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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英雄救醜

  阿香怎麽就跟牛秀才較上勁了呢?其實不是,阿香沒想跟牛秀才較勁,她跟秀才又沒身體接觸,又沒掰手腕,怎麽會較上勁呢?總不能隔空發力吧。如果說阿香在較勁,那也是在跟生意,生意要死,阿香要它活,生意要死不活,阿香要活不準它死。她不相信自己真的這麽倒黴,真的丟了男人還要接著丟錢,丟人丟錢的事總不能落到她一個人頭上吧!要丟人就不能丟錢,要丟錢就不能丟人,兩種隻能選一,她寧可丟人。丟人可以丟得起,丟錢絕對不能接受。她得養活自己,養活兒子,不僅是活,還得養著活,營養滋養保養頤養,養顏養老,最後說不定抱養,被人抱養或者抱養別人,那都是一種追求。目前賓館是唯一靠譜的生財門道,不做賓館,還有別的途徑嗎?照老花說的做,也許就是機會。


  賓館要生意好,不能老老實實規規矩矩,這個社會老實人吃虧,規矩人發不了財,馬無夜草不肥,夜晚草的馬才肥壯。人也一樣,為什麽現在大家都身體好,是因為不忙了,晚上不用幹活了,夜晚的時間長,白天不用草,晚上有時間夜草。老花那個方法很好,阿香也不是沒想到,可是想到不一定能做到,許多發財的門道都被人想到了,可是隻有能做並能做成功的人才實現了發財的夢想。要讓老花的辦法得以成功實施,必須把名聲傳出去,要在本市的澀情行業裏聲名遠揚,讓客人都知道來這裏可以打泡,不僅可以打泡,而且還很安全,槍炮大作,不會打死人也不會傷著人,所以必須做到賓館的名聲人人都知道,唯獨不能警察知道。


  老花信心十足,在他眼裏這都不是個事,關鍵是你自己要願意,快樂來自於願意,痛苦來自於強迫。阿香終於想通了,老花為阿香終於不通而自通表示祝賀。老花有很多朋友,誌同道合,誌是壯誌的誌,都有雄心壯誌,雄性激素提壯鬥誌。道隨便你怎麽解釋,正道邪道甚至音道,大家都喜歡往一條道上走。隻有誌同道合才能做朋友,隻有誌同道合才能召之即來來之能戰戰之能勝勝之不武,不是靠武力取勝。他們來了,小姐就來,小姐來了,客人就來。朋友帶小姐,小姐帶客人,大家都起到傳幫帶的作用,生意成幾何級數增長,阿香坐收漁利,坐享其成。而且阿香還忽視了一個重大問題,賓館有一個重大優勢,這個阿香一直都沒提,或許她是真沒想到。每個城市都有一條花街,不是靠行政命令,而是自然形成,自發產生。這個城市的花街離阿香賓館非常近,過幾棟樓房就是,小姐客人過來非常方便,這是地理優勢。近是一種無可比擬的優勢,深圳離香港近,昆山離上海近,所以都發達起來。


  現在的事情已經變得很簡單很單純,單純到隻要阿香點頭就可以實行。這有什麽不點頭的?麵對發財的機會不點頭難道還擺頭嗎?阿香不僅點了頭,還把頭發差點撩到老花的臉上,湊近老花說:真要生意好了,我會好好謝謝你的。老花不高興了:謝什麽?咱們之間談什麽謝?把我當外人了不是?真要謝,去了言字,讓我射一下就行。


  尼瑪謝和射有什麽關係?

  用嘴就是謝,不用嘴就是射。以後咱們之間配合默契,基本上不用嘴說了,有需要直接射就是。


  好,以後要說謝謝你那就換成射射你。


  這個好。


  二人大笑。


  可是有一個問題,小姐憑什麽願意把客人往我這裏帶?他們可以就地交易,不必非找一個專門的場所,就地交易還比到阿香賓館來更簡潔方便。這是一個問題,可是到老花這裏便不是問題了。記住:安全,舒服!澀情交易什麽最重要?一是安全,二是舒服,安全是保證,舒服是目標,這兩樣缺一不可,客人花錢圖的是舒服,可是沒有安全感舒不起來也服不了。怎麽踏踏實實落下去?怎麽能舒服起來?客人就要找個溫馨的地方,安安全全,舒舒服服,蛟龍戲水,享受魚水之歡。如果匆匆忙忙多沒意思。阿香這裏就很安全,深藏建築群裏麵,外表看上去完全是一個集體宿舍,壓根不像一家賓館。除了熟人知道陌生人不會知道,陌生人不知道就意味著警察也不知道,從而滿足了性的交易場所的最重要的條件。所以這個問題其實不成為問題。


