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解
整整三天,雲羽檸在寢宮當中足不出戶的呆了三天,木清芙便在殿外守了三天。
每每聽到裏麵瘋狂撞擊砸東西的聲音,還有那聲聲呐喊痛苦低吟,她都恨不得衝進去,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她必須要讓雲羽檸自己熬過來。
這三天的時間,她也好好排查過,除了查處那個端醒酒湯的宮女之外,就一無所獲,不論她如何對那個宮女用刑,她都仿佛不知痛一般,隻是木然地呆坐著,對她的問話一概避而不答,牙關緊得很。
木清芙有些泄氣,下了狠手的折騰,險些將那個宮女給弄斷氣,隻是到底心裏頭念著雲羽檸,並沒有擅自做主,想來依照她的能力,應該是能問出來什麽吧?
不知道為什麽,木清芙就覺得雲羽檸有這種本事。
第四日一早,木清芙便眼巴巴的守在了寢宮門口,等著雲羽檸出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扇緊閉的紅木雕花門終於從裏麵緩緩被拉開,一道素白的人影像是無根浮萍一般,幾欲折在這洶湧的河流當中,可偏偏又像是紮了根,柔弱的身軀從裏到外都散發著一股堅韌。
門終於被徹底打開了,木清芙看著站在自己麵前,臉色白到透明的雲羽檸,還有那薄寒料峭的瘦弱肩膀,明明都虛弱成了這樣,臉上還掛著笑容,潔白的裏衣上,斑駁的血痕數目眾多,簡直像是剛經曆了酷刑一般。
以前臉上好歹還有點肉,現在卻是皮包骨一般,顴骨高高凸起,眼睛也變得比以前大了,雙眸愈發清亮,仿若雪山之顛的那一捧白雪,剔透淨澈,眉目之間也沒有了以往的柔弱不安倉皇,多了許多的平靜和沉穩,像是經曆了一場破繭成碟的蛻變。
“咳咳咳!”
木清芙呆愣的狀態被眼前人的咳嗽聲給拉回,看著雲羽檸一手握成拳頭放在唇邊,單薄的身體因為劇烈咳嗽而顫抖著,纖細的柳眉緊緊皺在一起,臉頰都不知不覺暈染上一層異樣的坨紅。
“你怎麽樣?沒事吧?我去喊太醫!你等著!”木清芙說著撒丫子就跑,雲羽檸緩了口氣,衝還沒走遠的她大聲喊道:“找溫太醫!”
在她看來是大聲,實則也不過就比說話聲音大一點罷了,寒風一吹,身體經不住一顫,話音也被攪得粉碎。
“夫人,您身體還沒好,外麵寒氣重,別加重了病情,奴婢扶您進入吧!”站在另一邊的一名宮婢眼中滿是擔憂,小聲說道。
實在是她現在這個模樣,真的像是隨時要斷氣一般,麵如金紙,形如厲鬼。
雲羽檸看了她一眼,轉身慢慢走了進去,那宮女慌忙跟上帶緊了房門。
房間裏地龍燒的極旺,還有幾盆炭火,暖烘烘的像是夏日。
雲羽檸沒理她,徑直躺回了床上,那宮女進來的瞬間便被眼前的場景給震驚了,偌大的一個寢宮,入眼所及之處,除了一張床,竟是再也找不到絲毫的完好之物,滿地的陶瓷碎片以及七七八八斷了腿兒的桌子椅子,還有珍貴的各種首飾,也被扔的滿地都是,上好的羊脂玉更是碎成了渣渣躺在地上,盆栽也沒能幸免,露出根莖蔫了吧唧的躺在地上,葉子枯黃,滿地的泥土混血著鋒利的陶瓷碎片,這像是剛打完戰一般的寢宮,叫人一眼看過去便覺得觸目驚心。
這宮女是個聰明的,知道不該問的不多問,做好自己本分工作便是,於是收斂了眼中的震驚之色,小心翼翼抬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恍如睡著了一般的雲羽檸,手腳輕快地開始收拾起地上的雜物。
不多一會兒,木清芙便帶著太醫來了,恰好是那位溫太醫。
推開門的瞬間,溫太醫倒抽一口涼氣,還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
“羽檸!我把溫太醫帶來了,你振作一點,千萬不要死啊!”木清芙一眼便看到躺在床上毫無動靜的雲羽檸,當即嚇了一跳,趕忙衝到她的身邊搖著她的肩膀喊道。
“別搖了,我就是想要休息一下,你再搖下去,我真的要死了!”雲羽檸疲乏的緩緩睜開雙眸,聲音粗礫的說道。
“嚇死我了!”木清芙趕忙鬆開了手,隨即對著遠處的溫太醫招了招手說道:“我把溫太醫帶來了,你趕緊讓他瞧瞧吧!”
