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荒刹幽歌(三)
有道是:“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因此位於蘇杭之間的餘杭得一雅號——天堂之門。餘杭地處杭州城的北部,位於杭嘉湖平原和京杭大運河的南端,得此地勢便利,貿易運輸更是通達,因此隨處就可看到運河之上帆影片片,江櫓聲聲,運河兩岸更是商肆林立,買賣喧囂不停。
“姑娘,你都在這裏站了好久了,什麽時候才能吃飯呀,我都餓啦!”這用略顯氣憤語氣說話的是一個丫鬟,她一身翠綠色的衣裙,雖然不很華貴,但是依然能夠襯托出她的曼妙身姿。
再瞧那位姑娘比這個丫鬟的年紀略大,淺淡消薄的嘴唇輕輕上挑,眸子時而閃亮,仿佛裝著整個天河一般,深邃如漆,白衣白裙穿在她的身上,使她猶如一尊上天用冰雪精心雕琢而成的人像,那粉紅的笑靨,仿佛初雪中那一點桃花,美得驚心動魄,微風襲來,衣執飄飄,雅麗猶如仙子一般,此刻,那位姑娘正悠閑地依著運河旁的一顆烏柏樹,遠眺著河上的帆影,美目含笑,顧盼生姿。
要說起這個白衣少女,可是十分有名。她乃是鼎鼎大名的蘇州劍派掌門玉儒軒的掌上明珠,喚作玉畫心。因她容貌美豔,雅麗絕倫,武功又受家父的真傳,隻要手中玉龍寶劍一出,那真如水銀瀉地,銀龍飛舞一般,在蘇杭一帶難逢對手,所以江湖中人就送給她一個雅號“玉劍無雙”,這無雙之意既有對武功的讚歎,也有對其容貌的讚美,玉畫心自己也很喜歡這個雅號。
玉畫心本來是待在家裏跟隨父親一起練劍的,可是在家裏待得久了,就想出來走走,這一次她偷偷帶著丫鬟新柔來到了餘杭地界。
玉畫心還是頭一遭行到此處,不禁被運河之上的景色所迷,遂在此眺望運河,心裏卻還想著別的心事。
“姑娘,你在這裏望了好久了,到底要望到什麽時候呢?”
玉畫心被丫鬟新柔一問,漸漸回過了神,她緩緩地回頭笑道:“怎麽,你等得不耐煩了?”
新柔有些氣惱地說道:“姑娘,這運河有什麽好看,至於你看這麽半天麽,是不是你眼睛裏著看運河的景色,心裏卻在想著什麽人。”
“我在想什麽人?”玉畫心調皮一笑,反問道:“你怎麽看出來的?”
新柔得意一笑,說道:“這還不簡單,你雖然望著遠方,可是臉上卻是笑盈盈的,要不是你在想著什麽人,你傻笑什麽呢?”
“我有笑嗎?”
新柔說道:“姑娘,我九歲進府就一直跟著姑娘,姑娘的心思難道我會不知?隻是你現在變了,過去從來有心事都和我說的,可是最近這半年總是把心事悶在心裏,再不對我講了。”
玉畫心聽出新柔這話內含怨氣,便安慰她說道:“哪有呀,我們雖然名義是主仆,可是我可一直把你當做妹妹一樣看待,從小到大,從來都是無話不說的,我會對你隱瞞什麽呢?”
新柔嫣然一笑,說道:“姑娘,你也用不著掩飾,你的心事,其實不說我也知道。”
“你知道什麽?”
新柔說道:“半年前,杭州劍派掌門的葉遠山帶著徒弟們來到本派,參加三年一度的論劍大會。在大會之上,蘇杭兩派各遣精英,戰了四場,各方均獲兩勝,打了個平手,最後,玉掌門讓姑娘和葉叔叔的公子葉吟風比試武功,決定兩派論劍輸贏。那天你們雖然是打個平手,不過大家都能看得出你對葉公子可是手下留了情麵的。”
“我手下留情了嗎?你可別在這裏胡說了。”
新柔笑著說道:“這件事你瞞得了別人瞞不了我,我跟隨姑娘之後,也同姑娘一起練劍,雖然武功不如姑娘,但是對於蘇州劍派的招式也是如數家珍,那天,在葉吟風向你發起攻擊的時候,你明明是先行後退,借以誘敵深入,此時就應該用一招潮起潮落,用劍直刺他的咽喉,那一招是蘇州劍派的絕學,任憑誰也是躲閃不及的,但是姑娘卻收住劍招,改為單掌偷襲,打向他的胸口,這樣一來,葉吟風就可以回劍封擋,所以你們兩個才打了一個平手,但是在場的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你是有意為之。”
玉畫心被新柔猜中心事,所以輕搖裙擺,笑了笑說道:“瞧你說的,好像真事似得?”
