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全是屁話
他的孩子在這裏，那他本人呢？
林予安別過頭去，不敢看林行激動壓抑的眼睛，他一定想到了什麽，但不敢問出來而已，她又何嚐不是如此？
林予凡死了，她清楚地知道他的墓地在哪兒，但她不敢去，甚至不敢多問一句。
這麽多年來林予凡經曆了什麽？他有了孩子為什麽還不肯回來？小戴維的生母是誰？她有無數個疑問，但她不敢問，更不敢調查，唯恐答案讓她不敢接受。
人總是這樣，“近鄉情更怯”是人的本性。
“林總，你不要太激動——”眼見著林行快要暈倒，王助理趕緊拿出速效救心丸塞給他。
林予安趕緊轉身，見到林行半死不活地樣子嚇了一跳，“你別嚇唬我，你現在剛跟孫子相認，要是這會兒死了你可就虧大了——”
她手心都是冷的，早就知道林行身體不好時日無多，這卻是她第一次見林行發病的樣子。
王助理緊張的直冒冷汗，“予安小姐說的對，您不要太激動……陳博士已經在路上了，你再多堅持一會兒……”
就怕出事兒，所以王世繪在出發前就提前通知了陳醫生，果然還是出事兒。
小戴維也被嚇到了，他跌跌撞撞跑過來，拉著林行的手，磕磕絆絆說，“爺爺，你別死，我還等著你給我起名字……”
不過才四歲的孩子，舉目無親，好不容易見到心心念念的爺爺，卻是這種場景，他不由得想起爹地，渾身是血躺在診室裏，醫生們進進出出，然後被罩上床單推了出來——那是小戴維對於林予凡最清晰的印象，也是最慘烈的回憶。
林行大口地喘著粗氣，竭盡全力平複自己激動地心情，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我……我的孫子……我不會死……”
即使死，他也不會在孩子麵前。
陳博士來的很快，他還帶了醫療箱和兩個助理，做出診斷結果後迅速給林行掛上水，一切收拾妥當後，他聳聳肩，“一時激動引起的高血壓，血壓很快就會降下來，不用擔心，不過我還是建議去醫院觀察幾天，你們懂得。”
林予安低聲和林行商量，“要不你還是去醫院吧？”
“不——去——”林行拒絕的幹脆，一時的高血壓而已，去了醫院他還能見到寶貝孫子嗎？
王助理也勸道，“林總，醫院裏什麽設備都有，而且VIP病房環境您也熟悉，咱們還是去醫院吧？”
林行幹脆別過頭去，不看他們。
小戴維見氣氛有所緩和，林行的臉色也恢複了正常，他也鬆了口氣，對林予安說，“姑姑，爺爺為什麽不去醫院？病人不都應該去醫院嗎？”
他的中文表達能力有限，所以說的是英語，不過在場所有人都能聽懂，陳博士愣了一下，“林總，這孩子是你的孫子？”
說著他還煞有介事地打量起林予安來，沒聽說林小姐懷孕生子呀？這孩子哪兒冒出來的？
“這樣吧，你去醫院，我帶著小戴維陪你一起去”，林予安說，她明白林行這時候在想什麽，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
就這樣林行終於答應去醫院，一群子在醫院安頓下來已經是兩小時之後。
“來來來，正式介紹一下，小戴維，四歲了，”她把小戴維牽過來，“他沒有中文名字，說一直期待著有一天爺爺給他起一個中文名字。老混蛋，聽到沒有，你的任務來了，一定要給我們家小戴維起一個好聽的中文名字。”
林行卻笑了，淺淺的皺紋間滿是笑意，“好，好，好！”
本以為臨死前看到女兒結婚就能瞑目，沒想到還有這麽大一個驚喜等著他，他有孫子了，看來老天待他不薄！
小戴維異常乖巧，奶聲奶氣地說，“爺爺，你好！”
兩瓶藥水下去，林行終於恢複了精神，他滿心歡喜打量著大孫子，腦子裏閃過無數個名字，卻都不滿意，幹脆讓王助理給他搬來一台筆記本，開始網上查好聽的名字。
“小王呀，你看這個‘衍’字怎麽樣？”他興衝衝地問。
這已經是數不清林行第多少次問了，王助理一如既往地耐心，“很好聽，古典又雅致。”
“那你看這個‘銘’字怎麽樣？”林行又指著電腦屏幕問。
林予安湊過去瞄了一眼，“不好，這是渣男的名字。”楚茜的前男友不就叫吳銘嘛！
林行不幹了，“你怎麽知道這是渣男的名字？我看這個字很好嘛，小王你看呢？”
王助理覺得很憋屈，怎麽把皮球踢到他這裏來了？他該怎麽回答？
“我覺得很好聽！”小戴維適時出聲，笑的格外惹人憐惜。
“你看，我孫子都覺得好！”林行得意洋洋看著女兒。
其實林行不光覺得“銘”字好，他覺得很多字做名字都不錯，直到林予安把小戴維哄睡了都沒做出選擇。
“老混蛋——”林予安悄無聲息地進來，“我知道你還沒睡，有件事情跟你講一下，你名下所有的資產都已經轉到我的名下，不過你放心，我沒有這麽貪心，我會把至少百分之五十給小戴維。”
林行被子下的手抽動了一下，心裏說不出來是什麽感覺，“安安……”
他就直到，自己的女兒遠不是她表現出來的狠戾。
說實話，確定小戴維身份的那一秒鍾起，林行開始後悔把全部財產轉給林予安，因為他不確定她會怎麽對待孫子，都說血脈相連，但這在林行看來全是屁話，商場上他見多了血脈相殘、父子反目、親友背叛等戲碼，如果她認定小戴維會爭本該屬於她的財產，小戴維成人後會過的格外艱難。
“不是看在你的麵子上，是看在我哥的麵子上！”林予安低聲補了一句，百分之五十的份額是屬於她哥哥的部分，所以給到小戴維理所當然。
“安安，謝謝你，謝謝……”林行已經老淚縱橫，就算此刻死去，他也沒有遺憾了。
“不用謝我，你好好休息，小戴維沒和爺爺相處過，等你好了，就搬到附近住吧，剛好我要工作，小戴維交給保姆帶我也不怎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