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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公孫府血案新版本

  臨江城外,向南十里,有一亭。

  名,十里亭。

  亭子后依山、前傍水,便是一座矮山坡與那護城河。

  將近未時三刻,正午時分。

  『這應該就是陽氣最盛的時候了吧。』李長安站在十里亭與護城河當間的鄉道,抬頭眯眼,瞧了瞧正懸於空中的一輪紅日,心底暗忖道。

  天不欺我啊!

  「公孫拓,最後再檢查一遍護城河邊的機關。」

  「小道兄,你都檢查十幾趟了,放心。匠人是我家最好的匠人,酒也是我自家工坊釀造,誤不了。」

  「小師叔,觀海這邊一應妥當,也都核查了十餘次,放心!」

  公孫拓令工仆、勞壯十餘隱藏於護城河對岸;首捕嶗觀海率捕役幾十人,埋伏於十里亭左側半片矮山坡頂上。

  三人各手持一張傳聲符,以此互為交流。

  李長安剛傳完聲,半蹲在山坡頂的嶗觀海,兩手一揮,左右兩隊藍衣捕役紛紛趴下身去,並用提前砍的樹枝遮蓋住自己,以作掩飾;

  另,他最帖心的兩跟班,小五和小六,則在山腳底下臨時挖的一個大坑裡,守著公孫拓花重金出動幾十批獵戶生擒來的…

  二十頭成年大野豬。

  一想到小師叔居然拿兩顆[凝靈丹],砸開了和水喂那群牲畜,嶗觀海心底就疼得直抽抽。雖說只是低品級的,那也值不少靈石。

  他辛辛苦苦被榨的一滴靈能不剩,都只得了一顆[補氣丹]來補充,這群豬憑什麼?

  不過,這都是小事。丹藥是小師叔的,他愛給誰就給誰,能給自己一顆已經很不錯了。

  而更令嶗觀海沒想到的是,他壓根沒怎麼當回事的小道士,居然會主動提出代替他站在鄉道上,正面對敵。

  他心裡除了吃驚之外,不由得還生出了欽佩之意。

  一個連氣海都沒練成的修士,嚴格來說都算不上修士,頂多算個外門修鍊者。

  竟敢以身『釣』蛇!

  要不是勇氣過人,就是傻的非人。又或者…

  師叔祖其實就在某處靜觀,小師叔才有恃無恐,這般英勇無畏。

  不管哪般原由,他嶗觀海可是欠下小師叔一份莫大的恩情了!

  另一邊,用一張隱蹤符隱了身形,躲藏在河道對岸的公孫拓,緊張得一顆心嘭嘭跳。他努力壓制著,盡量不喘大氣,只怕一個不小心露了蹤跡,害了小道兄。

  小道兄說,嶗首捕雖有些道行,但對付那大蛇妖恐怕勝算不大。因此,需提前設伏布下陷阱,以策萬全。

  此事一過,就算要他公孫拓舍了所有財產,不,哪怕是舍了性命,他都要報答小道兄的大恩大德。

  鄉道正中間,著一身青白色道袍的李長安,背手而立。

  他觀了觀天象,心底再次演練了一番[捕蛇行動]的細節。

  在他左後方不遠處便是石亭、亭子到河道之間的沙泥底下,埋著殺手鐧【壹】;

  亭子左側山腳下的大坑裡藏著殺手鐧【貳】、坑上方矮山坡上隱約晃動了一下的殺手鐧【叄】們;

  右邊河岸兩側埋在土裡、壇口正對著護城河的酒罈是殺手鐧【肆】,此時掛在河底水中的殺手鐧【伍】…

  各就各位,使用這些殺手鏡的順序,需視實際情況而定。

  貳壹叄肆伍,可;壹貳肆叄伍,也可;

  當然,這些殺手鐧,都只是用來作輔助攻擊、與臨時控制用的,最靠譜的當屬師父為他特製的那三道護身符。

  右手傳聲符,用來與公孫拓和嶗觀海聯絡,左手[天雷涌動離火焚滅]符,蛇妖敢吞他,就炸它個裡焦外嫩;

  另,[十方風息]符、[八羅銅壁]符,分別掖在胸口兩側內襟處,觸手可取。

  三道符、兩攻一守,師父設想的還算頗為周到。不過,再周到,李長安還是想跳腳罵…

  說好的七天後有大機緣,能改變他沒有靈根、妙骨,無法修鍊的屬性硬傷。結果,日子到了,師父仍不見蹤跡。

  他想跳出來直面蛇妖嗎?他想做英雄嗎?