“難道不是麽?”新柔笑著說道:“那葉吟風見你故意饒他一名,對你還很是感激呢。”
“這是怎麽知道的?”
“大家都看得清楚,他用劍封擋你的掌擊之後,趕緊後撤,站定之後,再看姑娘的眼神,就是充滿了無限的感激之情呢。”
“他真的用感激的眼光看我麽?”
“當然了。”新柔試探著問道:“姑娘是不是喜歡葉公子呀,說真的,葉公子長的英俊帥氣,而且又是杭州劍派的少掌門,和姑娘倒是郎才女貌,門當戶對,真是天生的一對呢。”
“天生一對?”玉畫心蹙了眉頭,微微歎息一聲,說道:“誰知道他的心裏是不是有我?”
新柔點了點頭,煞有介事地說道:“這話倒對,他這麽優秀,這麽帥氣,肯定是身邊有好多女孩追他呢,說不定已經是心裏有了人也說不定。”
玉畫心這一次的歎息聲稍微大了一些,她再次遠眺運河之上的帆影,不禁自言自語地說道:“我還是覺得爹爹有一首詩說的好:昨日苦雨連綿至,今朝麗日晴天赤,愁緒都隨柳絮飛,隨風化作輕煙逝。”
新柔說道:“姑娘,你快別念詩啦,我知道詩詞歌賦,你都是樣樣精通,可是現在都快日過三竿了,再不吃飯,我可要餓死在這運河之畔了。”
“呸呸呸——”玉畫心說道:“現在行走江湖,你別老說這個死字好不好,很不吉利的,其實我也餓了,咱們這就進城吃飯去。
新柔笑了笑,心道:“就知道你忌諱這個才說的,要不然,我真會餓死在這裏也說不定。”
新柔跟著玉畫心走了一會兒,覺得腿上很是沉重,好像腿上綁著十斤米麵似得,於是叫苦不迭,問道:“姑娘,還有多遠才能進城啊,我都要累死了。”
“前麵就是餘杭城了,咱們還是快走吧。”玉畫心走在前麵,笑著說道。
“姑娘,前麵還有多遠啊?”
“還有大約十裏,你走不動了麽?”玉畫心問道。
“姑娘,難道咱們真的要走到餘杭城呀,那非得累死我不可。”新柔說道。
玉畫心笑著說道:“那怎麽辦?難道讓我背著你不成?”
“倒是不用你背我,隻是覺得要是有兩匹馬就好了。”新柔說道。
兩人正說著話,忽然看到一個老漢牽著四匹駿馬迎麵走來。但見這老漢一邊走,一邊得意發笑,不斷地自言自語說道:“昨晚做了好夢,沒想到今早就有喜事,白撿了這四匹好馬,現在全歸我了,買了這四匹馬,可以換不少錢,這回可就酒錢啦,哈哈——。”
新柔看到馬匹,就好像在沙漠中行走的人們看到了綠洲一般,眼睛放光,說道:“姑娘,你看那有馬。”
玉畫心順著新柔說的方向看去,果真看到一個老漢手中牽著四匹馬的韁繩迎麵而來,於是就走過去,施禮說道:“老伯請了。”
那老伯看到眼前是一位身著白衣、柳容姿秀麗,美貌絕倫的姑娘,不由得心中歡喜,看她那兩隻大眼睛深邃晶瑩,閃動著兩道神光,還以為是仙女下凡,不禁揉揉眼睛,心道:“剛說有喜事,這喜事還一個接著一個,剛白撿了四匹好馬,這會兒又遇到仙女了,可真是好事連連,好事連連啊。”
老伯說道:“姑娘請了,有什麽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