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表麵功夫
雲羽檸做足了表麵功夫，她一隻手輕輕將頭上的紅紗拿在了手裏，最終揉在了掌心裏。
女子映著那天邊的晚霞，嘴角終於露出一抹動容的笑意來。
厲王府的管家看到雲羽檸已然揭了蓋頭時，大吃一驚，就差跪在了雲羽檸的麵前，說話都變得不利索起來，“厲王妃，王爺一個時辰以前說是有要事進宮了，還……”
剩下的話管家不好意思說出口，因為裘童走的時候根本沒有留下任何音訊，他也不知道如何應對這樣的情況。
縱然自家王爺為高權重，也是先皇的血脈，不過這當著這麽多來祝賀的大臣的麵就將新婚的王妃置之不理，未免有些說不過去。
雲羽檸掃了一眼門前放著的火盆，還有侍衛手裏竹竿上挑著的鞭炮，她淡淡道:“一切從簡，既然王爺不在，各位就隨意，厲王府的宴席設到天亮，還請各位海涵。”
她一番話說的極其謙卑，而且態度溫和，這讓不少人唏噓一聲，原來這主上賜婚給厲王的厲王妃真是一個知書達理的女人，厲王可是修來了幾輩子的福氣。
雲羽檸將這些竊竊私語的話悄悄藏在心裏，她傲然的揚起頭，一步一步邁上厲王府的高台，慢慢跨過火盆，直達正廳……
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也可以撐起一台戲，一紙婚。
偌大的厲王府院子裏歌舞升平，來祝賀的大臣也喝的不亦樂乎，雲羽檸召來自己的婢女，摸了摸自己的肚皮，為難道:“去幫我找點吃得來。”
婢女有些不好意思，頭都沒有抬起來，便說道:“王妃，這要等王爺回來喝完交杯喜酒後才可以……”
放屁！
裘童今晚不回來，那麽她就要餓死嗎？
或許是在江湖裏待了許久，習慣了那般自由自在的生活，雲羽檸鼻孔裏都能冒出氣來，不過被她極力壓製了下來。
她挑眉，“那你去外麵守著，厲王若是回來了，提前通知我，我累了，休息一會。”
婢女安安分分退下後，雲羽檸第一件事就是坐在銅鏡前卸掉了自己頭上繁冗的頭飾，脫掉了身上血紅的嫁衣。
原本以為自己來厲王府逃離了那金黃色的囚籠，至少不會有心理壓力，快樂就會來的更容易一些。
看來隻是她自作多情了，逃離了一個豪華的牢籠，又一不小心進了一個……
腦海裏忽然浮現，冤冤相報何時了那句話。
也不知道裘童現在是否真的在宮裏。
雲羽檸手上的動作頓了頓，思緒隨著外麵悅耳的絲竹聲飄到了很遠……
……
宮裏。
裘童身在靈妃的宮裏，看著靈妃喝的酩酊大醉，往日的灼灼風采早已沒了蹤影，他抱著自己懷裏的女人，一臉的痛心疾首。
聲音都有些沙啞，眼裏浮動著那明顯的糾結，隔了許久才沉沉開口道:“歡兒，本王答應你的一定會遵守承諾，隻是……”
龍歡打了一個酒嗝，笑眯眯地看著裘童，一隻手肆無忌憚的戳了戳裘童的臉，接著無力的落在了男人的胸膛處。
聲音帶著一股子喝過酒之後的迷離，“王爺，你這裏有一樣叫做心的東西嗎？”
她恍然搖了搖頭，即刻就否認了，沒有。
裘童捧著龍歡的臉，鄭重的說道:“有，這裏有你。”
他將女人的手攥緊在了手心裏，龍歡的手有些微涼，那種涼意很快傳遍了他的四肢百骸，裘童有點心疼，“你怎麽這麽傻，我去請求主上讓他將雲妃賜婚於我不過是逢場作戲，加以利用罷了，這樣的醋吃不得，自始至終，我的心裏隻有你一個。”
龍歡的眼眸已經緊緊閉過去，不知道有沒有聽到裘童的話，但是男人將龍歡抱到了床榻上，在她額頭落下一個輕如羽毛的吻之後，邁著沉重的步子離開。
龍歡在男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的時候，翻了個身從床榻上摔了下來，將她摔得清醒，順便也吐的一塌糊塗。
她苦笑，原來千般萬般的花言巧語也抵不過她付出了那麽多的真情。
