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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忍者神龜

  牛秀才照樣開門照樣營業,生意不能停,停了就接不上來。幾天風平浪靜,靜得讓牛秀才擔心。可是擔心有什麽用?該發生的總歸要發生,還不如不擔心,安安心心做生意,做一天算一天,風暴真的來臨,無非撲一身水,卷亂一頭發絲,挺住就過去了。


  幾天後,房東真的出現了,一個人,很安詳,問牛秀才人找到沒有?追討的進度如何?牛秀才說找了,電話也有了,人家不還,一點辦法都沒有。房東問那你打算怎麽辦?打官司?牛秀才說我才不打官司,要打也應該是你跟他打。房東一下就變得不安詳,說關我屁事,我隻管收房租。牛秀才說是啊,我交了房租給他啊,你找他要啊。房東一瞪眼說我管你交沒交,我沒收到,我隻管找租我房子的人要。牛秀才說我找了他他不還,也該你出麵去找了。房東說誰租我房子我找誰。牛秀才說是啊,他租你房子,你找他啊。我又沒跟你簽合同,他跟你簽了合同的,你理當去找他。


  房東臉鼓起來,像青蛙,一鼓作氣,氣鼓鼓凶煞煞,說我不跟你扯那麽多,我限你三天之內交房租,否則我來鎖門。


  珍珍又害怕起來,說他真要來鎖門,那我們怎麽辦?

  車到山前必有路唄,有路未必就是黃泉路唄。


  房東又來了,對牛秀才說:你光打電話有個屌用啊!你得追過去,找到他人,把他揪回來。


  牛秀才說我把他電話給你,你跟他打行不行?你找他要,看他交不交。


  房東讓了一步,不妨也試試,表示一點誠意,拿起手機打。牛秀才等著,聽到裏麵一個女人的聲音,很甜美: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已停機。房東收起手機走了,邊走邊說:還有兩天,看你怎麽解決吧!

  那麽多天他都無法解決,給他兩天有什麽作用?無論如何,牛秀才都覺得這事不應該他來解決,而應當是房東。人家租你門麵,到期了你自己不去催交房租,都過了幾個月了還來找我要,這合理嗎?一點都不合理!所以事情到這個地步,房東自身有責任。


  房東卻不管他有沒有責任,他的責任就是收房租,他才不管門麵是誰在經營,誰經營誰交房租,你交房租就行了。不交?不交就鎖門,他哪管你為什麽。第三天帶了一大幫子人,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像是來打群架的,嚇得珍珍直扯牛秀才,生怕牛秀才衝動,一衝動就衝上去,衝上去就變得被動,被群毆。畢竟牛秀才戴一副眼鏡,不擅長打架。


  牛秀才其實沒衝動,既沒衝也沒動,原地一動不動,倒是被珍珍一扯動了,扯到她身後。秀才眼看著房東拉下卷閘門,釘了門栓,上了鎖,要不是因為在珍珍身後,他就忍不住衝上去了,他真的忍無可忍,怒不可遏,把自己忍成了神龜。一大群男女老少圍著門,虎視眈眈盯著牛秀才,防備他衝上來。幸虧秀才沒衝上去,衝上去就是群毆,把忍者神龜揍成龜甲,變成甲骨文。又來了一大群男女老少,圍在四周,他們眼睛亂轉,像看網球比賽,看看房東們,看看牛秀才。他們希望你來我往,一人給對方一拍,拍拍往死裏打,打起來就熱鬧了,就好看了,就有好幾天的談資了,不打不成新聞。可惜什麽都沒有發生,一個是沒電的擎天柱,一個是沒氣的忍者神龜,一場好戲被糟蹋。一個老的喊:兒子回來吃瓜,於是大家各自回去吃瓜,不歡而散。留下牛秀才和珍珍站在原地,不知是沒電還是沒氣,一動不動。


  牛秀才和珍珍失去的是謀生工具,贏得的是民心民意,民心所向,無所不摧,更加讓人鬥誌昂揚,勇氣倍增。吃瓜群眾吃完瓜,手都沒來得及洗,紛紛站台,為秀才鼓和呼。先在幕後鼓了一會掌,然後出麵搖旗呐喊,出謀劃策。秀才沒有錯,被關了門,那是關門人的錯,關門是一種嚴重不合法行為,嚴重侵犯人權。秀才應當以法律手段維護自己的合法權利,他們一致支持秀才上法院,跟房東打官司。


  牛秀才這輩子都沒打過官司,不知道如何打,不知道能不能打。眾人的意見未必就是他的意見,眾人的建議未必就是正確的建議,他隻得先離開,離開後再慢慢想辦法。目前最迫切需要解決的不是官司問題,而是安身立命之所,行李都被鎖在店裏,原來的集體宿舍也沒了他的位置。珍珍說你還是先跟我回集體宿舍吧,我跟同事說說,讓你跟他們擠擠。回去真有點不好意思,可是如果不回集體宿舍,在街上流浪那就更沒意思了。


  呆在宿舍沒地方去,那就暫且修身養性,陶冶性情。好長時間沒看書了,居然好多字都不會寫,文化水平退步不少。一天不學習,大腦變白癡,從秀才餐館成立之日起就沒看過書,幾個月了。忽然忘記熙熙攘攘怎麽寫,思索良久,終未找到答案,最後不得不放棄,惜哉惜哉,浪費一個好成語。