  仍然有問題,阿香的問題挺多,問題多的人老是把不是問題的問題當作了問題,那是因為他們沒經驗沒把握沒主見,前途未卜,征程難料。老花不想回答了,回答不完還不如不回答,還不如直接幹起來,你就看著罷,等著罷,一切我來操作。阿香巴不得老花來操作,她不知道怎樣做,腦子一團漿糊,得虧有老花,有這麽貼心貼意但不求貼肉的人幫襯。


  第一個來的是老花的朋友,市中心醫院的姚醫生,當地挺有名的外科醫生,他的有名是因為許多人曾親身經曆過被他開膛破肚。誰能看穿別人的五髒六腑?隻有姚醫生。原來姚醫生不僅刀法厲害,而且床功也了得,八九七十二式,樣樣精通,曾經征服過無數女人,讓無數女人攝魄銷魂。姚醫生五短身材,短小精悍,孔武有力。陪他的小姐則身材壯碩,胸部飽滿。姚醫生拍著小姐,拍到屁股的位置,那是他能拍到的最恰當的高度,因為當他用手摟住小姐的時候,恰好摸到屁股。姚醫生邊拍小姐屁股邊向大家宣稱,這是他的相好。他的相好很滿意,很滿意大家不把自己當小姐看,很自豪能做本市著名外科醫生的相好,身份陡然增高,不僅身高增加了許多,胸部也傲然大了不少。阿香打老遠就聽到床的吱呀吱呀聲,她停住了腳步,因為她很擔心,擔心她的床,賓館的床都很脆弱,脆弱得跟阿香的小心髒似的,從未經受如此劇烈的運動,弄不好會散架的,散架了會跌人的,跌了人是要賠的。好在拉鋸般的聲音一直持續,並未聽到床散架的坍塌巨響,並且堅持到了拉鋸聲停歇。伴隨搖一生的猛然間鬆弛,阿香也鬆了一口氣,連下身也感覺鬆鬆的,蠻舒暢。


  搖的人越來越多了,來的都是客,不是一般的客,是專門搖床的客,男的死命地搖,女的死命地喊死命地叫。在阿香看來,男人們不是在搖女人,是在晃動搖錢樹,幫自己搖錢。女人們也不是在喊叫,是在喝彩,為大把的錢幣從天而降歡呼。可是有人不這麽看,男人的搖動聲女人的喊叫聲特別地驚動了一個人,這個人便是牛秀才。


  那是十一長假的一天,學生們大多放假回家了,餐館生意寥寥,牛秀才白天去餐館開一下門,如果沒人就把門關掉。他決定也給自己和珍珍一個假期,好好休息一下,給他們的愛情加點柔軟,平時太過忙碌,忙碌就顯得堅硬。平時牛秀才晚上回來得晚,雖然總能聽到這棟樓的房間傳來淫聲浪語,可是因為很困,倒床就睡了,鼾聲如雷,倒把別的聲音都蓋過。他沒聽到別的房間的搖動聲震動聲呐喊聲,別的房間卻聽到了他的如雷般的鼾聲,這給那些忙碌的男女們在不停的晃動中增添了一番樂趣,仿佛牛秀才在為他們擊鼓加油。這幾天牛秀才休息得好,精神也足,白天帶著珍珍到處玩,公園裏轉轉,超市買賣東西,商業街挑挑衣服,小吃街嚐嚐新鮮口味。晚上回來還不肯分開,還在牛秀才的房間裏竊竊私語。恰巧室友張師傅李師傅放假回家,房間就剩牛秀才一個人,因此珍珍靠在牛秀才的床上,兩人相依相偎,夜色濃睡意淡。


  牛秀才和珍珍說著話,就聽到走廊裏傳來腳步聲,有男人說話也有女人說話,接著聽到隔壁房間的門打開,不久又關上。聽到男人不停在說,女人偶爾在說,男人大聲說伴隨著物件的碰撞,女人很短的話語似乎就一個字。牛秀才聳耳諦聽,他認定女的正在說“不”。一定是不字,隻有不才代表女人的被動屈從與不甘,對貞潔的堅守與保護,才能說明男人的放縱和為滿足自身的欲望對女性權利的踐踏和蔑視。在牛秀才看來,女人應該是貞潔的、完美的、神聖的,她們的墮落與不幸都是男人造成的。女人對男人就應該說不字。當然阿香除外。


