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駱思恭

  詔獄。


  李揚一臉委屈的蹲在鐵籠子裏，身上卻還穿著錦衣衛百戶的衣甲，頭上還戴著頂烏紗。


  他想不通自己昨晚隻不過喝了點酒，說了幾句粗語，怎麽就被抓到了詔獄來，詔獄可是奉皇帝命令拘捕犯人的監獄，被抓來這似乎太不合理，而且當晚就被抓了進來，又是誰在從中作祟？

  李揚不禁怒道：“誰在坑害老子，等老子出來，一定活刮了你！”


  隻聽一聲哂笑道：“進來這的人又能有幾個出的去？簡直是白日做夢。”


  李揚懶得搭理黑暗中那哂笑之人，因為他已經餓的一天沒吃東西了，餓的疲倦，疲倦之下又很是乏力。


  ——難道我這輩子都出不去了嗎？

  昏暗的監獄，昏暗的過道，連心都是昏暗的。


  過了很久，幾道火光飄忽而來，照亮了監獄，照亮了過道，照亮了李揚的臉。


  李揚正在酣睡，火光之處一人厲聲道：“李揚！給老子起來！”


  李揚揉了揉眼睛，睜開眼見說話那人已年滿中年，卻極其彪悍，耀眼的甲胄，胸前金絲龍紋，一臉絡腮胡子，左臉頰上還留著一道刀疤。


  李揚認得他，他就是駱思恭。


  駱思恭就是錦衣衛的實際長官，萬曆四十年，1612年，他以堂上僉書管事管錦衣衛堂上事，官銜實為指揮同知，從三品，他雖然不是指揮使，但卻行使著指揮使之職權。


  也就是說自從前任指揮使倒台之後，指揮使的位置一直以來都是空著的，皇帝卻將實際管理權交給了駱思恭。


  李揚挺起了身，拱了拱手，淡淡道：“駱思恭大人，來此作甚？”


  駱思恭微笑道：“你的罪已被洗清了，你已無罪。”


  李揚驚道：“救我的人是你？”


  駱思恭道：“是你的朋友蘇曆。”


  李揚一臉疑惑，此時牢籠的門已被打開了，李揚也已從牢籠裏走了出來。


  駱思恭道：“你一定很奇怪救你的人為什麽會是你的朋友蘇曆？”


  李揚點點頭。


  駱思恭道：“我也很奇怪，我的外甥杜飛為什麽要如此拚著命幫他救你，杜飛先是把南鎮撫司錄你話的那個鳥人揪出來痛揍了一頓，然後逼著他到方從哲那裏為你洗白，這事還驚動了皇上，要不是皇上點頭赦免了你，恐怕你這輩子都別想出來了。”


  李揚笑了笑，道：“這麽說，救我之人並不是蘇曆，而是你外甥杜飛咯？”


  駱思恭笑道：“如果沒有蘇曆，杜飛也不會拚著命去查啊，也就不可能知道你是被人冤枉的啊。”


  現在他們已經開始喝酒。


  燈火閃耀，昏暗詔獄裏擺起了一桌酒宴，酒是出了名的好酒，菜也是北京城上等的名菜。


  李揚笑道：“能和大人一起飲酒，真是在下之幸。”


  駱思恭謙恭道：“我未曾詳查，還差點失去了你這樣的人才，你能說出這種話，我倒也感到了幾分欣慰。”


  李揚笑道：“大人就是嶽飛轉世，戚繼光再生，在下實乃佩服不已。”


  駱思恭謙恭道：“我駱思恭資質平平，怎敢與這二位相比，你真的是太抬舉我了。”然後他轉移了話題，接著道：“錦衣衛現在已是人滿為患了，你回去之後，先在我外甥手下做個小旗官如何？以後升官的機會有的是嘛。”


  李揚驚道：“大人你喝醉了？”


  駱思恭一臉酒氣，沉聲道：“老子沒醉！再說你原來升官升的太快了，稍微回調一下也純屬正常嘛。”


  李揚失聲道：“這不正常，這是一夜回到解放前！”


  這句話駱思恭卻聽不太懂，遂轉移了話題道：“我聽說你和蘇曆前幾日在匯賢酒樓殺了二十幾個金兵？”


  李揚點頭道：“是的，可是我的手下都送了命，其中包括兩個總旗和十個小旗官。”


  駱思恭勉強笑著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李揚道：“大人，我和蘇曆可都是有功之人，為何得不到朝廷的賞賜？”


  駱思恭歎道：“你們本該有功，可這一戰我們軍士損失太大了，你們最多也隻有功過相抵了；再者你們不該把那些金兵全都殺了，你們至少要留下一兩個活口用來審訊，現在搞得我們連一點線索也找不到了，甚至就連他們是不是真的金兵我們都不敢妄加斷言了。”


  李揚冷汗如豆，臉上全無表情。


  駱思恭接著道：“這也算是一起震驚朝野的大案了，已驚動了皇上，順天府和五城兵馬司很快就會同我們一起查案。”喝了口酒，接著道，“內閣首輔方大人也會親自下來調查此案。”


  李揚驚道：“方從哲？我喝醉酒罵了他，他該不會公報私仇栽贓予我。”


  駱思恭笑道：“方大人他才不是那種人呢。”


  話音未落，忽然變了臉色，瞪著李揚儼然道：“什麽！李揚！你真的罵了他？”


  李揚忽然收斂了表情，淡淡道：“我沒有。”駱思恭板著臉道：“好小子，以後說話給我悠著點。”李揚道：“一定一定。”


  李揚道：“大人，你覺得蘇曆這人如何？”駱思恭道：“人我可沒見過，不過前幾日聽你所說，他也算的上是一條漢子，怎麽？你還想拉他進錦衣衛？”李揚道：“當然，錦衣衛不正需要他這種人才嗎？”駱思恭道：“我已經答應杜飛了，先讓他做一個小旗官。”


  李揚的表情突然變的不可思議，疑惑道：“不可能的，這兩天我怎麽拉他他都不聽我勸的，怎會突然主動要求杜飛加入進來呢？這不可能啊！”


  駱思恭笑道：“有什麽不可能的？也許他的腦子突然就清醒了，突然覺得賣棗確實不如做錦衣衛風光，其實一切皆有可能。”


  李揚微笑了笑，道：“可是……蘇曆一進來就當小旗官，而我……可是從普通軍士開始做起的……”


  駱思恭撇了李揚一眼，道：“你小子到底是怎麽了？要不是為了這案子，我錦衣衛才容不下你們倆呢，我說過我們現在已是人滿為患了，國庫又緊的很，皇帝一直都在找機會裁掉我們一部分人來降低國庫的開銷，你小子倒好，整天唧唧歪歪，想升官嘴給我悠著點！”


  李揚猛然喝下了一碗酒來緩解自己的尷尬，然後轉移了話題淡淡道：“大人，後金是不是派來了一幫子奸細？蘇曆曾在江河村遇見一些人，我覺得那些人就是韃子。”


  駱思恭輕撫著腮下的胡須，將目光扭到了一邊，歎了口氣道：“這的確有可能，韃子一直想脫離我們大明朝廷的統治，與我們朝廷宣戰，這些皇帝和大臣們其實都是心知肚明的，所以最近朝廷不斷向關外增調人馬，加強火器軍備來鞏固遼東防線，還積極派密探潛入遼東，現在就連努爾哈赤的大營裏都有我們的奸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