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六章 裝神弄鬼，偷梁換柱
袁紫珊拿起毛筆寫了個“鳳”字。
道人看了看，說了句：“鳳，神鳥也。朋，古文鳳”。鳳九霄與袁紫珊不動聲色等他繼續說下文，卻聽他又嘟嚕了一句：“龍駒鳳雛。”微閉雙眼搖頭晃腦作沉思狀，半晌睜開雙眼指著“鳳”字說道：“不知姑……不知公子是測姻緣還是測前程？”
袁紫珊索性在道人身前地張破案台對麵坐了下來，笑不露齒：“你猜？”
道人也不驚訝，瞅了鳳九霄一眼說道：“看你錦衣玉袍，一身貴氣，前程無憂，自然是想求姻緣簽！”
袁紫珊淡淡地道：“姻緣如何？”
道人摸了摸稀稀拉拉的幾綹胡須，指著鳳字說道：“鳳乃鳥中之王，這個鳳字有百鳥朝鳳之氣象，說明你的意中人地位尊崇，權柄極重，受萬人敬仰，”他見袁紫珊微微一笑示以讚許，不禁有些得意。他古怪的一笑，接著說道：“雄為鳳，雌為凰，所以這就奇怪了。”
“不必奇怪，我是女子，意中人自然是男子。”袁紫珊直言不諱。
既然對方早已看破自己的身份實在沒有再裝下去的必要。難道非得讓道人說出“公子竟然也有龍陽之好”的話來？那多尷尬！
道人點了點頭，又摸了摸剩不了幾根的胡子，“這就通了。鳳，神鳥也。剛才已經說了，你的意中人不是普通人，你這第一筆起始頗有停頓凝滯之象，而後起承轉合一氣嗬成，說明你的意中人自小命運多舛，當然隻是相對而言，相比其他人來說仍是貴不可言，而到弱冠之後便時來運轉一帆風順！如果從仕可以位極人臣，拜將封侯，如果行走江湖，有望成為號令天下群雄的江湖共主！所謂龍駒鳳雛，你的意中人正值英銳少年，春風得意，他的年紀很輕！”
鳳九霄察覺不到道人身上的危險氣息，已然大致放心，而且看出去了道人竟對自己頗有調侃之意，似乎認識自己，於是他故意板著臉突然說道：“道長，你不能因為看到我了就照我的樣子描述他的意中人吧？”他故意把“描述”兩字念得重了一些。
此時傻子都知道鳳九霄便是測字少女的意中人，當頭事主假裝沒認出照著事主的樣子猛誇絕對錯不了！這是江湖上算命先生的慣用技倆。
道人居然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道：“是啊，我不能看著你說你啊。”
辣椒這時候湊了過來衝道人嚷嚷起來：“好你個雜毛騙子，你明明看出我家小姐和公子是一對，還特意煞有介事地裝腔作勢說是你算出來的，你個騙子我掀了你的攤子！”她作勢要掀案台，袁紫珊忙攔住了她，怒斥道：“辣椒不得無禮！公子這是在說笑呢，道長其實算得很準。”袁紫珊分明聽出鳳九霄話語中的調侃之意，心知兩人必有淵源。
道人誇張地擦了擦一滴汗都沒有的額頭，長籲了一口氣，似乎剛剛死裏逃生，他對辣椒道：“這位女道友暫且息怒，那我就說說大家看不見的怎麽樣？”說著臉上似乎有紫氣一閃而逝，那一瞬間竟讓人看出有些道骨仙風的錯覺：“就怕說了有人不樂意聽啊！”他瞅瞅鳳九霄又瞅瞅袁紫珊，一雙眼睛滴溜溜轉，似乎在幸災樂禍。
袁紫珊不動聲色，語氣依然平淡：“無妨，願聞其詳。”
道人說道：“鳳同風，他站在你身後，男站女後為姤，恰暗合天風姤卦，你的意中人最近會有豔遇啊。”說完他就來回掃視眾人，似乎在等待一出好戲，先抑後揚還是直接爆發？他幸災樂禍的表情簡直比禿子腦袋上的虱子還明顯，辣椒氣得就要掀翻桌子，幸虧龐十五拉住了！