  別開玩笑了,他李長安的膽還沒那麼肥。

  可他也沒辦法啊,蛇妖肯定會找上他,時間一天內,地點隨機。

  有可能在他忍不住上茅房的時候,也有可能是夜深人靜時分…用妖術迷走他,還是直接殺入城中擄走他,這就得看大蛇的心情了。

  太被動了!被動的讓李長安覺得自己就像案板上的一索肉,等著那一刀落下。

  橫死是死,豎死也是死。不如,一搏。

  雖然感覺上毫無勝算,可不拼一拼,就那麼躺著等死,實在不是他的風格。

  正思忖著,便感覺前方半空中風塵滾滾而來。

  一息功夫,還未及時作出反應,一股狂風卷至。

  一個風度翩翩的藍衫郎君,踏風而來。

  「哈哈哈…小妖道,本座來了。乖乖跟本座走一趟。」

  李長安睛珠子都差點掉出來,聽這話的意思,眼前幾米開外懸於半空中、看上去長得一副溫潤如玉般的藍衫小郎君,便是那藍窪窪的大蛇——地君大仙。

  聲音與第一次聽到令人毛骨悚然的陰陽怪氣調調,完全不同。絲毫沒有陰沉感,聽上去還有些青澀的感覺。

  幻成人形的模樣,生得是粉透透、嫩乎乎,略有些嬰兒肥的面龐,一眼看去,竟有幾分寶玉弟弟的神采。

  「你…」李長安心底喊遭,這倒是沒想到。不過,眼下也只能硬開局了。

  咽了口唾沫,高聲喊道:「你來早了!」

  「小妖道,不是你讓夜磨子傳口訊,約在此地、未時三刻么?」

  我去,還挺守時啊。得想辦法讓這貨落地才行,不然埋在底下的[縛妖符]可就沒用了。

  心底打著算盤,李長安乾笑了兩聲,道:「是嗎?到時辰了?那行吧,要我跟你走也行,不過…你先下來,我有事要先問問你。」

  「呵,」藍衫郎君輕笑一聲,不屑道:「你想問,本座偏不答。」

  李長安早知道大蛇不會乖乖配合,抬手晃了晃從嶗觀海那要回來的錦囊,道:「這裡頭只有一道九宮真人的符籙,你說的什麼金柳葉,根本就沒瞧見過。

  怕不是騙人的吧!就想隨便找個借口,把我拐走吃了,好修鍊你的妖法。」

  藍衫郎君一甩衣袖,身形緩緩落下,沖李長安翻了個白眼,輕微嬰兒肥的俊臉露出嫌棄的表情,道:「你當自己是什麼天材地寶呢?一身臭味,本座才不稀罕吃你。」

  前次打交道,李長安就覺察出這妖怪不僅護短,還很經不起激。

  「其實,你上次說公孫府上下十九條人命,不是你殺的。這事兒我仔細想了想,覺得你這說法有很大的漏洞。」

  藍衫郎君仍舊束著半髻,他伸手撩起鬢角的一縷髮絲,劍眉微擰,一雙明亮的眼睛盯著李長安,疑道:「漏洞?你倒是說說,本座所言有何漏洞?」

  『長的真他娘的妖孽啊!』李長安心底暗忖,『可惜了這張臉蛋,真是有顏無腦的典範。不過,幸好這蛇妖不僅蠢,還是個好奇寶寶。不然,哪能一步一步的勾引,不是,誘導他走到陷阱里。』

  李長安不著痕迹地往自己身後緩退,嘴裡說道:「案發當夜,你說你是去尋公孫老爺的。

  這就奇了,你一個妖怪,大半夜的摸上門,不為殺人,難不成是去找公孫老爺談心?

