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7章 姨婆
“丫頭啊，你不僅要叫我一聲師公，還要叫我一聲姨公。”東方落喝了一口茶，暗自安撫下激動的心情，盡量讓顫抖的聲音平複，須彌，繼續說道。
“我家老太婆叫雲非煙，你的親外婆叫雲非語，非煙是她的嫡親妹妹，也就是你母親的親姨母。雲家是齊夏大陸千年前的隱士家族，曾經在千年前輝煌一時，但是一場浩劫也讓雲家就此沒落。”
說到這裏，東方落看了看老嫗，無聲的歎了口氣，“你的外祖父曾是前朝的帝師，在年輕的時候與你外出曆練的外婆相遇，在生下你母親幾年後的不久，雲家派人來信，說族裏出了大事，讓你外婆回去接任族長，但因你外祖不同意，後來兩人鬧翻，你外祖一氣之下休書一封，你外婆便走了。”
“唉，當時她走的那叫一個絕然，任憑你母親哭得肝腸寸斷，從此，便一去不歸……十年後新皇登基，看上了你的母親封為皇後，那幾年，全天下都知道百裏國的皇後寵慣六宮，誰曾想幾年後發生了那件事，後來你又被發配到皇陵。你外祖曾多次找皇帝理論，想將你要回，但皇帝不同意，你外祖一氣之下，辭官歸隱。”
東方落一口氣將所有的事情都說了出來，就像突然放下了心口的一塊巨石一般，整個人顯得格外輕鬆起來，眉宇間的戾氣也似乎漸淡了不少。
聽到關於母親家族的往事，穀幽蘭心下釋然，她以為自己聽後會很激動，畢竟雲家是千年前的隱秘家族，有著毗鄰皇家貴胄的榮華，但是她此刻的內心卻是無比的平靜，就好像很早以前就知道這些，毫無意外，也好像在聽別人的故事一般，事不關己。
轉頭看了看姨婆，隻見姨婆依然存在於自己的世界裏，好像一直沒有聽到東方落說話一樣，一直默默的望著她，眼裏仍舊是初見般的慈愛與溫柔。
看到這樣的姨婆，穀幽蘭的心就如針紮般的刺痛，她低下頭想了想，隨即看向東方落問道：“師公，那我姨婆的病您沒給治療嗎？”
聽言， 東方落的老臉瞬間閃過一抹愧疚，隨後搖了搖說到：“怎麽能不治呢，但是我，我本身煉丹的天賦就不好，外加也不是很喜歡。”
“當你姨婆聽到燕兒隕落後，一時間接受不了，便成了這樣，我當時也出去找了幾個當今有名望的丹師給看過，但是都說沒有辦法，平時她也挺好的，隻是今天見到了你，她才會如此。”
聽了師公的話，穀幽蘭的內心有一絲的愧疚，但也不覺得意外，年輕時的師公喜好遊曆，流連群芳，正是因為不喜歡丹藥和針刺，才一度的遠離丹門。
不然，也不會將當初年僅隻有十五歲的東方雨燕推上丹門門主的寶座，而自己卻孜然一身瀟灑離去，苦留師傅和八大長老拚盡全力支撐丹門，壯大丹醫門百年。
看著已經成為聖師的師公，當年東方雨燕的死也許是他沒有預料的，也許正是因為女兒的慘死，才讓他懊悔，讓他頓悟，才會拚命修煉有了如今的實力。
也正是因為女兒的死，才讓姨婆一朝失去愛女，身心憔悴有了今天的瘋癲，真是成就了一個人，又毀了一個人，人生如此造化弄人。
想到這裏，穀幽蘭心下哀歎，默默的走上前，輕輕拿起姨婆的手腕把了把脈，頓時內心一陣狂喜，看來還不晚，多虧碰到了自己，如果再耽擱個一年半載，即使藥王菩薩降臨，恐怕也難扭轉乾坤。
壓下內心的悸動，穀幽蘭看向東方落說到：“師公，我想，我能治療好姨婆，但……”還沒等她將話說完，東方落忽然激動的跳了起來。
“丫頭，你說真的？你能治療好非煙，可是，可是當年那個著名的丹師曾經說過，要五品丹師才能治療好啊，你難道你已經是五品丹師了？”說完不可思議的看向穀幽蘭。
穀幽蘭轉回頭坐在老嫗的身邊，將頭靠在她的肩膀上說到：“嗯，我是五品中級丹師，但是由於姨婆當年承受的刺激太深，估計要三天才能根治，不過你要告訴我，你剛才提到的那個著名的丹師究竟是誰？”