道人並無驚慌之意，他一直在觀察袁、鳳二人的反應。鳳九霄雖然臉上有尷尬之色但很快平複，而對麵那絕色少女依然麵不改色，沒有任何氣惱，沒有任何猜疑，甚至也沒有回頭去看那白衣少年，隻是淡然一笑：“有豔遇，隻能說明我的眼光沒錯，我的意中人太過優秀！他每天有豔遇都不稀奇，遇到了又怎樣，不過萍水相逢、逢場作戲而已。讓你失望了，我不生氣。我相信他。”
一句“我相信他”讓鳳九霄心頭一顫。莫名有膽有識些感動，若不是這裏人多他很想將袁紫珊抱在懷裏！
道人表情誇張的道：“道友錯怪貧道了，貧道豈有看人笑話的道理？”他眼光中漸漸有了絲欣慰之色，似乎了卻了一樁心事。他突然對鳳九霄正色道：“鳳同風，風似倒凶，前路漫漫凶多吉少，好在貴人自有天助，總能逢凶化吉，不過萬事還需小心為上！畢竟托家帶口！”他滿含深意地又看了看袁紫珊。
鳳九霄緊盯著道人的眼睛，似乎想看出花來！道人無奈，隻得不停地躲閃鳳九霄逼視的目光，“別看了，還真能看出花來？”最後幹脆閉上眼睛索性裝睡。
良久，鳳九霄道：“道長可是來自龍虎山？”
道人驀地睜開眼睛，精光一閃，“何以見得？”
單從外表鳳九霄還真無法判斷眼前這道人到底是不是龍虎山的天師，衣衫襤褸，幾根屈指可數的胡須，哪有半分道骨仙風？不過直覺告訴他這道人對他很友善，而且必定認識自己。
“我猜的。”鳳九霄也很直接。
道人嗬嗬一笑：“我哪一點像龍虎山的道士？這都能猜到？怎麽不猜我是白雲觀的？或者就是個散修？”
鳳九霄臉上也終於露出笑容。
他從一開始便盯著道人的一舉一動，生怕對方是某個組織派來的殺手。
自己應付不難，就怕驚擾了袁紫珊。
鳳九霄既已確定對方龍虎山天師身份便笑道：“我隻是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實在說不上從哪一點看出來的。不知道長是……？”
道人笑道：“貧道青鬆。白鶴乃貧道師弟。”
鳳九霄目光閃動，道：“白鶴道長是否也下山了？”
青鬆點頭道：“如今天下大亂，烽煙四起，各路妖邪蠢蠢欲動，天師命我等一眾師兄弟下山幫助天子鎮壓群邪！”
鳳九霄也歎道：“是啊，內憂外患，多事之秋！”
南有荊楚閩唐，西有回鶻黨項，北有契丹，無時無刻不等待機會想在中原這塊肥肉上咬上一口。
坐鎮西北、控製了大周近四分之一兵力的連大將軍又從背後捅刀子，不是內憂外患是什麽？
雖然自己不是皇帝，但鳳九霄已能體會到到皇帝所受到的巨大壓力！滿朝文武皆可投降。投降之後說不定還能加官進爵。隻有皇帝沒有退路。依連城的秉性，皇帝投不投降都是死！連氏父子絕對不會養虎為患！
鳳九霄道：“道長在洛陽坐鎮，莫非洛陽有事？”
青鬆道：“但凡天下大亂之時，魔教必然趁亂現世，這都在預料之中還不算頭疼，關鍵是一些平時不顯山露水的魑魅魍魎也趁亂興風作浪。殺人越貨者有之，奸淫偷盜者有之，坑蒙拐騙者有之，凡此種種不一而足。這次下山主要是洛陽發生了幾起偷屍案，起初我以為不過是些小事，何以大驚小怪，竟然勞煩朝廷下旨龍虎山出麵。”
鳳九霄皺眉道：“偷屍？”
青鬆道：“可不是偷了一具兩具，而是已經丟了二百多具屍體了！”
鳳九霄心道：“昨晚七十二，加上二百多，豈不是正好夠那三百之數？”
他便問道：“這麽多屍體被偷難道衙門就查不出來嗎？”
青鬆又摸了摸那屈指可數的幾根胡須，“他們查了許久，得出的結論是非人力所為。不是人力所為便隻有鬼神了！所以這不皇帝才找到我們嘛！”鳳九霄聽得出青鬆語氣中的怨氣。
“怎麽道長，難道你覺得這不是鬼神所為？”
青鬆忽然盯著鳳九霄的眼睛，他露出古怪的表情：“你小子是不是知道什麽？”
