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張楚蘭

  張楚蘭站在熟悉的學校操場,她習慣地看向左手邊的灰矮三層小樓,她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旁邊響起了小孩子們的嬉笑打鬧聲,她抬起頭,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小樓的樓梯口前,她一步一步地上著樓梯,直到看到在凳子上晃著小腿的背影。


  她的眼淚已經流了下來,內心狂喊著“不。”但她雙手還是伸向了那瘦小身影。


  當她雙手用力扭轉脖子的時候,她聽到了一聲脆脆的聲音。


  “姐?”


  “不!”張楚蘭大喊著,她睜開雙眼,身體動彈不得。她嚐試動了動,雙手雙腳及腰部都被繩子束縛著,隻有脖子能自由移動。


  她嚐試抬起頭,看到自己是在一個透明罐子裏,沒有任何呼吸障礙,她開始嚐試解開束縛自己的繩帶,她努力將自己的手指碰到繩帶,剛剛抓住,就聽到一聲因釋放壓力發出短暫“哧”聲。


  她頭頂的罩子隨著聲音緩慢打開,一個人走了過來,她驚訝地看到這個人身後的白色翅膀,腦子一閃而過。


  羽人族。


  羽人族三個字就像是記憶的開關一樣,輕輕的一聲“啪”,各種畫麵像是煙花似的崩裂擴散。


  她認得眼前的人。


  “拉斐爾。”


  “恩。”拉斐爾點點頭,他看著麵前透明閃爍的投影,上邊有著各種數據。


  看了片刻,拉斐爾說:“蘭,各方麵數據都顯示正常,你有什麽不適嗎?”


  “暫時沒有。”張楚蘭坐了起來,活動著自己的手腕,剛剛拉斐爾看數據的時候,她自己解開了綁著她的固定帶。


  拉斐爾對此沒有任何驚訝,他繼續說到:“你昏迷了三天,你所有的記憶恢複程度暫時不知,接下來的時間,我將陪同你一起做些檢查,以防有任何紕漏。”


  張楚蘭點了點頭,表示清楚,她感到自己身體有些虛弱,嘴唇幹裂。


  “肚子裏的孩子也很健康,地球的生活還好嘛?”拉斐爾看著她,說道。


  張楚蘭不自覺地摸著自己平坦的肚子,看著他的眼睛,知道他的語言是真實的,對她來說,羽人族都是麵癱族,喜怒哀樂很少能通過表情來表達,唯一能辨識的就是他們的眼睛。


  拉斐爾的眼睛直視著她,語氣沒有一絲感情,表情更是看不出,隻有眼睛透露出的關心和喜悅說明這拉斐爾真實感受。


  “還行。”張楚蘭微微一笑,繼續說道:“把我帶過來的高等人是你們派的?”


  “大長老派的是烏列,帶回來的除了你,還有個叫韓斌的普通人類。”拉斐爾將眼前的投影點消失掉,看著張楚蘭,繼續說道:“你回來看來不是偶然。”


  張楚蘭點了點頭,她看了看四周,既熟悉又陌生,她閉了會眼睛,卻‘看見’了叫她姐的小男孩。


  他現在怎麽樣了?張楚蘭不禁想著,有多少年沒有見了,她一時分不清地球時間和衝虛時間,這就讓她像倒時差一般,倒著星球時差一時半會也無法對時間完全理解。


  那個噩夢,是拉斐爾防止張楚蘭迷失自我,故意留下的‘門’,她的親弟弟還活著。


  張楚蘭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感情,她很想找到弟弟,緊緊抱著他,也很想為自己當時所做的錯誤決定懇求弟弟原諒她。


  拉斐爾給她做著各種檢測,她的心緒早已飄到童年。


  從她有記憶開始,她就開始在一所學校裏係統學習各種知識,同行的還有不少與她年齡相仿的,隨著時間流逝,慢慢的一起學習的夥伴越來越少,她聽說,那些消失的夥伴都是被淘汰的。


  她對此毫無興趣,父母送她來是為了學習,直到她經過一段時間時,被通知將永遠與父母離開時,母親挺著五六個月的肚子對她說:“蘭,你好好學習,給你弟弟做個好榜樣。”


  為了弟弟。


  當時她的想法就是如此,她準備與父母永遠分開時已經十三歲了,她已經知道,她並不是在一所普通的學校,這裏所有的學習都是為了讓她更加優秀,她必須保證全優,不被淘汰,更何況學校每月都會固定給父母酬金,她的父母更會為她感到驕傲,她的弟弟,將會有著比她更好的未來。