當聽到東方落提起著名的丹師時，穀幽蘭猛然間想起了那個頤指六國的名醫鬼六，如今的齊夏大陸，所謂說著名的丹師，估計也就隻有他了，但不知為何，每次想到鬼六，都讓她感到一絲莫名的厭惡。
“那個著名的丹師，如今想起來，師公也是很慚愧啊”，東方落捋著胡子，眼睛看向門外，似乎是在回憶著什麽。
慚愧？難道師公曾經對他做過什麽？如果自己猜想的是正確的話，看來那個鬼六跟師公曾是舊識，或許有過一段淵源，但是不論是何等淵源，明明是四品中級丹師就能治好姨婆，他為何要非說需要五品丹師呢？
想到這裏，穀幽蘭內心不由的對那個鬼六更加的厭惡，但是表麵上她依然淡漠清冷的聽著東方落講起曾經的那段過往。
“那個著名的丹師，就是如今享譽六國的鬼六。鬼六，嗬嗬，他曾經叫東方豈無，是我父親的關門弟子，當年的他生就雙屬性靈根，煉丹天賦異稟，曾經在丹門裏也是下一任門主的競爭者，怎奈最終父親還是把門主之位傳之於我，從那以後，他一氣之下脫離丹門，遠走他國。”
東方落將鬼六與師門的淵源簡單的述說了之後，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便不在說話，深邃的瞳眸看向門外，似乎又在追憶著什麽。
聽言，穀幽蘭內心突然“咯噔”一下，原來還正如自己所想，真的是鬼六。
曾經她一度懷疑師傅的死是有人叛門通敵，將師傅出穀尋藥的消息泄露了出去，如今想來，也許是這個鬼六也說不定，但是這些都隻是自己的猜測而已，想必當初師傅接手丹門的時候，鬼六已經脫離的了丹門，如果不是他，也說的過去。
但是為何聽到真的是他，自己的內心會如此的輕顫？她一直都相信自己的感覺，這是前世作為諜女的直接感官，並不是世人常說的第六感。
不管是不是他，明明四品中級丹師就能治好姨婆的病，他推脫不說，且還將師公救治姨婆的希望掐死泯滅，就是這等公報私仇和險惡用心，也要將他除之而後快。
不急，一切都等自己的暗中勢力成熟了之後，她一定要查出當初陷害師傅的人到底是誰，如果真是他，新仇舊賬一起清算。
一時間，祖孫兩人都在想著自己的事情，客廳裏再次陷入了沉寂。
一炷香過後，東方落終於從沉思中回複，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般，看向穀幽蘭問道：“丫頭，你剛才說，你能治好你姨婆的病，是真的？”
穀幽蘭從老嫗的肩膀上抬起頭來，默默的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麽。
“你說的可是僅用三天的時間？”東方落滿臉的不可思議，見穀幽蘭又點了點頭，瞬間驚喜，似乎將剛才的陰鬱一掃而空。
“莫說三天，三十天也成，我這就安排你們住下。”說罷，急匆匆的叫來下人，安排東方府的眾弟子各自休息，並且安排晚飯。
穀幽蘭也讓白瞑等人前去休息，但是幾人都說不累，依然在客廳裏喝茶。
他們當然不累了，一路上都是悠哉遊哉的，苦的可是那些弟子，累的渾身酸痛，剛到房間連澡都不想洗，就都呼呼的睡著了，等到晚飯時刻才稍稍轉醒。
眾人吃過晚飯後，穀幽蘭看天色尚早，於是告訴東方落她要給姨婆先行施針，東方落自然應允。
自從見到穀幽蘭那刻開始，老嫗的眼睛就一直沒有離開過她，吃飯也是一直滿含溫柔的看著她，就好像在她的眼裏，隻有穀幽蘭一個人一般。
起初，穀幽蘭還有些不習慣，但是一個下午都是如此，她也就漸漸習慣了，跟東方落打聲招呼後，穀幽蘭拉著老嫗來到裏間的寢室，老嫗一路慈愛的看著她，也不拒絕，任由穀幽蘭拉著她的手，就好像這樣看著穀幽蘭，她就很幸福，別無所求。
