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鍾情
一天隻做個三五桌，隻能提前一個月預約，而且還要刷臉進的暮雪園。
陸先生說請言景去那吃個便飯。
闌珊還真有點沒話說。
暮雪園以前是個侯府，挺大的，假山梅林，亭台水榭，保存的還挺好，其實翻新什麽的她們這些門外漢也看不太出來。
反正人家逼格就在那裏擺著。
最值得一提的是，新雪過後，獨秀而放的綠萼梅。
一進門，淡淡的幽香先撲麵而來。
之前言白還跟她開玩笑說，這是一線大咖進了都要拍張合影裝逼的地兒。
闌珊上次進來，是某個劇組的大佬強行刷臉，借了半天拍戲。
這時候陸隨然走在她身側，積雪初化，枝頭嫩蕊輕綻。
如果不是兩個男人同行的氣場，壓得氣氛十分微妙的話。
闌珊的心情，應該會不錯。
穿著一色襖子的女服務員沿路都是，感覺跟以前後門貴府差不多，排場陣仗擺的大，青石板的路兩旁都種了翠竹。
講的是風雅高潔什麽的。
包間在二樓，算是暮雪園裏頭比較高的地方，雕花木窗半開著，抬眼就可以把滿園景色盡收眼底。
幾人坐下之後，都沒什麽說話。
闌珊問了莫思遠一句，“婉婉快到了嗎？”
“她哪次出門是一個小時能到的？”
莫思遠這語氣，簡直不能更真相。
闌珊微微一笑：“這倒是。”
要她和言景說客套話，難度其實還是挺大的。
關係還成的時候沒說過，後來更幹脆，反正就保持沉默就可以了。
而且她家陸先生，也從來不是會客套寒暄的人。
氣氛如此的微妙。
闌珊剛要湊到陸隨然耳邊，問一句“不點菜嗎？”
七八個妙齡姑娘就端著各色餐碗進來了，轉了兩圈擺完出去。
桌上已經多了十幾道菜。
闌珊撩了一下眼角， 不說味道怎麽樣，光是這賣相就可以當工藝品上照了。
“嚐嚐。”
陸隨然麵色如常，說這話的同時，給闌珊盛了一碗烏骨雞湯，極其自然的那種。
言景坐在她身側看過一眼，夾了一塊糖醋排骨到她盤子裏，“看著不錯，就是不知道有沒有你做的好吃。”
闌珊端著湯碗的手輕輕顫了一下。
不由得看了一眼，一開始就十分自覺坐在離她最遠位置的莫思遠。
“別看我，沒吃過你做的。”
莫思遠靜靜的夾了一筷子藕尖。
闌珊無語。
低頭，恨不得把臉都埋進碗裏。
“珊珊你家陸先生請吃飯啊！”
江寧婉圍著厚厚的大圍巾進來，可能是來的有點急，現在還有點大喘氣。
“這次來的倒是挺快。”
莫思遠臉上帶了笑，在服務員過來之前，拉開了身邊的椅子。
“要是你帶我上暮雪園吃飯，我怎麽可能會遲到？”
江寧婉直接略過了他，看了闌珊身邊的位置。
左邊陸隨然，右邊某先生。
江寧婉想了想，索性在陸隨然身邊坐了下來，笑容甜甜的打招呼，“陸姐夫好呀。”
闌珊感覺挺微妙的。
從未沒覺得這小妮子這麽討喜過。
簡直渾身都帶著“恭喜發財”“招財進寶”那種福娃的既視感。
陸隨然眸中含笑，“過來的匆忙，明天把紅包給你補上。”
“蹭飯還有紅包啊？”
江寧婉都要眼冒紅心的。
闌珊湊近陸先生，小聲說：“你都沒給過我紅包。”
心裏有點酸有點酸有點酸……
無限循環中。
可能是剛才吃了那塊糖醋排骨消化不良。
陸隨然低眸，看著她，眼睛有笑意流轉，“改口費。”
“啊？”
闌珊反應了一會兒，猛然明白過來。
有點小臉紅。
連言景此時看過來的目光，和陸先生對上了，都沒有發現。
一頓飯下來，男人們基本沒怎麽說話。
完美貫徹實行了“食不言”的故人教導。
不過走出暮雪園的時候，闌珊還是沒想起來自己剛才吃的東西是什麽味。
不過好在江寧婉這次來的挺快，這妮子一看到好吃的就兩眼發光，很大程度上改善了這頓飯的氣氛。
莫思遠拎著小妮子走了，似笑非笑的看了闌珊一眼。
外麵倒是沒再下雪。
闌珊站在陸先生身邊，十分自覺的又把羽絨服套上了。
言景在兩步開外，“元旦之前我都在安城，不打算帶我逛逛？”
他說這話的時候，仿若闌珊和他還是多年好友。
絲毫沒有任何的生疏感。
闌珊頭皮都是發麻的。
今天這樣的場合，她完全不想再來一次。
“言先生要是喜歡，我可以讓助理為你安排隨行導遊。”
陸隨然倒是比她更快開口，“我太太很忙。”
