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芬裏爾
“你是說，那個叫天音的人已經知道我們的存在了？”
壹式斜著他那雙漆黑的眼眸，筆直地看向麵色並不大好的戈斯林，眼中流露出一抹明顯的懷疑。
畢竟對方可是一個手上沾了好幾個人的鮮血的人，說出來的話壹式自然是要好好判斷一下，就像蘇·艾琳說的，說謊話和有所隱瞞的說真話，還是有區別的。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戈斯林的樣貌變得十分少年的緣故，曾經身為老人時的那一抹陰冷狡詐卻是從他身上褪去得差不多了。
畢竟這個年紀的戈斯林還沒有經曆過那些黑曆史，所以在壹式的眼中，此時的戈斯林的可信度，從原本的0%，上升到了5.5%左右。
“嗯，就是他派我來解決你們的。”戈斯林僵硬地點點頭。
“解決我們？就你？”
壹式一挑眉，視線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戈斯林，眼中的懷疑更盛了。
“是、是啊.……”
戈斯林咽了口口水，一邊點頭應道，兩隻不安分的手一邊悄悄地拉扯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下擺，生怕露出些不該露出的工具。
“哼。”
壹式做了個鬼臉，顯然是沒覺得戈斯林能對他們造成怎樣的威脅，頂多就是個麻煩而已。
一邊思索著，壹式一邊抬眸望了眼周圍這些令人眼花繚亂的霓虹投影，接著，他不由得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他是怎麽知道我們的？”
至少在壹式的視線範圍內，雖然到處都投影著各色的燈光，但他並沒有看到灰街這裏有安裝什麽監控探頭，至於剛才送他們下來的那間廁所單間裏自然也是不會裝著攝像頭的。
“是這些雜兵吧。”
然而回答壹式這個問題的，並不是戈斯林，而是一旁的雷哈爾。
“嗯？”
聽到雷哈爾這話，壹式的目光便是順著雷哈爾的視線，朝著附近一名被雷哈爾給打昏過去了的黑衣男看去。
“這些人應該是負責在這個灰街範圍內巡邏的人，他們的眼睛就是布下的監控。”
雷哈爾說著，彎腰摘下了這名黑衣男臉上戴著的墨鏡，露出了墨鏡之下正閉著的那一雙眼睛。
“啊？你是說眼睛還是眼鏡啊？”壹式愣了愣，問道。
雷哈爾看了眼壹式，似乎是有些無奈地補充道：“眼珠子。”
說完，雷哈爾直接用手指撐開這名黑衣男的左眼，露出眼皮之下的眼球，下一秒，讓蘇·艾琳和壹式，甚至是戈斯林都感到毛骨悚然的一幕出現了。
隻見雷哈爾二話不說，直接用他的手指用力地把這個人的左眼球給摳出了。
“？！！”
蘇·艾琳嚇得瞬間側過身去閉上了自己的眼睛，壹式則是驚詫萬分地盯著雷哈爾那風輕雲淡的表情，仿佛挖人眼珠這種事情對他而言根本就沒什麽大不了的，至於角落裏的戈斯林已經開始抱著自己的身體瑟瑟發抖了。
媽的、刑事課的人果然都是怪物……
“這個是假眼珠。”
雷哈爾直起身來，看了眼身邊明顯被自己這行為給嚇到了的隊友們，有些無奈地解釋道。
“看到了麽？仔細看的話，可以發現瞳孔這裏其實裝著一個微型攝像頭。”
一邊說著，雷哈爾還特地朝著壹式走上前了兩步，用手指了指這顆眼珠子的眼瞳位置。
聽到雷哈爾這解釋，壹式猶豫了一秒，這才眯著自己的眼睛朝著雷哈爾捏在手中的那顆眼珠子看去。
本該是白色的眼白位置全部呈水灰色，中央的黑色眼瞳用著像是玻璃般的材質，但壹式朝著這顆看上去還有些黏糊糊似的眼珠子湊近過去細看，也沒看出這黑色眼瞳的位置有裝著什麽攝像頭。
不過見這顆眼珠子後邊並沒有流著可怖的鮮血，壹式還是不由得鬆了口氣。
先不管那攝像頭到底是不是真的有，至少這顆眼珠子確實不是真的眼球。
“原來如此.……”
壹式點了點頭，聽到壹式這話之後，一旁的蘇·艾琳這才緩緩回過身來，心有餘悸似的偷瞄著雷哈爾捏在手中的那顆眼球。
見壹式和蘇·艾琳兩人臉上不再露出那見了鬼似的神情，雷哈爾這才捏著這顆灰糊糊的眼球抬眸，看向還縮在牆角邊的戈斯林。
四目相對的瞬間，戈斯林背後瞬間冒出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汗，生怕這個披著正常人皮的瘋子下一秒就要走到自己跟前來，挖自己的眼珠子了。
所以，這一刻戈斯林幾乎是脫口而出。
“我的眼睛都是真的！”
“.……你給我們帶路吧。”
雷哈爾瞥了眼戈斯林，心想著自己沒記錯的話，這家夥不是輝伊接手的那起屍體拚接案子的凶手嗎，怎麽膽子小成這樣……
說完，雷哈爾便隨手將手中這顆眼珠子往地上一扔。
球形的眼珠子順著這冰冷的金屬地麵，咕嚕嚕地滾出了一段距離之後，正好滾到了戈斯林的腳邊。
