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生

  光德二年……


  雲羽檸反複默念,頭痛的快要炸開。


  她明明不是在光德四年已經死了嗎!“你確定現在是光德二年!”


  冬兒顫巍巍的點點頭,“小姐,您別嚇我……”


  雲羽檸這才打量自己所在的房間,簡單樸素,屋內擺設完全不是相府嫡女該有的配置,正是自己當年的閨房。


  她又想起什麽似的,光著腳走跳下床到案桌邊,目光慌忙的找到桌上的青硯。


  此時,它還還完好無損。


  雲羽檸將硯台拿在手中,就這樣赤腳站在地中央怔怔出神。


  這方硯台是訂婚之後易子墨送與她的,曾諾言要與她舉案齊眉,舞梅弄墨,可在不久之後雲羽檸便被薑氏和易子墨聯手陷害,心死之下她摔了這方硯台。


  果真是光德二年!

  “哈哈哈!”雲羽檸忽然仰天大笑,老天爺,你待我不薄!竟能讓人死而重生,我定不會負你美意!


  “小姐!”冬兒已經帶了哭腔,“求求您別嚇我啊,您到底是怎麽了,我這就去找老夫人來!”


  雲羽檸拉住已經嚇傻的冬兒,“我問你,我可是剛剛落了水?”


  冬兒戰兢的點頭,“您忘了?那分明就是二小姐把您推下去的,您已經昏迷了三天……”


  果真如此!


  三九寒冬被推入荷花池,池水刺骨鑽心,這樣的對待如同家常便飯,雲羽檸怎麽會不記得!


  在這府裏的一樁樁一件件她都記得!


  上一世的她軟弱,以為事事忍讓就可以安穩度日,不料得來的卻是變本加厲的欺淩,此次重生就是上天給了她再活一次的機會,她要讓所有的人血債血償!

  想到這,巨大的歡喜和一股莫名的力量充斥她的全身,她恨不得現在就出去將薑氏碎屍萬段!

  興奮之餘雲羽檸也明白,這次的機會得來不易,隻有處處小心謀略才有可能讓他們悉數盡敗,這一世的機會她不能白白浪費掉。


  “小姐,我去給您請大夫來吧……”


  “不必,”雲羽檸平複了一下心情,“我娘在哪?”


  “夫人擔心您凍壞了身子,日日在佛堂行禮禱告。”


  “帶我去見娘親。”雲羽檸頭痛稍稍緩解了一些,她此時最想做的事就是再見一麵娘親沈氏,這個在相府懦弱了半輩子的女人,哀其不幸怒其不爭恐怕是對她最好的形容,上一世的雲羽檸就是在沈氏的教育下才畏首畏尾最後落得個淒慘的下場。


  但這一世,雲羽檸仍然掛念她,血肉至親,即使她懦弱,她也是她唯一的娘親,即使她願與世無爭,雲羽檸也要替她爭回本屬於她的一切!

  “小姐,天色太晚了,您這時候出去恐怕會被老爺責罵,況且您的風寒還沒有好。”冬兒連忙攔住正要換衣服的雲羽檸。


  雲羽檸手上的動作沒停,轉頭看了看門後的藥爐,“藥煎好了?”


  “嗯,”冬兒點頭。


  “幫我晾上,”說罷又開始自顧自的係胸前的袋子。


  “可是……”冬兒小聲嘟囔,卻也不敢不聽主子的話,把藥細細篦出後又放在桌上輕攪晾涼。


  雲羽檸穿好衣服走過去,仰頭把藥喝了個精光。


  “小姐……”冬兒驚呼,麵前的這個人還是她平日裏怕苦怕藥的主子嗎?


  冬兒發愣的當兒,雲羽檸已經推開房門,瞬間一股冷風灌入。


  雲羽檸緊了緊身上的大氅,轉頭對冬兒說,“天氣這麽冷,你不必跟著,我很快就回來,”說罷,不等冬兒做反應,就消失在了門廊。


  冬兒怔在原地,想著莫不是這藥有問題,怎麽自己主子自從醒來之後,就變得這麽反常。


  雲羽檸穿過長長的回廊,路中偶有值夜的侍衛經過,挑燈走近看見是她,也都沒有說什麽,便放她過去了,畢竟雲羽檸在偌大的相府存在感還不如一個庶出的女兒強,大多數人對她是視而不見的,不過這也倒好,這樣的被無視正是她這一世最好的偽裝。


  慈齋是相府裏的佛堂,是相爺雲錫石專為結發妻子沈素心建造的,但在雲羽檸眼裏,這不過就是一座軟牢,雲錫石以向佛之名囚禁她,而沈素心也借此來麻痹自己,在雲羽檸看來,不過是一個偽善,一個裝傻,如果她娘肯爭寵一些,也不至於淪落到夜夜看著當年信物寬慰自己的地步。


  到底是個可憐人,雲羽檸深知沈素心這一生的膽小不易,但也痛恨自己從前和她一樣的軟弱無力,任人宰割!