她揉亂了自己的頭發，尖叫了一聲，嚇得外麵的婢女進來跪了一地，紛紛惶恐的問道:“娘娘，您怎麽了？”
龍歡長長的舒了一口氣，閉著眼睛說:“取準備三尺白綾來，本宮要賜死一個人。”
婢女各個膽戰心驚，唯恐龍歡要賜死的是自己，所有跪著頭都貼在了堅硬的地上，愣是沒有人吭聲。
龍歡歇斯底裏的吼道:“怎麽，如今本宮的話也沒有人聽了是嗎！”
她指著一個婢女，厲聲說道:“你，我給本宮準備三尺白綾來！”
婢女渾身顫抖，沒敢動彈，龍歡磕磕絆絆向前走了幾步，要是不注意，鐵定能撞在旁邊那精致的紅木雕花椅子上。
她倒吸了一口涼氣，神氣逼人，“本宮的命令不聽的話，你就可以去死了！”
最後三個字幾乎是從喉嚨裏飛出來的，婢女冷汗岑岑，自然還是遵從了龍歡的選擇。
三尺白綾備好的時候，龍歡正坐在桌前吃著裘玉派人送來的甜點，她安靜的像一個木偶。
“你們都退下吧，本宮想一個人靜一靜。”
婢女們倒是鬆了一口氣，烏溜溜全部退了下去，龍歡一個人跌跌撞撞又提起了酒瓶子，越想就越難過。
她進這宮裏時間不長也不短，為了裘童未雨綢繆，到最後連他身邊一個最普通的位置都沒有留給她。
這樣的愛情每日偷偷摸摸來維持，她太累了，她不想要了。
當她聽到裘童承認雲羽檸是他要求賜婚的時候，龍歡發現自己的心在那一瞬間涼透了……
所以後來男人說什麽，她都沒有聽到。
她將三尺白綾拿在手裏，是綢緞的，軟軟的，滑滑的，摸上去感覺很舒服，可以送一個人到天堂。
女人醉眼迷離一步一步向前挪動，到最後的時候，她視線飄到了宮外的一方天空，月光狡黠，照射了千裏萬裏，唯獨沒有照亮她的心。
當她知道自己以前待過的青樓被裘玉一把火燒了的時候，她就明白，其實裘玉什麽都知道，隻是麵上不動聲色，假裝自己是一個無知的人，到底還是騙過了所有人。
在下一步目標轉向她的時候，不如有尊嚴一點。
到這時候她忽然不想計較愛與不愛了，就那回事了，當她埋進黃土的時候，不會有人知道她雖然嫁給了兩國之主裘玉，心卻遠遠在另外一個人身上。
女人輕盈的站起身，將白綾纏繞在腰間，在暈黃的燈光下，跳了一支舞……
白綾在空氣裏煽動，燭火的光芒明明滅滅，所以打在龍歡臉上的光也變得**起來。
她跳到最後氣喘籲籲，一下子平躺在了地上，瞳孔裏倒映出這偌大的宮殿來，金碧輝煌，可是她亦不屬於這裏。
女子兩眼空洞，慢慢站起身，將白綾懸掛於宮裏高空處粗大的紅木柱子上時，她的心異常平靜。
如果她用最決裂的方式，來換取裘童一輩子的惦記，那也值了。
她本就是紅塵中人，卻偏偏要假意迎合這深宮的層層法則，一顆心早已傷痕累累，現在麵對這些不再遊刃有餘，而是一聽見有風吹草動就草木皆兵。
龍歡閉上眼睛踮起腳尖的時候想，她這樣如果可以保護裘童……
所以，夜深時，外麵的風便大了一些，婢女過來打算勸諫龍歡安寢時，才發現靈妃娘娘已然懸掛在了這宮裏的柱子上，身體早已冰涼，婢女嚇得當場暈厥了過去。
太醫感到時一切都晚了……
靈妃龍歡“薨”的消息一時間傳遍了整個內外宮，裘玉得到消息時，正在禦書房批改奏折，手中的狼毫上麵的濃墨便一下子滴在了那精致的奏折本上，氤氳開一片來，看不清上麵的字。
貼身侍衛見裘玉臉色不對，所以屏退了其他的人，清了清嗓子道:“主上，靈妃娘娘如何處理……”
裘玉眸子裏閃過一抹狠厲，最終將桌上的奏折到了地上，冷冷的說道:“靈妃龍歡傾心外人，屢教不改，處以極刑，即刻執行！”
侍衛“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下一刻禦書房的門就被人“砰”一聲一腳踹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