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灰街中，某處被霓虹投影所籠罩著的小飯館內，看似擁擠又熱鬧的大堂隻不過是一個掩人耳目的幌子，這裏真正所經營的地方，則是在這個幌子的下方區域。
雷哈爾眼神陰冷地站在這家掛著名為“彩虹坊”的霓虹招牌的小飯館門前，抬頭瞄了眼店名之後，便是用力地抬腳推門而入。
雖然此時還沒有到飯點，但這家小飯店內卻是已經一片嘈雜，大堂內的桌椅被各種各樣的人坐得滿滿當當。
“你看我新做的指甲怎麽樣呀？是不是特別鋒利？”
“我跟你說，今早我在小蜜蜂那兒遇到個新來的姑娘，賊漂亮哇！”
“哎，昨晚我回家，我家那臭婆娘又在問老子要錢……”
雷哈爾推門走進來之後，站在門口的地方草草地掃視了一圈大堂，發現這地方竟然連一個空位都沒有。
不過不管有沒有空位，雷哈爾都不在意，畢竟他又不是因為肚子餓所以才來這兒吃飯的。
“不好意思本店已經客滿了，客人您……”
一名在大堂裏忙活著的穿著深褐色馬甲的夥計見到又有人推門進來，連忙隨手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水，快步走到雷哈爾跟前笑嗬嗬地說道。
隻不過這位夥計話說了一半，就被雷哈爾給毫不留情地打斷了。
“我不是來吃飯的，叫你們老板出來。”雷哈爾開門見山地看向這名馬甲夥計說道。
“哈？”
這名馬甲夥計微微一怔，眼珠子飛快地上上下下打量了雷哈爾一圈，確認這個人並不是自家老板的熟人之後，心裏不由得冷笑了一聲。
畢竟在這灰街裏生活了好幾年，他什麽樣的人沒見識過、什麽樣的事沒遇到過，就雷哈爾這麽一副看上去似乎48小時沒睡覺的頹廢樣，根本不帶怕的。
“這位客人……”
馬甲夥計在內心將雷哈爾從頭到尾鄙夷了一遍之後，剛打算笑嗬嗬地把這人給趕出去，結果剛一開口，他的話語卻是又一次被雷哈爾給毫不客氣地打斷了。
“我說了，叫你們老板出來，不要讓我重複第三遍。”
雷哈爾的語氣裏聽不出絲毫起伏，那一雙仿若常年睡不醒般的眼眸俯視著站在他眼前的這名馬甲夥計，不知為何，讓這馬甲夥計心裏沒由來的微顫了一下。
自己……居然在害怕這個人？
當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馬甲夥計不禁抿了抿自己的嘴角，眼眸中緩緩浮現出一抹不該對飯店客人所流露的厭惡之色。
“這位客人你不要.……”
定了定神之後，馬甲夥計又一次瞪著杵在門口的雷哈爾開口，此時他的語氣儼然沒有了剛開始時的表麵性友好。
而也就在這時，正好一名在馬甲外套著一件牛仔夾克的男人，從大堂靠裏的那扇後門內一把推開門走了出來。
這男人一走出來，大堂裏的不少客人便是看向他揚起笑臉打著招呼。
“嗨羅蘭！今晚有空嗎？小蜜蜂約不約？”
“羅蘭、羅蘭！下午我那兒三缺一，你來不來玩呀？”
“呀！羅蘭哥哥你今天也很帥哦！~”
對此，這個被大家稱為“羅蘭”的男人隻是朝著這群坐在大堂裏的人們，眨了眨自己的左眼，同時朝著那些對著他喊“羅蘭哥哥”的女人們送了個瀟灑的飛吻過去。
“呀！羅蘭哥哥今晚來我家吧！——”
“屁！羅蘭哥哥是在對著我飛吻好嗎？你給我死開！——”
一時間，吵吵鬧鬧的大堂裏，人數占少數的女性的爭吵聲反而大過了周圍男人們的起哄。
“打起來！打起來！誰贏了羅蘭今晚就去誰家！”
一旁，還有個喜歡看女人打架男人麵露興奮，大聲地給這群爭風吃醋的女人們出著餿主意。
“你們要打可以，可別砸了我的店啊。”
羅蘭衝著這群精力旺盛的年輕人隨意笑了笑之後，便繼續往飯店門口的方向走去，看樣子是要出門。
“啊、老板。”
這名馬甲夥計看到羅蘭走過，臉色似乎是有些遲疑，因為身後這個一進門就嚷著要找他們老板的人還沒有被他趕走。
如果被自家老板知道自己居然連這點小事都搞不定的話，隻怕明天就會被掃地出門了。
“恩。”
聽到馬甲夥計跟自己打招呼，羅蘭便隨意點了點頭，根本沒有注意到馬甲夥計臉上所流露出的那一抹遲疑。
而就在羅蘭走過這名還在猶豫中的馬甲夥計身邊時，一道人影忽然從一旁跨出，攔在了自己的去路上。
“嗯？”
羅蘭微微一愣，當他那雙宛如桃花般的雙眼終於聚焦在了眼前這道人影臉上時，整個人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的電影角色般，僵在了原地。