“.……好、好的。”
戈斯林說著，一邊渺小地伸手指了指自己來時的方向。
“這邊。”
……
戈斯林站在這二層房屋的正門口，看著將自己攔在了門外的這名有著一雙綠眸的少年，視線不由自主地被他臉上刺著的野狼紋身所吸引過去。
“芬裏爾，這三位是天音大哥的客人，麻煩讓我帶他們去見天音大哥。”
“.……”
芬裏爾冷若冰霜地站在這正門前，至於此時正對著他在他說話的戈斯林，他甚至連個眼神都懶得施舍。
畢竟對從出生以來就一直住在灰街的芬裏爾而言，戈斯林就是個身份不明的外來者，雖然外表上看上去，戈斯林和自己的年齡差不多，但不知為何，戈斯林那雙眼眸中總是透著一股隻有活了大半輩子的年長者才會擁有的姿態。
這讓芬裏爾本能地感到十分厭煩。
收留這個人，是天音大哥的好意，但這並不意味著，一直陪伴在天音大哥身旁的自己也會像天音大哥一樣相信這個人。
“天音大哥是讓你去解決他們，並不是將他們帶來這裏。”
芬裏爾雖然是在對戈斯林說話，但他的視線自始至終都沒有在戈斯林的身上停留過。
“這個.……”
戈斯林遲疑了一下，正想著自己該怎麽忽悠這個孩子的時候，芬裏爾卻是繼續往下說了去。
“天音大哥沒空見你們，這裏，也不歡迎你們。”
說著這話的芬裏爾，冷冰冰地盯著三個人中站在最中央，同時也是看上去最年長的雷哈爾一字一句地說道。
言下之意，就是有多遠滾多遠了。
“我們隻是找他了解點事情，五分鍾就行。”
站在一旁的歪了歪頭，看著眼前這名比自己矮了半個腦袋的消瘦少年，雖然少年臉上的惡狼刺青有些唬人，但壹式並沒有從這名少年身上感受到任何威脅。
於是，壹式便笑眯眯地對他一邊說著，一邊伸出自己的右手手掌，比劃了一個“5”。
不過很可惜的是，作為天音的看門狼，芬裏爾顯然不是那麽好說話的人。
“別讓我重複第二遍，我可不想讓你們的血髒了天音大哥的門。”
芬裏爾的少年嗓音，這一次變得十分低沉。
不知道是不是周圍的霓虹投影的燈光緣故，此時芬裏爾眼周的野狼紋身，讓壹式覺得似乎是在隱隱閃動。
“我們也不想。”
壹式依舊對著芬裏爾露出一個友好的微笑，用著十分平常的語氣開口道。
顯然，也沒有要退讓的意思。
“.……不自量力。”
芬裏爾瞪著他那雙墨綠的眼眸，筆直地望進壹式的眼底。
也就在這一刻，壹式一行人，包括戈斯林都注意到了芬裏爾的四肢，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粗壯起來，同時，還有灰色的毛正從他的四肢皮膚下密密麻麻地生長出來，覆蓋在他的皮膚之上。
不過真正讓壹式在意的，還是芬裏爾兩隻手的手指，似乎正在朝著野獸才會擁有的利爪轉變。
這是變身類的技能麽……
壹式眼眸微微一眯，不動聲色地將蘇·艾琳的半個身子擋在了自己的身後。
一旁的雷哈爾見狀，整個人立馬也進入了備戰姿態，隻要芬裏爾一動手，他就可以以妨礙公務的名義將芬裏爾拿下。
當然，前提是拿得下。
至於戈斯林，他十分識相地選擇默默往一旁退去。
有趣的是，在貝德凱基中，異常者的數量是十分稀少的，想在道路街頭的一大把人群中抓出一名異常者的概率，就和飛機失事一樣低。
而現在，在場的五個人裏，卻是隻有戈斯林一個普通人。
戈斯林縮著腦袋，狡黠的眸子在左右兩邊人之間打量了一下，正當他在心裏思索著自己是不是可以趁亂逃跑了的時候，一道充滿了磁性的中性聲音卻是忽然從門內響起，打破了門外逐漸焦灼的氛圍。
“芬裏爾，住手。”
聽到這個聲音的瞬間，芬裏爾手臂上長出的灰毛立馬全都縮了回去，過於健壯的四肢也變回了原本的消瘦模樣，仿佛剛才這短短幾秒內所發生的突變，不過是一個幻覺。
“天音大哥.……”
芬裏爾微微一怔，他回過頭，看向正從正門內的木質樓梯上緩緩朝著玄關處走來的天音。
壹式等人聽到芬裏爾這話，自然也都抬眸朝著聲音的主人看去，當看到一道粉色的身影從昏暗的門內出現，走到了他們跟前時，壹式三人的眼中或多或少地都不禁流露出了一絲小小的驚訝。
女人？
……
還是男人……
額，既然叫“大哥”應該是男的……吧？
如果單從剛才那一道說話聲音來判斷，可以說是女的，也可以說是男的.……
從屋內走出來的天音目光沉靜，他的視線一一在壹式三人身上掃過，最後，定格在了雷哈爾的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雷哈爾感覺當眼前這個很像女人的男人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的一瞬間，對方的眼中似乎閃過一絲輕蔑。
“中央局的搜查官啊，稀客，進屋說吧。”
說完，天音便十分幹脆地轉身，獨自走進了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