  隔壁房間靜了一會,牛秀才的心也開始靜下來,他認為大概由於那女的堅守和拒絕,男的放棄了,雙方保持了安靜與和平。牛秀才起身想要給珍珍泡一杯茶,今天吃了很多東西,晚上又吃了很多零食,因此要喝點茶壓一壓。他泡好了茶,端到床前的桌子上,用嘴吹涼。忽然聽到隔壁房間的床發出一聲悶響,是床架撞在牆上的聲音,同時聽到女人的一聲慘叫啊!牛秀才停住了手腳,心突然收緊,又傳來一聲悶響,又是女人的一聲慘叫啊!牛秀才收緊的心狂跳起來,他瞅著珍珍的臉問他們在幹嘛?珍珍說什麽幹什麽?你管他呐!床繼續撞響,連續發出幾聲悶響,女人連續發出幾聲慘叫。牛秀才端起茶杯的手抖起來,仿佛隔壁房間的地震波及到他的手。秀才放下茶杯,茶水濺出來,燙著了手。隔壁房間的床連續不停地撞牆,沒有了間隙,還有男人的喘息聲。女人也不再是慘叫,而是哭泣,拖著很長的聲音哭,哭得很揪心,很悲催,很不情願。牛秀才盯著珍珍,心裏咚咚跳,口裏已經說不出話:薔奸,這是在薔奸,這是在犯罪!珍珍說你管別人那麽多呢。牛秀才說你就是這樣,大多數中國人就是這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見死不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他不能這樣,他是個牛眼揉不進沙子的人,沒事老揉牛眼的人,見不慣不平不公,不能眼睜睜看著暴行與邪惡發生而不管,那他的牛眼還是眼嗎?簡直是瞎眼。他必須挺身而出,而不能任由那個女孩被欺淩柔躪。床的撞擊聲在繼續,女孩的哭泣聲也在繼續,牛秀才拿起了手機,打了110,向110報了警。喂!110嗎?我這裏正在發生薔奸案,地點是文茗酒店後排集體宿舍樓二樓203房間。我的名字就不便說了,你們快來人就是了。聲音有點發抖,匆匆掛斷電話,好像正在實施犯罪的是他自己。


  牛秀才希望那個男人快快結束,可是他偏偏就不結束,仍舊持續著,稍微停歇沒有聲音,牛秀才就以為他們結束了。牛秀才一直替這個女人揪心,一直心裏發狂地跳,胸口出奇地悶,頭腦特別的熱,天啦,該有多疼啦!那個女人在經受一個多麽可怕與痛苦的夜晚!她是怎樣被這個男人騙到這裏來的?女人真是太幼稚,沒有頭腦,容易被男人的花言巧語迷惑,缺乏安全防範意識,所以才吃虧。女人又軟弱又無腦,危險時刻沒了主意,遭受欺淩的時候不敢反抗不敢呼叫。正因為如此,男人才敢明目張膽在公共場合薔奸女人,毫無顧忌。你呼救啊!你怎麽不呼救呢?真是的!隻要你敢呼救,秀才就會勇敢地衝上去,隻身鬥澀魔。


  終於沒有了聲音,四周靜下來,牛秀才很奇怪那個女孩在做什麽,在穿衣嗎?趴在床上悲泣嗎?還是蜷縮在牆角?樓下有汽車響,響聲在樓下停了,有人上樓來,腳步聲向這邊走來,一定是警察來了!牛秀才安心了,女孩有救了。正如期望的那樣,有人在敲隔壁房門,房門一會開了,聽到那邊一陣說話的聲音。牛秀才走到自己房門邊側耳傾聽,聽不清那邊說什麽,但能聽到很嚴厲的聲音,男人的辯解聲,奇怪的是聽不見女人發出任何聲響,沒有委屈的哭泣,也沒有求救。一陣嘈雜,一陣腳步亂響,那夥人走了,下了樓,樓下又傳來人聲,吵吵嚷嚷了很久,鬧了大半夜,終於停息下來。牛秀才打開門去看,隔壁房間空了,樓下也空了,到處一片黑暗。珍珍說你看你,給警察打電話,會不會惹事啊?牛秀才說我惹什麽事,我這是做好事,見義勇為。


