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領證
夕陽西下,霞紅的薄光流連在梧桐枯黃的枝葉上,將樹下那兩道纖細的身影拉扯得格外綿長。
沐舒兩腿僵直的站在沈家花園裏,雙手緊攥著米色棉質上衣。因為用力過度,她甚至已經將衣角攥得有些變形了。
可現在的她,顯然並沒有心思注意這些,隻深抿著嘴唇,一動不動的盯著地麵,心虛的不敢去看沈沛珊的眼睛。
沈沛珊是典型的大家閨秀,無論什麽時候都保持著大家小姐應有的教養。從收養沐舒到現在,幾乎從未有過冷臉相對的情況。
就算是發生了婚禮上那樁醜聞,她也沒有暴跳如雷,或者厲聲嗬斥,隻是眉頭輕蹙,眼中寫著征詢:“小舒,你還打算和許禕君結婚嗎?”
“我……”沐舒動了動幹涸的嘴唇,到底還是開不了口。沈沛珊的溫柔,此時隻讓她覺得無所適從。
在沐舒看來,沈沛珊若是一反常態的打罵自己一頓才好。她現在越是溫柔端莊,沐舒心裏的罪惡感就越強。
養母將她從孤兒院裏帶出,給了她衣食無憂的生活。可她卻背著沈沛珊同沈荊臨在一起,還發生了婚禮上的醜聞給她抹黑。
人家茶餘飯後談論起這件事時,大多不會說她沐舒怎麽樣,而是說沈家的養女有多放浪不堪。連帶著沈沛珊這個養母,也免不了被人編排。
人言有多可畏,沐舒一直知道。
但向來聰慧的沈沛珊卻像是看不透後果似的,不緊不慢的說:“這畢竟是你的終生大事,你隻需要考慮你的未來就好。其他的,不用在意太多。”
說著,沈沛珊不禁輕歎了口氣:“至於照片的問題,你如果不想說,我也不會逼問。你已經工作了,有自己的秘密很正常。”
這話,聽得沐舒心裏一跳,猛然抬頭迎上了沈沛珊的目光,匆匆解釋:“沛姨,我並不是存心想瞞著你,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麽說。”
“你不用著急,我並沒有怪你的意思。隻是女人的名聲很重要,我希望你明白這一點。”
沈沛珊拉起沐舒的手,安撫性的輕拍了兩下:“這個社會對女人的寬容程度向來不高,男人過火的放縱,旁人大多都會一笑置之。而女人哪怕是私底下的隱秘被挖出來,也免不了被罵彎脊梁骨。雖然這樣的話說出來有些難聽,可你必須明白,事實就是這樣。社會對男人的容忍和原諒,明顯高於女人。”
“沛姨……”看著沈沛珊眼中清明的了然,沐舒胸口發緊,不自覺的後退了兩步,“你,你知道了?”
“荊臨打小就和我這個姑姑親近,所以我也就知道,他右肩中央有顆紅痣。”
沈沛珊話音剛落,甚至不等沐舒從震驚中回神,保姆劉嬸就小跑了過來,說許禕君跟何文清提著禮物來了。
輕點了下頭,沈沛珊也沒多說什麽,隻是不著痕跡的捏了捏沐舒的手心,待她回神後,才一起朝客廳走去。
沐舒以為,她下午已經撕破臉皮把話說明白了。何文清隻要稍微講點臉麵,都不會繼續糾纏。可現在才發現,她還是低估了這人的臉皮。
見沐舒和沈沛珊在沙發上坐下,何文清便將茶幾上的禮物往前推了推,率先開口:“親家母,實在不好意思,我們都沒和你打聲招呼就自作主張的過來。不過婚禮上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我實在是擔心兩個孩子的以後,也就顧不了這麽多了。”
“你太客氣了。”沈沛珊笑了笑,卻沒有多言。
見她沒有接話的打算,何文清隻能繼續說:“這禕君和小舒的婚禮雖然出了意外,但畢竟已經舉行了,親朋好友也都知道他們結婚了。所以你看,他們是不是也該盡快把證領了啊?”
“許太太,婚姻畢竟是兩個孩子的事,我覺得還是他們自己決定比較好。”
“我們可是長輩,難道還沒資格幫他們決定嗎?”何文清下意識的反駁了句,而後臉上立刻堆起了笑意:“況且兩個孩子年紀小,免不了說些氣話傷感情。我們做長輩的如果不在旁邊幫襯著點,不就斷了一樁好姻緣嗎?都說寧拆十座廟,不斷一樁親……”
何文清喋喋不休的說道著,反反複複不過是希望沈沛珊做個主,讓沐舒和徐衣襟趕緊把證給領了,將兩人的婚事給坐實。
但不管她怎麽說,沈沛珊都不接話,隻是不停的說讓沐舒自己拿主意。
見何文清半點不知趣,沐舒實在忍無可忍,沉著臉開了口:“阿姨,您也知道今天婚禮來了多少人,您這麽急著催我和許禕君領證,就不怕三姑六婆說你兒子娶了個不幹淨的女人,被人戴了綠帽子?”
“沐舒!”許禕君一改下午的心虛,整張臉上寫滿了怒意。大約是顧忌著沈沛珊跟何文清在場,語氣明顯有些壓抑:“我想和你單獨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