  她十八歲,弟弟五歲,同一所學校。


  她即將畢業。


  畢業前最後的任務。


  每人一張照片,扭掉對方的腦袋。


  她接過照片時,隻一眼,冷氣從心髒蔓延全身,雙手更是無法控製,照片跌落在地。


  照片上是她剛入校笑的很天真的弟弟。


  她扭頭離開,她一直以自己從不會顫抖的雙手感到自豪,因為她的雙手,每次遠距離狙擊考試都為她拿到滿分秒殺競爭對手。更因為她的雙手,每次近距離格鬥都拳拳到肉擊倒想打倒她的對手。


  可這次,雙手一直不自覺的顫抖著,就算握緊了拳頭也不行,她不停的張開,握緊,再張開,再握緊,她的呼吸也不再順暢,甚至有著窒息的感覺。


  做?不做?


  她從被送來學習後,一直沒有放鬆對自己的要求,她不停的學習著各種語言,這些語言她很好奇,因為,除了必須學習的衝虛世界語,還有英語、漢語這些被稱為是地球人類使用最多的語言。


  熟練運用這些語言,過了段時間開始學習文字,之後就是身體素質和心理素質的各方麵的訓練。


  從剛開始每次都累的偷偷抹眼淚,到最後適應輕鬆麵對,她從沒有放棄過,更何況,身邊的人也慢慢地越來越少,到快畢業時還有著一百二十人。


  她隻是其中之一,她雖然是最優秀的,但她知道,自己隻要偷一時之懶,就會被淘汰掉。


  這是她不願意麵對的。


  如果自己接到了這樣的任務,那麽其他人呢?他們的任務是什麽樣的?是否跟她一樣?

  她很想去詢問,可接到任務時就提前被告知任務絕密。


  她知道絕密的意思。


  做?不做?


  好好學習,給你弟弟做個好榜樣。


  母親的話在耳旁突然想起,她已經五年沒有見過母親了,弟弟入學,也是她五年來第一次見到母親。


  她看到母親寵溺看著弟弟,將弟弟交到她手時,她甚至有些嫉妒,嫉妒弟弟,母親沒有一句關懷她的話語,更多的是交代著她在學校照顧好弟弟。


  看著弟弟,雖然已經五歲,浪漫天真又胖乎乎,再加上血濃於水的親情,讓她更是有著保護的。


  她怎麽可能對自己的親人下這樣的手?


  可是!她的畢業禮,是扭掉照片上對方的腦袋。


  這個腦袋,是弟弟的!


  她回過神來,已經站在了操場上,麵前的教學樓是她上了十幾年的教學樓,而左邊,她看向那灰色的三層小樓,弟弟就在那。


  操場上有著幾個小朋友在奔跑嬉笑著,小男孩們在踢著足球,小女孩們跳著皮筋和扔沙包。


  弟弟的身影不在這裏,這讓她多少有些放鬆,她向西邊三層小樓緩緩走去。


  張楚蘭剛開始走的還很慢,越走,腳步越堅定,她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她一步一步上著樓梯,當看到麵前走廊的板凳上,晃悠著夠不到地的雙腿,她走了過去,雙手握著弟弟的腦袋,她淚流滿麵,默默地說聲:“對不起。”同時雙手發力。


  “又想到過去了?”拉斐爾注意到張楚蘭腦電波異常,他歪了歪頭,看了眼張楚蘭,看到她眼角有淚。


  “嗯。”張楚蘭擦了擦眼角的淚。


  “對不起,因為這段記憶是你潛意識裏關閉的,隻有它是唯一能打開你恢複記憶的鑰匙。否則就算你回來後我們也沒有辦法讓你恢複所有記憶。”拉斐爾聲音溫柔地說著。


  “我知道,檢查怎麽樣了?”張楚蘭問道。


  “記憶完全恢複,你在地球的記憶也不會產生衝突,完美結合,不會有任何後遺症。”拉斐爾關掉投影屏說道。


  “那我去找大長老。”張楚蘭走到門口,接過拉斐爾扔過的紐扣,向胸口貼去,一身黑色作戰服打開門走了出去。


  匯報完情況,才算真正的完成任務,這樣她就能真正的見到弟弟了。


  當初,她狠心完成任務,完成了畢業禮。但是,當初訓練她的導師們,更是讓她弟弟看到這一幕。


  他們設計這樣的畢業禮,是為了培育更加優秀,更加絕情,也更容易訓練的新一代殺手。


  她的弟弟就是現場看她扭掉替代他自己假人腦袋的其中之一。


  她選擇叛逃,替羽人族做事,就是因為羽人族答應她,她替他們做事,他們幫她帶回弟弟,同時,抹掉那段有損她的記憶,還她曾經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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