  牛秀才覺得自己是英雄,扶弱鋤強,救人於危難,起碼是善舉,卻不知得罪了阿香,阿香對他恨得牙癢,恨之入骨。因為阿香很容易知道是牛秀才報的案。警察來了,敲開牛秀才隔壁房間的門,很嚴厲地問道:有人舉報這裏正在發生薔奸案,是真的嗎?當然不是真的。男人不承認,那個女人也沒說是薔奸,他們都說是男女朋友是夫妻。警察說既然是夫妻有身份證嗎?怎麽證明你們是夫妻?你能說出對方的名字嗎?說不出,什麽都沒有,證明沒有,身份證也沒有,不是薔奸就是嫖娼,帶走!男女二人想多說點什麽,可是什麽都說不出,想證明什麽,什麽證明也沒有。他們可以證明對方身體上有何特殊標誌,哪個地方有疤痕有痦子,可是那不是夫妻證明的充分必要條件,那什麽都證明不了,恰恰證明了他們嫖娼過。


  警察說有人舉報,那說明不是他們自己發現的,是被人告發的。誰會告發?而且告發得那麽準確,不偏不倚,恰巧是在嫖娼的時候,恰巧就在那間房,時間地點都一分不差,阿香想到的隻有一個人,那就是牛秀才,因為隻有他住在隔壁,最了解情況,掌握嫖情,何況還曾經有仇。阿香恨他不是因為他壞了嫖娼的男女好事,而是連累了阿香,警察連阿香一塊都帶走了。阿香的問題大了,無證營業,提供賣銀場所,客人來了不看證件不做登記。處罰也大了,拘留帶罰款,還要封店,這意味著阿香的經營全完了。平心而論,牛秀才報案絕對不是跟阿香有仇,不是想破壞阿香的發財之道,他不會那麽幹,那樣的事他幹不出,何況阿香還是珍珍的姨媽。他當時想的隻是救人於危難,挺身而出,阻止暴行。隻能怪那個小姐,幹那個事的時候幹嘛要慘叫,幹嘛要哭泣,讓牛秀才誤以為是強暴。


  阿香被抓急壞了老花,也急壞了阿枝。誰能在此刻伸出援手,救出阿香?老花當仁不讓,理當他出頭。當初這個主意是他出的,整個事情也是他一手操辦的,如今出事了,他不能見死不救臨陣脫逃,何況他和阿香還有那麽一絲情分呢。憑良心說,老花的確想幫忙,可是又幫不上。他一個外地人,雖然來這裏做生意,結識了不少的朋友,可是當中沒有警界的。連阿香都看出來,老花對警察好像有點怕,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見了警察像孩子似的,直往一邊躲,跟沒臉見人似的。阿香關進派出所,他一直沒來看過。賓館的主意是老花出了,他也保證過不會出事,如今出事了,他不會做縮頭烏龜讓阿香一個人扛吧?阿香在牢裏老這麽想。


  其實阿香真的想錯了,老花也很著急,但隻能幹著急,急得像片枯葉。他有朋友,雖然也有一些有身份的,可都是酒肉朋友,有吃的有好處大家就湊一塊,吃完了好處分完了大家相忘於江湖,跟彼此不存在一樣。他沒料到警察能發現他們在這麽個旮旯裏開賓館,能知道他們的賓館有這麽檔子事,並且對這些事情會這麽關心感興趣。可是沒料到有什麽用?現在的關鍵是怎樣應對目前局麵,救出阿香,重搭灶台重開張。不能讓阿香關在裏麵不出來,不能讓賓館就這麽關門歇業,得想出辦法來,哪怕交點罰款,如果交了罰款就沒事的話。


  老花問阿枝,你有辦法嗎?阿枝一副很為難的表情,老花心裏就說嗨!她個女人,勤雜工,能有什麽辦法?可是阿枝那種為難的表情似乎並非表示自己完全無能為力,似乎還是有一點點的,可是似乎又有難處,難在何處呢?都什麽時候了,再難也得過當前這道坎。老花於是再問了一遍:你有辦法嗎?有就說,別管什麽辦法,咱們都得試試。


  阿枝猶猶豫豫的,半天才肯說出口:我去找老頭,不知道他有沒有辦法?說完還把頭撇過去,挺難為情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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