“老板？”
距離羅蘭比較近的馬甲夥計，自然是意識到了自家老板臉上所流露出來的不自然的神色，他有些疑惑地在羅蘭和雷哈爾之間瞟了兩眼，同時腦海中也在搜索著自己的記憶。
但最終，他依舊可以肯定，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雷哈爾這號人物有在自家老板身邊出現過。
馬甲夥計的聲音拉回了羅蘭有些出神的思緒，他定了定神，盯著雷哈爾那張沒有發生太大變化的臉看了好一會兒，才確信自己確實沒有認錯人。
這一刻，羅蘭笑了，而且笑得十分誇張。
“哎喲！瞧瞧誰來了啊？這不是中央局刑事課的搜查官大人嘛！”
羅蘭誇張地笑著說道，一邊說著，還一邊像是真正的好兄弟一般，用他的右手大力地拍了拍雷哈爾的肩膀。
“刑事課？！”
聽到羅蘭這話的不僅僅是一旁的馬甲夥計，就連大堂內原本吵吵鬧鬧的男人女人們，也全都“嗖”地一下猛地扭頭朝著雷哈爾這邊看過來。
“為什麽刑事課的人會在這裏……”
“不知道哇.……”
“媽的老子最近應該沒犯啥事啊……”
一時間，各種竊竊私語在這大堂內的角角落落響起，大家臉上都是一副被嚇到的模樣，尤其是雷哈爾身邊的這位馬甲夥計。
“今天這是吹得哪門子的風呀，怎麽忽然想起來要來看看兄弟我啦？”
羅蘭依舊露著燦爛的微笑，拍著雷哈爾的肩膀，一邊還不忘扭過頭來安撫一下受到了驚嚇的眾人。
“大家不用慌啊，這是我的好兄弟，雷哈爾，曾經也是這灰街的人，今天隻是來找我敘舊的，不是來抓人的，各位繼續好吃好喝啊。”
“哦~原來是羅蘭的朋友啊.……”
“不愧是羅蘭哥哥，在中央局都能有朋友.……”
有了羅蘭這話在，眾人也不管這話是真是假、參了多少水分進去，大家臉上都是一副鬆了口氣的模樣。
不過雷哈爾才沒有理睬羅蘭這滿臉的燦爛笑容，他隻是沉著他那雙萬年睡不醒的眼眸，透過他那暗紅的留海，望向眼前的羅蘭。
“羅蘭，你最近還有在做那種勾當麽。”
雷哈爾的語氣，聽上去並不像羅蘭所表現的那樣友好。
“哈哈，你這是說的什麽話呀？”
羅蘭笑了兩聲，右手順勢勾搭上雷哈爾的脖子，接著用力一勾，直接將雷哈爾整個人拉近到了自己眼前。
看著近在咫尺的雷哈爾的那張臉，羅蘭壓低了他的嗓音，半開玩笑似的開口。
“喂喂、不是吧，這麽多年不見，你就是這麽跟兄弟打招呼的嗎？”
“我今天不是來敘舊的。”
雷哈爾冷聲說道，雖然沒有反抗羅蘭這看似親近的動作，但他的眼底還是隱隱流露出一絲反感。
羅蘭瞥了眼雷哈爾的眼眸，如此近的距離，羅蘭甚至可以數清楚雷哈爾的眼睫毛數量，自然也就看清楚了雷哈爾眼底所浮現出來的反感。
“.……進來說吧。”
羅蘭說著，鬆開了自己的右手，轉身朝著剛才他走出來的那扇後門走去。
雷哈爾瞥了眼羅蘭的背影，用手輕輕撣了撣被羅蘭弄皺的外套之後，便是跟著羅蘭走進了那扇後門裏去。
走進後門，雷哈爾環視了一圈周圍，這才發現原來這裏就是一間小包廂，光線很暗，一張裝著轉盤的圓桌擺放在正中央的位置，圓桌周圍擺著幾張分布並不均勻的座椅，這些座椅上都套著廉價的酒紅色椅套。
“羅蘭，我.……”
沒有打算跟羅蘭繞圈子，雷哈爾看向羅蘭的背影，開口就打算問羅蘭關於墜亡少女的消息。
然而就在雷哈爾剛剛開口的瞬間，隻聽到耳畔忽然毫無預兆地傳來“嗖”的一聲疾響，下一秒，一陣強烈的痛擊與麻痹感便是從他後腦勺上猛地傳來。
嗡——
猛烈的劇痛與眩暈感讓雷哈爾整個人的身影在這昏暗的房間裏踉蹌了幾步，他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接著伸到自己眼前。
雖然房間光線昏暗，再加上自己的視線模糊，但雷哈爾還是看到了，自己的右手上已經沾上了自己的血液。
雷哈爾半眯著自己的雙眼，朝著自己身後看去，同時，他的身體也在不受控製地往地上摔去。
“咚！”
一聲沉悶的倒地聲響起，在雷哈爾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他隱約看到，自己的身後不知何時竟然站著一個十分高大的身影，而那道高大身影手中所握著的金屬棍子上，似乎還在往地上滴落著尚熱的鮮血。
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