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知道比不知道更好
劉敏帶著儀器的手臂用力抬起，我忙攥緊她的手掌，她的眼中不斷有淚水流出來。
“造孽啊，真的是造孽……”她一直在重複著一句話。
我心急，卻不敢太急功近利，她現在的情況非常不樂觀，臨進來之前大夫告訴我一定不能夠讓她情緒再次激動，也不能夠讓她過於勞神，隻給了我十分鍾的時間。
“阿姨，有什麽事情你慢慢和我說。”我安撫她。
劉敏緊緊閉著眼睛，還是沒有阻止淚水從她眼眶滑落。
“我夢見雪兒了，她回來接我了。”她的嘴角竟然有了笑容。
我心裏頓時一緊，如果將要離開的人，夢見有自己的家人來接她，說明她也活不過多久。
當初爺爺就說奶奶來了，他終於能夠和奶奶在一起了，沒有多久爺爺就去世了。
“阿姨，你放心吧，你會沒事，我會找最好的大夫來看你的病。”我生怕話語聲音大了驚嚇著她，每一個字我都盡量的壓低聲音。
“我對你們家這樣，你還以德報怨，我……”她再次哽咽，不斷地咳嗽著，呼吸一下子變得急促。
我快速捋著她的胸口，然後喊道：“大夫！”
她一把拉住我的手，用力搖搖頭，“不要喊了，我知道自己已經不行了，隻是我還是死在了醫院中。”
她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呼吸也漸漸平緩了許多。
宋離推開門走了進來，查看了劉敏的情況，對我無奈搖搖頭。
“現在您需要好好休息，有什麽事情等您休息好了再說，好嗎？”宋離輕聲詢問。
劉敏快速搖頭，急促地說道：“今天我必須要說完，我怕我說不完，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她一著急呼吸就會急促，儀器滴滴的聲音就會異常刺耳。
“阿姨您別著急，我不走，我一直陪在您身邊。”我攥緊她的手，她亦用力攥緊我的手，點著頭。
宋離看了我一眼，輕聲掩門走了出去。
她虛弱地開口，“冷月，其實我認識你，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認出你來了。”
其實從她一開始的表現我就能夠看出來，她認識我。
“我也知道我們躲不過了，大限到了。”她無奈一笑。
盡管我很著急她究竟想要說什麽，可我還是要耐心地聽下去。
“雪兒告訴我，我不能夠那麽自私，她讓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否則她不認我這個媽媽。”說著說著她又哭了起來。
“雪兒永遠都是您的女兒，您放心。”我寬慰她。
劉敏長長歎了一口氣，繼續虛弱地說道：“我們確實太自私了，也許老天就是在懲罰我們。雪兒從小就換了一種怪病，直到她去世都沒有確診是什麽病，從小她必須要靠許多藥物維持才能維持生命。
她的皮膚幾乎就不能夠被觸碰，就像是一個易碎的玻璃娃娃，我和他爸爸為了給她看病，已經花光了所有的積蓄。”
她的眼淚就沒有斷過，我輕輕用手擦拭她臉上的淚水，她頓了頓，似乎恢複了力氣以後又繼續說道：“我們幾乎走遍了全國各地的醫院，沒有一個地方肯收留我們。
很多醫院已經下了病危通知書，他爸爸和我怎麽能夠放棄她？從那以後他的爸爸就開始在家潛心研究，也許是老天爺看我們太可憐了，終於雪兒的情況有了一些好轉。
而我們還是需要大量的錢，為了錢我們不得已受到別人的威脅，可最後老天也還是懲罰了我們，雪兒終究還是沒有活過三十歲，她還是走了，可是她還是那麽年輕……”
劉敏一度泣不成聲。
我不禁為靳雪的遭遇而感到心痛，小時候我們還在一起玩耍，卻不料沒有多久她就患上了這樣的病。
以前我隻是知道她生病了，卻不知道是這麽嚴重的病。
“你爺爺的事情，我們真的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她不斷道歉，握著我手的力度再次緊了許多。
“爺爺的什麽事情，你慢慢說。”我強忍著心中的急切，還是心平氣和慢聲詢問。
“你爺爺的死是有人故意為之……”
她的呼吸一度變得急促，盡管插著氧氣管，她的嘴還是大大的張著，一雙眼眸也睜的大大的，嘴唇也在頃刻間變成了絳紫色。
“大夫！大夫！”我大聲吼叫。
很快就有很多大夫衝了進來，我隻能夠站在不遠處的地方，看著劉敏被搶救。
一瞬間我像是看到了姑姑去世的那一幕，也是這樣的畫麵，她就再也沒有醒來。
為什麽所有的人在最後的那一刻，才會對自己身前所犯下的錯誤覺醒，難道是為了洗涮他們身前的罪孽嗎？
我站在一旁目光呆滯，沒有了一滴淚水。
劉敏還是走了，聽宋離說她走的很安詳，嘴角還有笑意，我想她應該是見到了丈夫和女兒，一家人終於能夠在一起了。
我站在醫院的走廊中，從包中拿出一顆煙，拿著打火機的手怎麽都打不著火。
我頓時憤怒，直接將打火機扔在地上，口中叼著煙，煩躁不安地揉著頭發。
“醫院禁止抽煙。”
宋離從我口中將煙抽走，將我攬入他的懷裏，“想哭就哭吧，別憋著自己，你本身就有些抑鬱。”
我抑鬱嗎？我從來不這樣認為，我活的沒心沒肺，又怎麽會抑鬱？
我推開宋離，他身上消毒水的味道充斥著我的鼻腔。
我將頭發全部拋擲腦後，看著宋離的眼睛多了疏離，“宋離，爺爺是怎麽死的？”
宋離淡淡開口，“心髒衰竭。”
我忍不住嗤笑，反問：“真的嗎？”
宋離的眼神連一絲一毫的動搖都沒有，他再次開口，“是。”
我身體連連向後，現在的宋離讓我異常陌生，現在的他可以說是我最信任的人。
俗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劉敏絕對不會在她臨死前，對我說爺爺的死是有人故意為之的假話。
我忽然間想到白慕風也對宋離說過類似的話，他質問宋離爺爺的死因，宋離匆匆帶我離開。
“是不是有些不舒服？”宋離走上前試圖撫摸我的額頭，我一把用力推開。
我冷笑著，“宋離，爺爺是我最重要的人，你應該比誰都清楚。”
宋離的眼神頓時布滿了憂傷，他再次上前，我步步退後。
“冷月，有些事情知道比不知道還要讓人難過。”他似乎話裏有話。
“如果我就想要知道呢？”我倔強地問道。
他停在了原地，靜靜地看著我，眉頭蹙的也越來越深，僅在一瞬間我就看到了他眼底的哀傷，也是轉瞬即逝。
“冷老爺的死就是因為心髒衰竭，且不同意進行心髒移植手術，如果任何人對這件事情有異議，都可以去醫院檔案室調查資料。”宋離字正腔圓地開口，每一個字都帶著冰冷的。
我冷冷一笑，宋離，從此以後你我形同陌路。
我轉身大步離開，宋離拽著我的手臂，我沒有回頭，冷聲說道：“宋大夫還請放手。”
宋大夫三個字足以表明此時我們之間的疏離，他的手慢慢的鬆開了。
“冷月，我隻是希望你能夠開心的活著。”宋離的話裏充滿憂傷。
我斂唇，父母去世是被人陷害，現在連爺爺的死都不是非正常，這些都是我最親近的人。
我轉過身，從來沒有像現在對宋離如此疏離，“這件事情如果換做你，你會什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