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廢柴的遭遇
高山之巔,站著兩個人,一長一少。
少年十四五歲的樣子,一身藍衫,俊俏的臉上,兩道濃眉斜入鬢角,一雙亮目,古潭般深邃,嫩白的皮膚,看上去,是標準的小鮮肉一枚。
隻見他雙掌緩緩移動,似抱球狀,猛然一推,一團銀球吐向山澗,雲霧翻騰,如萬馬奔騰。
身後長者輕輕一歎。
其實長者的年齡也不算大,四十出頭的樣子,一身青衫,上麵用白線刺繡著一條龍,栩栩如生,騰空欲飛。往臉上看,長眉鳳目,麵帶慈善。
那聲歎息充滿了惋惜之意,如同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在少年的心頭。
“怎麽還是一級二階的層次,和你的師兄妹差得好遠。”青衫人說。
少年一臉慚愧,垂頭不語。
“走吧,回神府。”說著,青衫人探手抓住少年的手腕,兩個人劃空而去,如閃電般投向東南方,轉眼間,來到百裏外的一片巍峨的建築群。
建築群外蕩開著一道神光。
從外麵看去,一排排房屋內,樓台小謝,池塘假山,依稀可見。
此處便是威震乾坤大陸的坤元神府,而青衫人就是神府的主人青石。
青石帶著少年走向大廳。
大廳正中的浮雕銀椅上,坐著一個秀美的中年女子,一身的綠色衣裙,美眸望向走入的少年,若有所思的樣子。
在她的身後,侍立著一對少年男女,少年十八九歲,氣宇軒昂,一臉不屑地看著藍衫少年。少女十四五歲,一身綠衣,模樣像極了前麵的中年女子,隻是比其萌了許多。
看到青石走入,中年女子一揚手,一封信平平地飛了過來。
信箋寫道:青石賢弟,十五年彈指即過,愚兄將派小女前往坤元神府。落款:乾元神府藍宇。
青石眉頭微微一凝,瞥眼看著藍衫少年:“一晃十五年了,這孩子修為進展緩慢,如何應約?”
中年女子望向少年,哼了一聲:“誰讓他不長進。”
少年一聽,扭頭就走。看得出,他的性子很倔。
中年女子淡喝一聲:“站住!”
少年雙腳一頓:“師娘有什麽訓教嗎?”
中年女子一拍案幾,喝道:“海玉,你從小和師兄師妹一起修煉坤元玄功,為什麽還是廢物一個?”
少年俊逸的臉抽搐了幾下,咬著嘴唇說:“海玉走了,就沒人給你們丟人了。”
中年女子忽地站了起來,喝道:“玄功沒有進展,你加倍努力就是了,怎能自暴自棄。”
少年濃眉一挑,突然嗬嗬大笑。
他放肆的笑聲引得青石身後的少年大怒:“你敢在師父師娘麵前無禮。”說著,探手就要朝少年抓去。
青石擺手阻住身後的少年,說道:“青成退下,師兄弟之間不可傷了和氣。”
中年女子仍是一臉怒意,大罵:“目無尊長,看師娘怎麽教訓你。”
說著,中年女子一掌拍了出去。
青石胳膊一抬,架在中年女子的手臂上,中年女子那一掌打空了,一團銀色的光輪飛向空中,倏地收回。
青石說道:“夫人息怒,海玉還是個孩子,他性格倔強,不要激,讓我來吧。”
說著,青石走到少年的背後,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和顏悅色地說:“孩子,坤元玄功博大精深,可是隻要你肯下苦功,早晚會有大成的,師父相信,不用半年,你就能達到大師兄的境界。”
溫和的語言,如同良藥,可以療傷,尤其是心理的傷。
青石的聲音像春風一樣溫和,他親切的話語打動了少年。少年的眼睛開始濕潤。他點點頭,道:“師父,弟子一定努力的。”
青石點點頭,朝身後的綠衣少女喊了一聲:“綠兒,把二師兄送回去吧,多勸勸他,不要自暴自棄,也不要到處亂跑。”
那被稱呼綠兒的少女跑了過來,握住少年的手,一臉關切之色,道:“二師兄,回去吧,別多想了,以後綠兒陪你好好練。”
少年在坤元神府內待了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就出來了,雖然這裏對於整座乾坤大陸來說,不知道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地方,但少年待在這裏,總有一種鬱悶感。他的眼前常常會出現奇異的一幕:一個瑰麗的山穀,氤氳彌漫,花叢中放著一個繈褓,繈褓中,似乎傳來清脆的嬰兒啼哭聲。
他知道,這是一種幻覺。又仿佛真實。
海玉來到了坤元神府東側十裏外的海邊。
大海是寬廣的,任何人麵對它時,都會感到自身的渺小。
海玉走近大海時,內心突然感到了一種孤獨。這孤獨的感覺就像潮水一樣,一下子湧了上來,讓他嘴角澀澀的。
“為什麽我不能穿坤元神府的衣服?為什麽?”他朝著大海咆哮。
對於海玉來說,他感覺自己從來就沒真正融入到坤元神府,因為坤元神府中的男人,無論身份,都是一色的青色衣衫,而且以“青”為姓氏,神府中的女人,無論身份,都是一色的綠衫。他曾經問過師父,師父說他早晚是乾元神府的人,所以,讓他習慣這身裝扮。
乾元神府在乾坤大陸的地位,要高於坤元神府,府中所有男人都穿著藍衫,而且以“藍”為姓氏。
海玉從小在坤元神府長大,卻被當作是外人,他無法忍受。
人最可怕的不是外傷,而是內傷。外傷是皮膚流血,內傷是心在流血。外傷容易療治,而內傷難以痊愈。
雖然師父不止一次地對他說,乾元神府在大陸的地位要高過坤元神府,海玉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坤元神府。
海浪聲和海玉的吼聲交織在一起。兩股聲音中似乎傳來一陣嘲笑之聲。海玉猛地扭頭,發現旁邊的岩石上躺著一個人。
這個人五六十歲的樣子,光頭,身子胖得像個圓桶,橫看豎看都差不多,眼睛不大,一臉的油光,手裏拿著一個酒葫蘆,正在那裏暢飲。
海玉大怒:“你嘲笑我?”