溫太醫遠遠的便見著雲羽檸衣著並沒有齊整,所以才半天沒有走近,如今見著木清芙衝他招手,趕忙舉起雙手捂在眼前,向她表示出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的信息。
“迂腐!”木清芙翻了個白眼兒,將一旁的被子拉了過來,將雲羽檸整個人嚴嚴實實地裹住後,這才沒好氣地轉向溫太醫說道:“好啦,你趕緊過來給她看看。”
溫太醫打眼一瞧,確實沒有什麽有礙觀瞻的地方之後,這才大步走到床前,身後是宮女極有眼色搬來的了一個凳子,可惜隻有三條腿。
他倒是沒有多說,大大方方地坐下,手指輕輕搭在雲羽檸露在外麵的胳膊,仔細地檢查片刻後,這才一臉驚疑不定的看著雲羽檸疑聲道:“你居然硬抗……”
他話還沒有說完,便被雲羽檸冷淡的打斷:“溫太醫,本夫人的病如何了?”
見著雲羽檸眼底閃爍的寒芒,溫太醫將到口的話給咽了回去“夫人如今是氣血兩虧,當是要好好的補一補,其他倒是沒有什麽大礙,隻需好生溫養上一段日子便可恢複過來。”又囉裏八嗦的交代了一番飲食上的禁忌,和生活習性之後,溫太醫這才寫了一張藥方,交給了木清芙,讓她跟著自己一起去抓藥。
臨走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正閉目養神的雲羽檸,那雙蒼老渾濁的眼中,有震驚有讚賞還有一絲絲複雜。
不多時,木清芙便抓了藥回來了,雲羽檸喝過藥之後,隻感覺身子暖融融的,臉上都有了一些血色,就是感覺腦子昏沉的厲害,想要睡覺,和木清芙交代了一番便裹著被子沉沉睡去。
哪怕是在睡夢當中,眉頭也是不自覺地輕皺著,帶著些許的煩憂。
這一覺睡得極沉,竟是從早上,直接睡到了晚膳時分,才堪堪醒轉過來。
胳膊撐著酸軟的身體緩緩從床上坐起,雲羽檸目光掃向寢宮,諾大的寢宮隻點著平日裏一半的燭火,顯得整個寢宮有些昏暗,雙眸微眯看向地麵,此時地麵早已經被清理幹淨,隻留光可鑒人的地板,周圍的一應家具也全部被妥善安置,盆栽也都被悉數移了來,寢宮瞬間恢複成了以前的模樣,仿佛之前發生的那些都不存在一般。
她靠坐在床頭,看著眼前的這一幕,眸光冰冷,唇角勾起一抹笑容,滿是譏諷的想道,今日她的寢宮當中被清理出了那些東西,隻怕現在這會兒到處都已經傳言她因為生病,所以脾氣暴躁,將自己的寢宮都給砸了。
伸手看了看裏衣,沾有斑駁血痕的裏衣早已經被換掉,她現在身上穿著柔軟舒適的雪白裏衣,料子極為舒適,想來身上的傷口也已經被處理清洗過了。
她微微抿了抿唇,將被子掀到一邊,便打算起身,誰料腳還沒有沾地,門便被推了開來,看到她起身的動作,當即傳來一聲尖叫“你這是要幹什麽?你不能下床,溫太醫說了,你至少要在床上躺三天才能下地!”
無奈的抬眸看向門口的來人,雲羽檸伸手捂住耳朵,小聲嘀咕道:“以前怎麽沒有發現她是個大嗓門兒!”
木清芙手裏還拎著食盒,聽到她這話登時便氣哼哼的噔噔噔幾步走到她麵前,惡狠狠地瞪著她說道:“我看你還挺有精神的嘛,這剛一睡起來,便有精力說我,那你還是不要吃飯了!”說著還真拎著食盒轉身要走。
“我錯了!我真的餓了!”雲羽檸眼疾手快趕忙拉住她的衣角,癟了癟嘴頗有些泫然欲泣地說道。
木清芙半側過身體,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半晌才傲嬌的輕哼一聲,一邊在桌子上布菜一邊念叨著“我也真是作了孽了,好好的一個山寨頭子不當,居然來給你當丫鬟,伺候你的飲食起居,現在可好,更是像一個丫鬟了!”
雲羽檸不知道何時已經披著外衣坐到了她的身邊,見著她這副模樣當即便笑彎了眉眼“用不了多久,咱們就可以出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