  夜晚的佛堂裏空無一人,隻有一個瘦弱的身影跪在佛龕前,她身邊甚至連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


  “娘!”雲羽檸看著沈素心的背影,淚水不自覺地充盈眼眶。


  “檸兒!”沈素心聞言回頭,驚喜之情溢於言表,“檸兒你終於醒了……”


  沈素心是雲羽檸的娘親,一品誥命夫人,舉手投足間滿是溫婉大家風範,但可惜,這些雲錫石都看不到,他的眼裏隻有名利,對這個一心一意為他的女人棄之如履,任薑氏母女欺負她們。


  “娘,”雲羽檸撲通一聲跪在佛堂門口,如果上一世自己能一直在她身邊,也不至於到最後讓她死在柴房裏。


  “你這孩子,快起來,天寒地凍你怎麽能跪在外邊!”沈素心從墊子上站起身,長久跪著的姿勢讓她的腿有些酸痛,但還是撐著走到門口急忙要拉起雲羽檸。


  雲羽檸拉著沈素心的手,“孩兒不孝,未能在娘親身邊侍候左右,讓娘親受苦了。”


  沈素心拿帕子偷偷擦了擦眼淚,“你這孩子,說什麽受苦的話,娘不苦,隻要你好,娘一切都值得,”複又拉著雲羽檸的手,“快起來,身子剛好,莫要凍壞了。”


  沈素心拉著雲羽檸走進佛堂到蒲團處坐下,臉上滿是幸福,“檸兒啊,你現在病好了,又和子墨訂了親,娘的心啊,就放下了。”


  雲羽檸低頭不語,沉了片刻,道,“娘果真想讓我與易子墨成親?”


  “傻丫頭,你這說的是什麽話,”沈素心佯嗔,“雲易兩家是世交,你爹和子墨他爹同朝為官,你能嫁與他娘自然是高興的。”


  雲羽檸看著沈素心滿足的神情和有些皺紋的臉,一陣心疼,上一世的沈素心知道真相時不知道是經受了怎樣的打擊。


  雲羽檸眸色暗了暗,的確,看起來這樣美好的愛情連上一世的她都覺得幸福無比,期待無比,卻萬萬沒想到那人是個偽君子,同樣是為了名利可以不擇手段的人,雲羽檸將自己的大氅解下來披在沈素心身上,“娘,天寒了,我送您回去吧。”


  沈素心擺擺手,滿目慈愛,“你能醒了娘就不知道有多開心,娘要在這裏感謝菩薩顯靈,你先回去罷。”說著要把大氅還給她。


  雲羽檸拉住沈素心的手,“娘親,我不冷。”


  “那娘去叫冬兒給你送件衣裳來。”


  雲羽檸搖搖頭,看著麵前已經頭發花白的沈素心又是一陣心酸,眼淚止不住的想往外湧“冬兒這就來了,我去迎迎她。”說罷,逃也似的離開了佛堂。


  “你這孩子!”沈氏追出來時,雲羽檸已經跑遠了。


  雲羽檸沒有目的的一路猛跑,她為沈素心不值,也為自己的上一世不值!如果沈素心不這樣為了雲錫石委曲求全,如果自己不被易子墨所蒙騙,那上一世的所有苦難都不會發生!


  情字是女人最大的劫數,於沈素心是,於她亦是!

  而這一世,雲羽檸堅定絕不會動心,她這輩子隻有一個目的——報仇!隻有毫不動情,才能毫不留情!

  雲羽檸走回踏雪院時,冬兒已經睡著了,小小的身體趴在桌邊,雲羽檸走過去為她披了件衣服。


  第二日,天蒙蒙亮雲羽檸就醒了,這一夜她睡得不好,她很怕自己醒來後又回到冰天雪地中。


  她輕聲穿好衣服,就著薄薄晨霧出了房門。


  雲羽檸估摸著易子墨快來了,當年自己大病初愈後不久,易子墨就以出去散心為由從薑氏手裏帶走了她,那時的雲錫石為籠絡人心正在酒樓宴請新上任的刑部侍郎。而事情發生的時候雲錫石和衣衫不整的雲羽檸在酒樓隻有一牆之隔,所以才能在第一時間被易子墨請來,不僅如此,當時雲錫石宴請的賓客,也包括易子墨的爹兵部尚書易崢都看見了相府嫡女‘放蕩’的醜態,於是當即發難,雲錫石盛怒之下與她斷絕父母關係,隨後便被逐出了相府。


  那時的雲羽檸還不明白自己怎麽就成了那副模樣,更不明白站在地中央大聲指責她的竟然是把她帶去那裏的訂婚夫君。


  其實如果細想就會發現,她這個相府嫡女的身份根本毫無價值,在府內薑氏一手遮天,雲羽檸母女過的甚至連下人還不如,她空有一副花容月貌又如何,終究敵不過男人對權利的欲望,而且後來聽說易子墨和薑氏的女兒雲羽舒訂了婚,從小到大,隻要是雲羽檸喜歡的東西,雲羽舒必要來爭。


  上一世,雲羽舒贏了,而這一世,鹿死誰手卻未可知。


  “小姐,您怎麽跑這來了。”冬兒抱著披衣跑近,“晨寒露重的,您快回去吧。”說著把衣裳給雲羽檸披上。


  “無妨,你去煮一盞茶來,我要去給爹爹敬早茶。”


  “小姐,您身子剛好,我看還是不要去了,”冬兒又繼續小聲嘟囔,“免得看見二小姐又要被她欺負。”


  “莫要瞎說。”雲羽檸輕斥,把自己的暖手煲遞給冬兒,“快去,等下要遲了。”


  “是,”冬兒萬分不願的跑開了。


  雲羽檸記得那年病愈後自己真的如冬兒所說沒有去敬茶,除了不想遇見雲羽舒之外,也實在是不想見到自己父親那張嚴肅不近人情的臉,但今時不同往日,她要去,她要去等雲羽舒,當年薑氏設下的圈套如今就讓她自食其果吧。


  雲羽檸回房間換了身素雅的衣裳,又把一張字條放進懷中,這才端著冬兒備好的茶走向前院。


  “爹,女兒不孝,讓您掛心了。”


  雲羽檸端著茶盤出現在正廳門口,聲音柔弱得讓人憐惜。


  雲錫石一貫早起,本在為今日宴請刑部侍郎的事發愁,見雲羽檸來了,也沒太多表態,隻隨口問了一句身子是否已經好了,便板著臉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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