胖和尚眯著眼說:“我嘲笑了嗎?”
“你的聲音中充滿了嘲笑的意味。”
“是嗎?我和尚向來隻嘲笑那些修為低的人……”
胖和尚這話,明擺著說的就是海玉。海玉怒喝一聲,一掌朝他拍去。
胖和尚看也沒看他一眼,甚至雙手動也沒動,隻是輕輕地哈了口氣,將海玉拍出的三尺見方的銀色光輪吹散。
來自嘴皮子上的功夫,要麽是吹牛,要麽就是絕學。
海玉大驚。他覺得師父也未必有這樣的修為,知道今天遇到了高人。胖和尚嗬嗬一笑,從石頭上坐了起來,吧嗒一下嘴皮子:“小子,我老和尚的修為怎麽樣?比你的坤元靈氣不賴吧。”
“師父說放眼乾坤大陸,除了乾元神府,就是坤元神府了,閣下到底什麽人,居然有如此修為?”
“老和尚不屬於乾坤大陸的人,所以你小子孤陋寡聞,不過你師父應該知道。”
“普天之下,難道不隻有乾坤大陸嗎?你住在海上?”
“看來,你師父從來就不肯說魔域的事啊。”
聽到“魔域”倆字,海玉猛然一驚,馬上提起靈氣,叫道:“你是魔域的魔頭?”
胖和尚擺擺手:“小子不用緊張,我老和尚要是取你的命,早就下手了。”
“你……你找我幹什麽?”
“聽說你的師母、師兄妹把你當成廢物?”
每個人的身上都有一個命門,也就是他的痛處。
海玉的命門就是“廢物”兩個字。他望向大海,兩眼裏浸著淚水。他記得曾經有一天,自己受不了師兄的侮辱,一頭紮向了大海。那一天,或許是他命不該絕。迷迷糊糊中,頭仿佛撞在水底的石頭上,理智恢複了許多,於是,一個瑰麗的山穀,以及花叢中的繈褓浮現眼前,尤其那陣陣嬰兒的啼哭聲刺痛了他的內心。從此,他不再尋思,而是隱忍著,讓自己不斷變得堅強。想到這,海玉突然哈哈大笑。他用笑聲排放著內心的苦楚。
胖和尚怪怪地看他一眼:“我看你受了委屈,本想跟你交個朋友,順便指點你一下……算了算了……我老和尚還以為遇到了一個頗有個性的少年,沒想到也是世俗之人,迂腐,迂腐。”
海玉一拍胸脯,大聲說:“你這個朋友交了。”
胖和尚哈哈大笑,將酒葫蘆遞給他,說道:“來來來,既是朋友,咱們就喝一壺。”
海玉微微一愣,他望著酒葫蘆有些遲疑。
海玉是個性格孤僻的人,如履薄冰的生活,讓他處處會有警惕心。畢竟他和胖和尚並不熟悉,萬一,他要害我怎麽辦?
世上有不怕死的人,卻沒有肯隨便去死的人。
胖和尚說:“怎麽,怕有毒?我老人家要想殺你,還用得著毒嗎?”
海玉一把抓過酒葫蘆,咕咚咕咚地灌了下去。
酒葫蘆蓋一打開,便有一股濃濃的酒香鋪散開來,仿佛肉眼可見的嫋嫋雲煙,在周圍繚繞著。
海玉年紀小,從來沒喝過酒,但今天受胖和尚一激,毫無畏懼,居然狠狠地灌了三大口。海玉憋了一口氣,連喝酒也不想讓人看不起。這三大口,一口比一口多,一口比一口猛,一口比一口嗆。
再有戒心的人,一旦失去了理智,就會連常人也不如。
胖和尚哈哈大笑,朝海玉一指:“倒也,倒也。”
再見海玉,果然暈頭轉向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