊鬍子,道:「只管說你看到的,對錯不論。」
李長安感受到那藍衣男子投來的異樣目光,他沒有回應,而是盯著師父。確認了眼神,師父是認真的人。
他想了想,抬頭指著假山上的兩截屍身,道:
「這明顯是同一個人的上半身和下半身,布蓋著看的不是很清楚,不過腰部斷口頗為整齊,不像是被什麼妖怪咬的。」
又指向左右兩側院牆上的血痕,繼續道:「牆上的血,形態各異。
像這種小型噴射狀的,應該是被利器插中脖頸要害處,再拔出來時造成的;
這種揮灑狀的,則應該是較長的利器,砍在被害者身上后,甩出去時形成的。」
一邊說著,一邊走到院門右側的草地上,指著牆上的大片血跡與草地上蓋著白布的屍首,道:
「這位被害者正從這裡跑過去時,被非常鋒利的長刀一刀砍掉腦袋。
隨著屍身倒下的角度,血從斷頸處噴涌而出濺在牆上,便形成了這種大面積弧狀血跡、周邊還伴有顆粒狀血點的痕迹。
我看到的就這些了。不過,師父,您有聞到一股濃重的腥味嗎?
一進院門便聞著了,我以為是血腥味,不過現在感覺又不像是血的腥味。
很奇怪,仔細聞聞好像帶著股子奇怪的淤泥臭味。」
藍衣首捕嶗觀海安靜地佇立於一旁,仔細聽完眼前這個面黃肌瘦的少年的說話,眉頭微揪了一下。
他質疑道:「照這位小兄弟話中之意,這一十九條人命皆是人為,而非妖邪屠戮。」
李長安忙擺手,「我沒有,我不知道,我沒這麼說。
師父讓我如實說出我所看到的,僅此而已,我可沒發表結論啊。」
「我說呢,這世上若真有人能作下這番血案,屠殺一十九人還不驚動鄰里,那可真是奇了。
呵呵…幸好小兄弟只是信口胡謅,說過則罷。不然,嶗某還真得重新徹查此案了。」
說罷,嶗觀海面上笑笑,睨了李長安一眼。
這小子,管師叔祖呂無相一口一個師父喊的這般親熱,當真是可笑。
身為天下第二大道門仙宗——[無極仙山、六道宗]的門人,誰不知道呂無相所在的悲呼峰一脈,向來是一師一徒的傳承。門下擇徒要求之嚴苛,人盡皆知。
嶗觀海料定,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至多不過就是替師叔祖看爐燒火的小道仆而已。
小小一名道仆,搞得好像自己是真傳弟子似的,要臉不要。
「觀海,小徒長安。」
呂老道一句簡短的介紹,嶗觀海驚愕不已。他不禁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師叔祖瘋了嗎?離開悲呼峰的這十六年,到底經歷了些什麼?居然會收這麼一個平平無奇的傢伙為徒?!
嶗觀海腹悱不已,呂老道那邊又說了,「我這徒兒,無甚其它本事,便是這顆腦瓜與眾不同,奇思怪想屢出新意。
不妨讓他多嘴幾句,觀海你聽過便罷。」
李長安撇了撇嘴。有點吃不準師父是真埋汰自己這個唯一的徒兒,還是在誇他。
嶗觀海心底暗驚,忙拱手道:「哪裡哪裡,師叔祖您過謙了!」
「長安啊,」老道一聲喚,笑呵呵道:「這是你師侄嶗觀海,在俗世里歷練,來認識一下。」
這話說的…
嶗觀海剛收回手,又不情不願沖李長安揖了一禮,壓低嗓子尊了一聲。
「觀海見過小、師、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