  還有,公孫老爺可是遠近有名的大善人,從來都不曾與誰結怨,誰會兇殘到殺他全家,手段還那般殘忍。

  你不會是心虛不想承認,就編了個故事吧!」

  藍衫郎君面色一寒,李長安後背汗毛都豎起來了,還以為這傢伙要惱羞成怒,正打算用傳聲符通知嶗觀海動手之時,便聽蛇妖一陣大笑。

  笑罷,藍衫郎君微微抬起下巴,睨了李長安一眼,道:「愚蠢的凡人!哼…

  可惜了,公孫抑為人正直,卻迂腐愚鈍。本座勸誡他,他卻不肯聽,這才招致殺身之禍。」

  「哦?!」李長安又往後挪了兩步,「聽上去,你還認識公孫老爺?」

  「非也非也,認識倒談不上。」藍衫郎君一手置於腹前,一手抵於腰后,儀態是一頂一的好。

  他沉吟一息,回憶道:「前幾日,本座奉命追查一樁要事,正巧在九矅山下遇到一個妖道害一婦人。

  本座本想將那妖道生擒,奈何這廝極力反抗,本座一時錯手,便將他打死了。

  這時,那公孫抑正好路過,差家丁將那奄奄一息的婦人救起。不分青紅皂白,拔劍便向本座刺來。

  本座怎會與一個區區凡人計較,未去理會他。

  本座見他手中握著一隻錦囊,勸他莫要將那九矅山、九宮觀中求取的符籙帶回家。

  這個呆貨,張口便罵本座是妖孽云云…

  本座見勸他不動,好心相告,當心招來殺身滅門之禍。他竟取出那張妖道畫的符籙,想要鎮住本座。實在是可笑至極…

  當夜,本座左思右想,覺得還是登門提醒一二,便差了夜磨子去打探那自稱公孫仰的獃子的住處。

  待找到地方,本座趕至之時,已晚矣。闔府上下,死作一片。那妖人遁走,本座倒被金鐘罩給罩住了。

  之後諸事,本座與你說過了。如何,還有何處可疑么?若有,你且問來,本座可再回答你一個問題。」

  李長安思緒轉的飛快。

  腦補出蛇妖所說的事件真相版本。

  案發當天,公孫抑去九宮觀求符籙,下山的時候遇上蛇妖與『妖道』鬥法。眼睜睜看到蛇妖殺了個道士,是個人都不會把蛇妖當好人看。

  再加上一旁還有個生死不明的婦人,急公好義的公孫仰,自然不可能看透事件本質。

  而蛇妖勸告的所有說話,在公孫仰聽來,可不就成了恐嚇加威脅了嘛。

  於是,他急匆匆趕回家,催促夫人與兒子出外躲避,之後……

  所以,這個版本的真相中,最關鍵的信息,竟是!

  「你的意思,九宮觀中的道人是妖道?!而公孫仰求到的所謂護身符,是妖道用來作記號用的?」

  藍衫郎君挑了挑眉,又是一聲輕笑,道:「沒看出來,你這小妖道,還有幾分聰慧的嘛。

  沒錯,那九宮真人,實乃太湖底下一隻千年鱉精。他遊走四方,專干吸人精元、滋養自身的惡行。

  屠殺公孫府一家,便是這妖道指使門下惡徒所為。

  好了,惑已解,你可以老老實實隨本座走了吧!」

  走?走你妹啊,走。你當你是月亮呢。

  這個版本是否真相?回頭讓嶗觀海跑一趟內什麼九宮觀,實地堪查一番就清楚了。

  前世好妖惡人的故事,聽得多去了。但就算那九宮真人確是妖道,也無法證明他蛇妖就不吃人啊。

  話已說盡,先跑為敬。

  李長安二話不說,一轉身,拔腿狂奔。

  同時快速念動口訣,催動帖在衣服內的[隱蹤符],消失在蛇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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