鳳九霄嘿嘿一笑，“昨晚上我遇到了十幾隻鬼押著很多棺材上路，不知道和道長說的是不是有些關係？”
青鬆表情誇張之極，眉毛高聳，眼睛瞪得溜圓，腦袋往前一湊近急不可耐地道：“在哪發現的？”
袁紫珊和辣椒看他滑稽的樣子，尤其那慘不忍睹的幾根胡須，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鳳九霄瞪了辣椒一眼，意思不得無禮，辣椒毫不示弱，眼神一瞟袁紫珊，意思是你有本事衝她瞪眼！鳳九霄迅即敗下陣來，對青鬆道：“昨天晚上就在從新安縣回來洛陽的官道上。”
青鬆皺眉道：“明目張膽從官道走？”
鳳九霄道：“不錯！”
青鬆道：“奇怪！新安縣和洛陽之間都戒備森嚴，這麽多運屍車如此進出難道沒引起注意？”
鳳九霄嗬嗬一笑：“隻要眼不瞎，誰會看不見？”
青鬆眯起眼睛：“你是說守城卒才是真正的鬼？”
鳳九霄道：“這種事沒有裏應外合怎麽瞞天過海？鬼神之說我是外行不便妄言，但就此事而言絕對是有人相互勾結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青鬆道：“我其實早就知道這裏邊有問題，甚至懷疑過是魔教的手法，因為魔教最擅役屍，如今天下大亂，但凡有野心、有實力的梟雄人物無不想招兵買馬、擴軍備戰，魔尊雖然無心染指世俗王朝的權力更迭，但卻不介意利用凡間殺戮以證魔道！如果有人為他提供各種魔教所需的物料，不排隊他會反過來為對方提供幫助！”
鳳九霄立刻想到了連城！連城肯定與魔教達成了某種協議。他幫魔教提供各種煉化材料，魔教幫他打開局麵！單憑魔教自己出麵，不管是偷是搶，終究會再次引發俠義道的群起而攻之，如果有一個人能保證貨源充足而且穩定供應，魔教事半而功倍，自然求之不得。
青鬆道：“你知道他們將屍體運到哪去了嗎？”
鳳九霄道：“不出意外當然是魔都了！”
青鬆道：“那你知道魔都在哪嗎？”
鳳九霄一怔。魔教勢力滔天，但是到現在為止他還不知道魔教在哪！
“我不我知道！”
“其實我也隻是知道大致範圍，應該是在西蜀的樂山某處。如果我腳程快的話，大概明天的傍晚或許能追上他們！”
鳳九霄道：“道長，不要追了！”
青鬆臉露疑惑：“怎麽？”
鳳九霄道：“既然已經知道是誰幹的了，而且也知道屍體的去向了，這事就可以做一下結論了。難道道長要單槍匹馬闖魔都？”
青鬆表情尷尬，“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隻不過臣追回屍體，給這些家屬們一個交待罷了！”
鳳九霄道：“既然魔教大肆搜集屍體，最近洛陽周邊必然仍然會有動作，與其事後滅火，不如提前預防！可以先將參與此事的相關人員，不論是官員還是小卒，統統法辦，防微杜漸，殺一儆百！”
青鬆眼前一亮，“這主意不錯，關鍵是證據不足啊，魔教門徒已經消失無影，缺少人證，屍體也不見了，缺少物證，如何定罪？”
鳳九霄道：“我的青鬆大天師老爺，咱們龍虎山最擅長什麽呀？捉鬼啊？人做了壞事最怕什麽？”
青鬆眼神愈發明亮：“最怕夜半鬼敲門！”
鳳九霄道：“我可以讓西河派的老劉假裝那些屍體的魂魄，半夜嚇他們，他們不可能若無其事，隻要嚇得他們說出實話就行。最好讓衙門的人跟著，這樣便可辦成鐵證。這叫裝神弄鬼！”
鳳九霄又道：“我還有第二招，偷梁換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