看著這樣的姨婆，穀幽蘭內心充滿了糾結，不知道給她治療好是對的，還是不治療是對的。如果不治療，對她此刻來說，也許是快樂的，一旦好了，知道了真相，將會是怎樣的痛苦呢。
長抒了一口氣，輕聲細語的讓老嫗坐到床上，盤膝坐好。然後慢慢的將她的外衣脫掉，隻留下一條內褲。老嫗一直都是默默的，不發出任何聲音，就像從骨子裏知道這個“女兒”不會害她一樣。
穀幽蘭將紫金針拿了出來，素手一番，五枚金針出手紮在老嫗的頭上，又將五枚紮在後背，先後紮了三十針，才開始依次在每枚針上釋放著靈力。大約過了一個時辰的時間，穀幽蘭的臉色有些發白，待老嫗的頭上散出一層白霧之後，迅速收針。
將已經睡熟的老嫗放倒在床上，蓋好被子，穀幽蘭才出了寢室回到客廳。
此時外麵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想來已經到了掌燈的時間，這時下人拿來兩顆夜明珠安放在客廳兩端的燈罩內，瞬間客廳裏明亮如晝。
這時東方落從外麵回來，看到穀幽蘭已經出來了，臉色有些蒼白，想來靈力有些透支，隨即關切的問道。
“丫頭啊，你累壞了吧，都怪師祖，年輕的時候，沒有好好研習丹藥醫理，現在想來上對不起祖宗，下對不住燕兒，唉……對了，你姨婆怎麽樣？”
穀幽蘭玉手摸了摸臉頰，聲音透出一絲疲憊，“師公，我不累，給姨婆治病，是我非常快樂的事情，怎麽會累呢，一個時辰姨婆就會醒了，我先休息會，等會再給姨婆煉丹。”話音剛落，躺在臥榻上昏睡了過去。
看到如此疲憊不堪的穀幽蘭，東方落的老臉閃出一抹心疼和愧疚。
正在這時，白澤適時走了過來，隨手拿出一個鬥篷給穀幽蘭蓋上，然後默默的坐在旁邊看著她，眼裏透出無盡的寵溺，好像就這樣看著她，對於他來說，就是今生最期盼的事情。
夜晚的時間過的很快，一個時辰剛過，一聲怒吼從裏間傳了出來，“老東西，你都多大年紀啦啊？還把我脫成這樣，還對我做那種事情？你個老東西，不要臉！”
話音剛落，一股狂風夾帶著一道幻影從裏間衝了出來。
突如其來的一聲怒吼，將昏睡中的穀幽蘭驚醒，迷迷糊糊的坐起身來，就看到老嫗披了件外袍衝了出來。
當老嫗看到正在打著哈欠，揉著眼睛的穀幽蘭的時候，瞬間兩眼散發著興奮的光芒，一個健步閃到她的身邊。
“紫落啊，你怎麽在這裏呢，紫落！”說罷，一把將穀幽蘭緊緊抱在懷裏。
穀幽蘭趴在老嫗的懷裏，頓時滿頭黑線，不久前說她是燕兒，現在又將她當成娘親，自己都有些懷疑，她是把姨婆治好了，還是治壞了。
此刻的穀幽蘭趴在老嫗的懷裏，一臉無奈的翻著白眼，瞬間無語，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正當她滿腹狐疑，想著要怎樣開口的時候，老嫗一把將她推開，滿臉厲色的說到：“不對，你不是紫落，紫落已經……你是誰，為何跟紫落小時候一模一樣？”
穀幽蘭剛要開口說話，就見老嫗又一把將她摟進懷裏，越摟越緊，渾身輕顫，聲音嘶啞的哭出聲來，“嗚嗚嗚，我知道了，你是我的燕兒，你是娘親的燕兒回來了，娘親就知道你沒有死，嗚嗚，燕兒，你可想死娘親了，娘親每日每夜都在想你，你可知道？”
聽到姨婆撕心的哭泣，感受到姨婆的顫抖，穀幽蘭的心不由的跌入穀底，難道自己沒有治療好姨婆，反而又讓她嚴重了嗎？
突然身子猛然又被推開，隻見老嫗怒睜著赤紅的雙眼，雙手死死掐住的她的肩膀，牙齒狠狠的咬住嘴唇，大顆大顆的淚珠從雙眸中掉落，“你說，你到底是誰，你裝扮成燕兒的樣子來迷惑我，你到底有什麽目的，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