闌珊隨即點頭。
“現在連話都要別人替你說了嗎？阿闌。”
言景還是笑意溫和的模樣。
連喊她的那一聲“阿闌”時，音調都和以前一模一樣。
“天冷，開口就灌風。”
闌珊機智的回答。
“那就等不冷的時候吧。”
言景這人倒是會找台階下，“改天再見，多謝陸先生盛情款待。”
他說完這話，朝闌珊笑了笑，走了。
闌珊今天承了他的人情，總覺得要還不清了。
忍不住看著眼睛離去的方向皺了皺眉。
陸隨然伸手，輕輕捏著她的下巴一轉，讓闌珊目光不得不跟著移了回來。
他微微勾著唇，“陸太太不打算和我說說這位言先生？”
之前在南城碰到的時候，陸隨然應該就知道言景和闌珊的關係，絕對不是什麽鄰家哥哥那麽簡單。
言景。
看著性格溫潤，其實骨子的執拗一點也不比別人少，尤其是對自己從小守到大的女孩。
從三年前就開始收購顧氏在外的散股，心思夠深的。
闌珊看著他，眨了眨眼睛，“阿隨，你不覺得外麵風有點大嗎？”
“我們回去說？”
問的突然，完全不給她縷清思路的時間。
陸隨然勾唇：“一時半會還說不完是麽？”
闌珊：“……”
陸太太的心虛總是來得莫名其妙。
但是有關於言景，她真的不知道怎麽說。
上車，打了火。
陸隨然卻靠在椅背上，“說吧。”
闌珊裹得很厚，想跟他靠的近一點，移了移，動作看起來有點笨拙。
陸隨然看著她，伸手，一把拉進了，闌珊的唇差點都貼在了在他側臉上。
“我和他……”
闌珊剛開口，陸隨然一個眼神瞥了過來。
她立馬斟酌了一下用詞，“言景，差不多是十來歲的時候認識的，那時候我們剛到安城，幾乎隻有和言家有一點往來……”
她現在回想起來，忽然覺得那些記憶真的已經離她很遠了。
那時候很孤獨。
沒有可以擁抱著一起取暖的人。
在總是春水初漾、暖風和煦的南城，所有人都說生活那麽美好，隻有她獨自穿行在寒風裏，仿佛覺得自己被世界所厭棄。
而言景和她算是同類吧。
溫和懂事、優秀出眾，別人父母教科書般的要求自己的子女，可對他們來說，卻沒有絲毫的作用。
因為不被期待的孩子，即便再懂事再優秀，還是無法獲得他們的喜歡。
“阿隨。”
闌珊忍不住閉上眼睛，聲音有些發啞，“我也不知道怎麽說。”
“不能說？”
陸隨然看著她猛然沉陷的情緒，語氣不自覺的變了變。
因為太重要，所以連提起的時候都忍不住這樣傷感？
“你知道以前有多少個人喜歡過你嗎？”
闌珊忽然開口問他。
陸隨然沒說話，她緊接著說道：“你肯定不知道。”
“陸家你這一輩的，奶奶最喜歡你，包括你母親哥哥還有父親，就算不說“最”字，反正也少不到哪裏去的。”
“你以前招蜂引蝶的那年紀更不用說，現在哭著喊著愛你喜歡你的還能繞安城好幾圈吧？”
闌珊指指自己，忍不住笑了笑：“我就是那裏麵最瘋狂的那一個。”
陸隨然看著眼前的女人，有些說不出來話。
“可是我啊……我媽躺在病床快不行那會兒，對我唯一的要求是：你走遠一點，不要讓我看見。”
闌珊閉著眼睛仰了仰頭，微微的笑。
她多想對顧茗說：顧淵對你不好，我會很乖的啊。
闌珊那麽努力做這世界上最乖巧懂事的姑娘，還是沒能得到自己母親的半點喜歡。
陸隨然第一次發現笑容竟然也能讓人揪心的疼。
“少不更事的時候隻見一個過很好很好的人，他特別好，第一次見麵，我像個傻子一樣問他能不能喜歡我呢？”
闌珊忽然睜開眼睛看著他，一直一直，目光像是固定在了陸隨然臉上。
“其實那時候我在想，要是他再罵我一聲，我就有理由哭的更大聲。”
她開口的時候尾音有些發顫，睜開眼看著陸隨然，眸子都有些發紅。
“可他說了句這世上最好聽的話，於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夢想變成了在最美的年紀嫁給他。”
那尚不能算是一句情話。
十五的顧闌珊，還分不清喜歡裏麵還有許多種的不同。
隻有連哭都要找到合適理由的姑娘，才有那麽輕易的一見鍾情吧。
闌珊說： “因為我長到那麽大，隻有這麽一個人，是喜歡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