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尉遲泫佑
雲羽檸不信,“傳聞穆堡生意鋪子遍天下,恐怕就連堡主南宮蘇落都不能記住店內每個人的相貌,你竟能知道那人是冒充的?”
“能。”
“那你倒說說原因,我看你是在信口胡說還差不多。”
“哈哈,好厲害的丫頭,但有些事親眼所見也未必是真的。”尉遲泫佑的確不是用眼睛辨別,他靠的是聲音。
穆堡是天下數一數二的大門派,幫眾不下幾十萬人,光是記住相貌恐恐怕無人能做到,但他們有一樣是共同的,便是輕功。
穆堡的輕功由南宮蘇落獨創,穿林處不驚落葉,掠水時片滴不沾,所以即使是在穆堡最偏遠地區的店鋪裏跑堂打雜的也都一定是武功高手,更何況宴賓樓這樣易生事端的地方,更是要行動機靈,耳聰目明。
雲羽檸垂了垂眸子,又問道,“那你為何要幫我?”
“噓,”忽然,尉遲泫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他閉目聽了一陣,道,“有人來了!”
“那你快走!”雲羽檸壓低聲音,把剛剛拿出來的賬簿快速放回密室,裝作一副沒人來過的樣子,但這書房是在是無處可藏,正焦急慌亂的時候,身子一輕,便上了房梁。
尉遲泫佑在背後抱著雲羽檸笑道,“我走了,你難道要自己飛上來?”
雲羽檸語塞,她要是知道他這樣厲害還至於剛剛嚇成那個樣子,便不再理他,果然,雲錫石又返回了書房。
雲羽檸驚訝身後這人竟如此高強,那樣一點動靜都可以聽得到,依照雲錫石走來的速度,恐怕是剛一出現在回廊拐角就被他發現了吧。
尉遲泫佑看著懷裏的美人屏氣凝神一動不敢動的樣子,熟悉的感覺似乎又加強了一些,他暗想這個老狐狸來的剛剛好,看來也不是一無是處,他聞著雲羽檸的發香心情不由得大好。
多疑是雲錫石多年的老毛病,尤其是做了這見不得人的勾當後,疑心病愈加的重,他打開機關走進密室,巡視了一圈,再三確定沒有什麽事發生之後,才複又離開了。
雲羽檸在梁上又等了一陣,估摸著雲錫石走遠了,才發覺自己竟然一直和尉遲泫佑保持著這麽曖昧的動作,而那人現在似乎是還沒有要鬆開的跡象。
“嗯……你,”雲羽檸試探性的開口。
“怎麽?”尉遲泫佑明知故問。
“我們是不是可以下去了?”
“不行。”
“為什麽?”
“你爹一會兒再回來怎麽辦。”
……
雲羽檸為了安全起見,果真就再忍了一會兒,但是很快一種不好的感覺漸漸襲來,上一世的種種回憶湧進腦海,那是她揮之不去的夢魘,她厭惡和男人的人和觸碰。
雲羽檸氣息漸亂,顯得煩躁不安,她緊蹙著眉,豆大的汗珠就這樣順著臉頰滑落。
尉遲泫佑察覺到她的不對勁,起初以為雲羽檸是患有什麽病症,剛要為她把脈的時候,雲羽檸忽然承受不住,猛地將他推開,自己直直墜向地麵。
“小心!”尉遲泫佑魚躍而下,大掌撈起雲羽檸的腰身,卻被她條件反射般的一把推開,尉遲泫佑猝不及防,一個反手穩住身形,雲羽檸則生生摔在地上,因為剛剛在半空中的緩衝暫且不至於將她摔傷,但她臉色卻嚇人,映著月光一白如紙。
“你可有摔傷?”尉遲泫佑企圖靠近。
雲羽檸又緊張得向後退了些,勉強搖搖頭,將自己縮成一團。
尉遲泫佑察覺雲羽檸的不對勁似乎是源於與人之間的觸碰,他微微皺眉,莫不是自己剛剛過分了,尉遲緩緩蹲下,語氣盡量柔和,“我剛剛並非有意冒犯。”
雲羽檸依舊緊抱著自己一言不發。
尉遲泫佑見她將自己抱得更緊,大概也猜到幾分,他不僅閱人無數,更是閱女人無數,但大多是逢場作戲過眼雲煙,所以才養得他這樣看似輕佻不羈的性格,可真要是實打實的哄過誰,他還是頭一遭,可又不能把雲羽檸丟在這裏不管。
慌亂中他想起了南宮蘇落新製的藥丸,盡管覺得這是藥類有些不妥,但身上也是在是沒有其他可以哄女孩子開心的東西了,況且這藥是溫補的,時不時吃上一粒對身體有好處。
尉遲泫佑從懷裏掏出小瓶,倒了一粒粉色藥丸出來,他就捏著這枚藥丸蹲著走近,想要討好卻也隻生硬的擠出兩個字,“給你。”
雲羽檸稍稍緩解了一些,從手臂中抬起頭,月光透進來,也照亮了麵前的男人的側顏,邪肆輕狂的臉上帶著幾分認真,鼻梁堅挺棱角分明……雲羽檸微微有些出神,這樣的人似乎在哪裏見過。
她緩緩抬起手,接過。
尉遲泫佑緊張的一顆心稍稍放下一些,隨即把手裏的小瓶子也放在了雲羽檸腳邊,“都給你。”
雲羽檸看著麵前的人,有些歉然,“我不是因為你……”
“你不必解釋,你若不喜歡被人觸碰,那我以後不碰你便好了。”尉遲泫佑站起身,他似乎察覺自己剛剛有些溫柔的過分,麵容瞬間冰冷,看得雲羽檸一陣恍惚。
屋內月光柔和,雲羽檸看著尉遲泫佑的身影,忽然覺得他大概是個溫暖的人,雖然看似冰冷,但卻並非不近人情。也或許是因為她還未見過尉遲泫佑揮重劍血煞百裏的時候。
“我該怎麽謝你。”雲羽檸緩緩開口。
尉遲泫佑冷冰冰的拋下兩個字,“不必。”
雲羽檸輕笑,“謝謝你。”
尉遲泫佑的心徹底放下,他回身看著還蹲在地上的雲羽檸,“你還不回房?”
