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監視
屋裏最近一直悶著,為了通風,秦詩阮一直讓阿敏將窗戶敞著,阿敏又怕夜裏屋裏走風,自家小姐著涼就不好辦了,便隻敞開了一點點透透氣。
剛才的聲響的確是從窗外傳來的,雖然細微,但秦詩阮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矮窗隻有半人高,燈光從窗縫間透出去落在地上。
前夜落了一宿的雨,屋後平日裏又不沾陽光,此時地上還有些泥濘,借著光能看到地上有半個新踩上的腳印,秦詩阮屏住呼吸,靠在牆邊,小心翼翼地朝外看,仔細看了兩遍才發現,屋外兩米高的枇杷樹上有個若有若無的黑影。
有人在監視她?!如果是謀害,怕是早就動手了吧。
秦詩阮心裏“咯噔”了一下,並速速做出了反應。
秦詩阮輕手輕腳地走回床邊,假意咳嗽了幾聲,狀作著涼的模樣,又走到矮窗前,將窗戶關緊,上了栓。
栓上了,秦詩阮才舒了口氣。
是誰呢?
棠初身份特殊,阿敏忠厚,定然不會往外說,自己一定要多加小心,以免暴露。
屋外的風漸漸止息,一切恢複平靜,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秦詩阮思索一番無果,便熄掉了蠟燭,翻身入睡。
屋子裏熄了燈,頓時屋裏屋外都陷入了黑暗,毫無光亮,樹上的黑影待了半晌之後,“咻”一聲離開了,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主子。”
黑影閃進屋內,單膝跪在地上。
偌大的屋子隻亮著書案上的一盞燈,暈黃的光傾瀉在地上。
“我在窗口做出了點聲響,並留下了腳印,秦二小姐發現了我,但並未出聲,裝作未看到,栓上了窗栓”
“在情況不明的時候按兵不動,不打草驚蛇……確是一個聰明穎慧的妙人”
聲線清冽。
書案前的人擎著袖子,筆若遊龍。過了片刻,才擱下了手裏的筆,端詳著自己方才作的這幅畫。
宣紙上是一樹梅花,淩寒獨開,大片的留白仿若漫天的白雪。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在這個時節畫起了梅花來。
難道是……因為遇見了一個如此花一般的人?
“繼續盯著”
愣怔過後,男人揚了揚手,黑影退了下去,屋裏隻剩下他一人。
燃著的香薰嫋嫋騰起,燈裏的燭焰微微搖曳,影子在他月牙白的長衫上曼妙起舞。
應該是夜裏下了霧,翌日清晨,秦詩阮起來感覺空氣有些濕潤,甚好。
秦詩阮推開窗,伸了個舒舒服服的懶腰,順帶著打量了一番,除了昨夜裏看到的那半個腳印,其他一如往常,攀上這麽高的枝都沒個聲音,定然武功卓絕。
到底是誰呢?
正逢秦詩阮想得出神,阿敏突然跌跌撞撞地跑進來。
“小姐!小姐——!”
秦詩阮向來這個時辰起來,阿敏知曉,也總在這會兒過來給她梳妝,可今天步履匆匆、氣喘籲籲,不像平常的模樣。
“怎麽了呀?”
歇了一會兒,阿敏才捋順了氣。
“老夫人!老夫人差人來請小姐一起去用餐!”
聽完,秦詩阮眉毛一挑。
這個消息著實意外。
上一世,秦老夫人對自己可以說是不屑一顧,從來沒拿正眼瞧過她,即便是後來自己嫁給沈戚並輔佐他登上了皇位,老夫人也不覺得她有什麽本事,對她另眼相看。
這素來隻和秦湘語、秦政一同吃飯的老人家,突然請她去做什麽?
“小姐!我就說吧!老夫人果然是盯上小姐你了!”
阿敏說著說著哭腔都跑出來了。
“還不明白什麽情況呢,你喪什麽氣啊,況且隻是吃個飯罷了”
經過上一世的浮沉曆練,現在什麽事在她眼裏都不算的是什麽了,還能有什麽事比親眼看到愛人背叛、親人相逼、孩兒慘死更讓人絕望的?
秦詩阮安撫了阿敏一番。
洗漱完,便從衣櫥裏挑了一件青衫穿上,阿敏利索地替她梳好發髻,處處都收拾妥當,保證沒有一處會觸到老夫人黴頭才肯讓秦詩阮出去。
所以秦詩阮趕到秦老夫人的院落裏時,裏麵已經不少人,秦家幾乎所有人都到了,秦湘語今天穿了一件冰藍色的廣袖流蘇裙,在人堆裏甚是明顯,秦詩阮看到她旁邊的空位,從容地走了過去。
這才剛坐下,還不等看清細狀,突然聽到席間“啪——”一聲脆響,一個雕花的小碗應聲碎在了地上。
原來是她那個被全府寵上天的弟弟,秦政。
“奶奶!我不要她坐在我旁邊!看到她這幅唯唯諾諾的樣子我就頭疼!”
將軍府畢竟是將軍府,女子再多才,畢竟不能當家,也還是需要大男兒去繼承世家榮耀,秦家代代單傳,秦政是唯一的獨苗。
今年才七歲,秦政的脾氣卻被慣的比天還大,全府上下沒人敢逆著他,尤其是老夫人,恨不得掏心窩子寵著他。
這不,秦老夫人非但沒生氣,讓人去收拾,還朝秦政招了招手,笑道。
“那政兒過來奶奶這邊坐”
秦政得逞,瞪了旁邊的女人一眼,大搖大擺地湊了過去。
雙手絞著手絹的秦淑歡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頭都快埋到桌上去了。
秦湘語臉上也是一陣青一陣白。
都知道將軍府上下都寵著她這位大小姐,可她還是要看老夫人、父親的臉色做事,若是真的像寵秦政那樣寵自己,昨天自己何至於在秦詩阮麵前輸的那麽慘?
秦湘語捏了捏拳頭,看了一眼旁邊一臉雲淡風輕的秦詩阮,越想越氣,靈光一閃,計上心頭,隨後清了清嗓子道。
“哎喲——妹妹你今天穿的衣裳和小政一樣,都是用德妃娘娘賜的翠屏錦做的呢!”
故意拉長的聲音,讓在座的人都聽的清清楚楚,尤其是上邊坐著的秦政。
秦政小小年紀,眉毛卻很濃重,聞言拍下筷子,眉頭重重蹙在了一起。
眾人聽聞,一打量,才發現,秦政今天穿著一件青色衣裳,袖口、腰間、前襟都用蠶絲線繡著繁複的花紋,尤其是胸口的麒麟活靈活現,外麵罩著一件金色紗衫,雖然不比他往日穿的光鮮寶氣,可這一套下來,布料不算什麽,做工可是極費工夫的,而秦詩阮身上那件雖然也是翠屏錦,可就是普普通通的樣式罷了。
但落在秦政眼中,他卻不是這樣想的,他素來跋扈慣了,對他這個姐姐也是一直不屑一顧,此番便直言相懟起來。
“德妃娘娘賜的翠屏錦,怎麽給你這個沒娘的庶出女人穿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