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陪著
縱然現在是白天，病房裏也依舊開著燈。明晃晃的燈光，夾雜了溫熱的暖氣，烘得人嘴唇發幹。
沐舒舔了舔幹涸的嘴唇，才緩緩撐開沉重的眼皮打量四周。隻一眼，便看到了床邊這抹身影。
餘旭堯穿著墨黑的羽絨服，緊繃的臉龐上大寫著擔憂。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此時正緊鎖在她蒼白的臉上。
見沐舒睜眼，餘旭堯立刻問道：“你還好吧？”
“還好。”
沐舒扯了扯嘴唇，啞著嗓子回答。她嘶啞的聲音，就像被人生生扯開的布帛，發出斷裂的哀鳴。
“肚子還痛嗎？”餘旭堯追問，雙手自然的幫她整理著被角：“需不需要叫醫生？”
沐舒順著他的話瞧了眼自己平坦的小腹，隻覺得肚子裏像是被人拿刀生生剜走了塊肉似的，疼的她眼睛生疼。
不自覺的瞧了眼病房，見裏麵沒有旁人，她也不再避諱，輕聲問：“有煙嗎？”
“煙？”餘旭堯不解。
大約過了兩秒，他才回過神來，訥訥的搖頭：“我不抽煙。”
說完，見沐舒眸中劃過一絲悲痛，又趕緊補充道：“如果你需要，我現在去幫你買。”
“不用了。”沐舒笑著搖頭，隻是這笑容，怎麽看怎麽悲涼。
深吸了口氣，沐舒抬眸溜了眼身旁的輸液袋，才重新看向餘旭堯：“謝謝你送我來醫院，過幾天我再請你吃飯。現在，你先回去休息吧。”
她雖然身體不舒服，但腦子還是清楚的。
她知道，自己和餘旭堯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與其在自己落寞的時候依靠著他給他希望，還不如趁早將話說明白，免得以後尷尬。
可餘旭堯卻像是聽不懂她的意思似的，笑嘻嘻的說：“我不累。”
一邊說，一邊抬頭看了眼輸液袋，見藥液還多，便自顧自的站起了身來：“你再休息會兒吧，我很快回來。”
而後，也不給沐舒拒絕的機會，便大步離開病房，去一樓超市買了包女士煙。
就在他買煙的這段時間裏，沈沛珊已經帶著沈荊臨和餘家母女進了病房。
見沐舒一個人躺在床上，默默望著天花板發呆，沈沛珊的心就像被人輕輕揪了下似的，隱隱有些疼。
雖說沒有血緣關係，但沐舒畢竟是她看著長大的，要說一點感情都沒有，那自然不可能。隻是這點感情，跟她和沈荊臨之間的親情相比，卻又實在太渺茫了些。
迅速調整好情緒，沈沛珊踩著高跟鞋走到床邊坐下，滿臉關切的問：“小舒，你怎麽樣？”
“我沒事。”沐舒隨手抹了抹眼角的晶瑩，勉強衝沈沛珊笑著：“沛姨，讓你擔心了。”
“你這孩子……”沈沛珊濃重的歎了口氣，目光終究還是停留在了她的小腹上，欲言又止的問：“那孩子……”
“沒有了。”沐舒仍然笑著，隻是眼中不僅沒有半點愉悅，反而翻騰起了更加濃鬱的悲哀來。
她的目光不自覺的瞟向了沈荊臨，見他長身孑立，任由餘曼安挽著手臂，兩人無比登對的站在一起，沐舒立刻將視線收了回來。
這一刻，她忽然覺得，或許這孩子沒有了才是值得高興的事。否則，她往後還真沒辦法和孩子解釋父親是誰。
輕笑了下，沐舒若無其事的對陶欣嫻和餘曼安打了招呼，便溫聲請他們去沙發上坐。
向來知禮的陶欣嫻，這次倒是一反常態的沒有落座，而是踱步到病床旁，滿臉擔憂的看著沐舒：“小舒啊，按理說這話也不該我這個外人來說。可我和沛珊交好，又是荊臨未來的嶽母，也就算你半個長輩了。”
“你孩子沒有了，我也替你難過，但總覺得，你還是應該通知一下孩子的父親。”陶欣嫻說著，深深看了沐舒一眼：“孩子的父親究竟是誰，我也不好問你，畢竟是你的隱私。可旭堯就這樣毫不避嫌的送你來醫院了，傳出去對他的名聲也不好，所以……”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沐舒自然清楚她的用意，當即尷尬的扯了扯唇角，不好意思的說：“餘太太，實在抱歉，這次因為我的問題給餘先生添麻煩了。”
沐舒說著，稍微頓了頓，又繼續說：“您放心，我和餘先生隻是普通朋友，並沒有太多的私下往來，也不會連累他名聲受損。”
聽到這話，陶欣嫻那顆懸著的心總算是落了地。
不著痕跡的呼了口氣，陶欣嫻看向沐舒的眼神也柔和了不少。畢竟，將她的寶貝兒子撇清了啊。
滿臉慈祥的拍了拍沐舒的手，陶欣嫻動了動嘴唇剛想開口，餘旭堯的聲音便從門口傳了過來：“媽，你們怎麽過來了？”
聞言，陶欣嫻剛剛揚起的笑容立刻消減了兩分。轉身看向餘旭堯，她低聲說：“我是陪你沛姨過來的。”
說完，才看到餘旭堯手裏的女士香煙，心裏立刻了然，再次看向沐舒時，目光明顯冷凝了不少。
陶家本來就是大戶人家，所以陶欣嫻出嫁前也是一位大家閨秀。嫁給餘致晟後更是養尊處優，做足了世家夫人的派頭。
對於她這樣的女人來講，最重要的就是溫柔賢淑，端莊大方。抽煙，是萬萬不能接受的。因為在她看來，隻有那些不入流的女人，才會抽煙。
真正的世家小姐，哪兒會做這些事？她們做的，一般都是品酒調香，研究珠寶，提升學曆，雕琢儀態。
不悅的撇了撇嘴唇，陶欣嫻到底還是沒有撕破臉，反而揚起一抹笑容看向沈沛珊：“沛珊，既然小舒沒事，那我就不久留了。哎……這畢竟是你們的家事，曼安也還沒過門，我總不好過多摻和。”
沈沛珊自然不會留人，當下客套了兩句，便起身打算送她出門。
陶欣嫻順勢拉上餘旭堯，想將他一起拉走。可餘旭堯卻沉了臉，低聲說：“我要留在這裏陪著。”
“你留在這裏做什麽？”陶欣嫻不動聲色的瞪了他一眼：“小舒還沒嫁人呢，你在這兒守著算什麽意思？更何況，荊臨和你沛姨不是來了？”
“我說過了，孩子是我的。”餘旭堯一口咬定：“我要留下來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