雲羽檸擺擺手,“我再緩一緩,你快走吧。”然後收了腳邊的藥瓶,“謝謝你的禮物。”
尉遲泫佑低頭看著麵前這個麵色慘白卻笑靨如花的女人,長長的睫毛在他眼窩布下濃濃陰影,讓人看不出神情,“那好。”
說罷,尉遲泫佑離開書房一躍上了房頂。
雲羽檸緩了緩,也起身離開了,今天發生了太多的事,她有些體力不支,順手將那枚粉色藥丸放入嘴中,頓時一陣酸酸甜甜綻開在她的舌尖。
雲羽檸一路走回踏雪院,房頂上的黑影就一路跟回踏雪院,自始至終,她都未曾察覺。
待雲羽檸關上房門,尉遲泫佑才徹底離開。
她回去時,冬兒已經回來了,看見她便緊張的上前詢問她去了哪裏,是否被薑氏為難。
雲羽檸搖搖頭,此時的薑氏母女怕是無暇顧及她了,該是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兵部侍郎府裏才對。
她說自己累了,想要休息,冬兒看著憔悴疲憊的主子十分心疼,以為她是因為易子墨的事在難過,自己也暗自神傷,感歎小姐的命怎麽怎麽苦。
雲羽檸這一夜,卻意外的好眠。
時近晌午雲羽檸才被吵醒,外麵吵吵鬧鬧的夾雜著冬兒的聲音。
她披了件外衣推開門,才發現階下站著的不過幾個姑婆子,到底是深府大院裏的婦人,一個個的都這般刻薄愛嚼舌根,冬兒一個小丫頭站在中間爭辯得麵紅耳赤,明顯不是她們的對手。
“冬兒,”雲羽檸輕喚。
“小姐!”冬兒發現雲羽檸醒了,一路小跑到她身邊,“小姐你休要聽她們胡說,這裏風大,咱們快進去。”
哪裏還用聽,這幾個姑婆子是雲羽舒院子裏的下人,若不是易子墨答應了這門親事,她們怎麽會如此趾高氣昂狗仗人勢。
“呦,死丫頭你還護起主來了,也不看看哪塊雲彩有雨!”其中一個身形矮胖的先發聲,臉上滿是不屑。
“你!”冬兒氣得直咬牙!
“哦?”雲羽檸走下台階,在那個矮冬瓜麵前站定,“你倒說說,哪塊雲彩有雨?”
“哼,現在易公子是要娶我們小姐了,你就算哭暈在這裏,也沒你半分戲!”
嗬,雲羽檸輕哼,轉頭目光一凜,“冬兒,給我掌嘴!”
“小姐?”別說是那幾個婦人,就連冬兒都嚇了一跳,以為是自己聽錯了。
“我說掌嘴,你聽不到麽?”雲羽檸又重複了一遍,順便給冬兒一個堅定地眼神。
“是!”冬兒頓時來了精神,本以為又要白白受窩囊氣,卻沒想到竟有這樣的反轉,歡喜的領了旨,連目光裏都帶了幾分解氣。
“死蹄子,你敢!我可是二小姐的人!”矮冬瓜尖叫,其他婆子紛紛上手想要製服冬兒。
“你們敢!”雲羽檸厲聲嗬斥,“我是相府大小姐,在我院內如何輪到二小姐說話!”
她見冬兒遲疑不敢下手,又斥了一聲,“冬兒,給我打!”
啪啪!
冬兒一咬牙,反正兩個巴掌打在矮冬瓜臉上。
她和雲羽檸一樣,被欺負慣了,像今天這樣反抗真真是頭一遭,手一伸出便停不下來,將多少年積壓的憤恨一並發出,也顧不得其他許多了。
矮冬瓜之流不知道是被打蒙還是被雲羽檸的氣勢嚇住,果真沒敢還手,抱著頭一邊逃竄一邊叫罵。
冬兒將她們統統趕出院子,喘著粗氣緩了好一會兒,就像是一場夢一樣,她隻記得自己在冬日裏打出一身汗來,記得那幾個張牙舞爪的婆子落荒而逃,記得在階上笑得暢快的雲羽檸。
冬日陽光傾灑在雲羽檸臉上,冬兒發現自家主子笑起來是如此好看。
“還不回來。”雲羽檸看著傻兮兮的冬兒。
冬兒一步步走近,撲通一聲跪在雲羽檸麵前。
“小姐,冬兒感謝您讓我出了口惡氣,人是我打的,冬兒自願去向老爺請罪,以後冬兒要是不能伺候您了,請您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說罷,在青階上用力的叩了三個頭。
雲羽檸斂了笑容,仿佛有什麽哽在她的喉嚨,她心中酸疼,為冬兒,為沈素心,也為上一世的自己。
“起來吧,”雲羽檸伸手拉起冬兒,拂去她臉上的淚水,一字一句堅定道,“你不會有事,從今以後都不會再有人欺負我們!”
“真的?”冬兒半信半疑。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