  文化知識固然重要,法律知識現在最實用,學文化更要學法律。法律是武器,不是F18戰鬥機,用來進攻,最起碼也得是攔截,保護自己不被誤傷。房東關門,是極其不符合手續的行為。門是什麽?老子說:玄之又玄,眾妙之門。大家要達到一種境界,都必須通過一道門。無門無世界,關閉大門違背宇宙規律,破壞自然法則,是逆天悖理的行為。從這點看,房東就是個小人,小人不做奉天承運的事,專門傷天害理,對不起天,也傷害了法理。門對於秀才來說,是求生之道,是致富通途,可是房東卻把它關閉了,這就傷天害理。人可以自己不努力,但不能阻止別人努力,可以自己不發財,但不能剝奪別人發財的權利。


  捧起書本,秀才越讀心裏越明亮,腦子越通透。讀書可以明事理,可以立誌向,好處實在太多。可惜平時忙於生計,無暇置喙,荒廢了知識。


  可是珍珍不願意跟秀才剪燭伴讀,她心裏著急,放不下店。沒有文化的人格局小,無法用知識去關注遠方和詩,隻關注眼皮底下的事情,眼界不開闊,思想在很狹窄的圈子裏馳騁。實在無聊了,去阿香家,幫忙做做家務,把過去疏遠的親戚關係重新緊密起來。


  其實珍珍不太願意去,去了老挨批評,不自在。秀才就不讓她去,既然不喜歡,何必自討苦吃?還以為你是去巴結她。連那麽個小忙都不幫,壓根就沒把你當成自己外甥女。


  秀才你讀書多,原諒我無知,沒你的思想境界高。畢竟她是我姨,老不去就真成了陌路了。平時時間忙,那是沒辦法,現在有時間了,我要不上門看看,還真以為我不認她了。


  珍珍是個女孩,女孩是女人的一部分,當然少不了女人的毛病,小事上計較,特別在乎一些毫無意義的東西。既然是通病,秀才也無勝天之力,把珍珍的毛病糾正過來,那就讓它去吧,反正是慢性病,並不影響健康。如果大家都病了,患了同樣的病,那麽沒患病反而不正常了,發而成了一種病。


  阿香在珍珍麵前說話確實不那麽好聽,太多負能量,胃酸的東西,難以消化。什麽一無用處是書生,書生做生活都困難,還做生意,何況還是個書呆子,生意做他吧。什麽你腦子也是不好使,純屬短路,怎麽看上個書呆子,看得也太離譜了吧,跟電視短路了一樣,全成雪花點,你眼睛變成了雪花眼,看不清人,隻看得清大概,結果把頭牛看成龍。龍是龍,牛是牛,牛頂多在水坑裏打打滾,龍卻可以升天入海,遨遊宇宙。什麽分分合合是常態,現在分還來得及,不分就悔之晚矣,糊塗一時不要緊,雨過天晴更美好。姨能幫你找個好的,不要書生,更不要書呆子,牛不行,給你找個屬猴的,賊精賊精的。


  胡大利不是屬猴的嗎?賊精賊精的,結果真變成賊中之精了,專門幹偷雞摸狗的勾當。所以還是千萬不能找賊精的,找個蛤蟆精就不錯了。不過以珍珍這種容易發生短路的智商,還是找牛王精比較合適,太精了應付不過來,容易燒傷腦筋。當然珍珍是不敢當阿香的麵說這些話,在阿香麵前,她隻能撓撓腦殼,以表示目前自己正在努力修複短路的腦子。


  雖然珍珍並未表態,起碼態度是誠懇的,隻要肯努力,修複腦子短路的問題終究不是問題。哪天修好了,阿香再幫她牽線搭橋,找個更合適的,量身定做,合體舒適。忽然阿香腦子一轉,想到一個關鍵問題:哎,你個死丫頭,你沒跟他發生關係吧?


  珍珍一下就羞得不要不要的,這個問題太尖銳了,回答不回答都不合適,怎樣回答都不好,不是答者無能,是問者過分,當著一個黃花大閨女的麵,問這種話,太過分了。珍珍不是一個隨便的女孩,自己不會隨便做事,別人也不可以隨便問話。


  珍珍不回答,阿香就認為是默認,氣得要命,比當事人自己還生氣。又開始用手指摁了珍珍的腦門,一摁一個坑:你個死丫頭,你別八字沒一撇就慌不及做那個事,我告訴你,那是害你自己!你可把持一點,別被男人坑了!


  姨,你別那麽想好不好?這是珍珍第一次對阿香說“別”字。


  我怎麽想啦?你個死丫頭!這麽想不對啊?我這是為你好。


  阿香想起自己還有事呢,跟雷公有關的事,她不能呆在這裏跟珍珍講道理,道理要講通,很花時間,目前她沒有時間,她的時間一半被吃飯拉屎撒香和尋香樓占了,一半得留給雷公。她跟雷公慌不慌著做那事呢?本來不慌,慢慢做,又沒人催,沒人排隊,做一次滿足一段時間,在滿足的時間內不做也不慌。阿香不慌,阿香可以不慌,阿香不慌是對的,可是雷公也不慌,這就不對了。雷公不慌阿香就有點慌了,他怎麽不慌了呢?怎麽不來了呢?是不是有了著慌的對象了?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答案很深奧,不容易解答。


  說句公道話,雷公做那個事之前還是有點慌的,特別是將做未做之際,有點慌不擇路,很熟悉的套路有時也會亂,不按常規出牌,顛三倒四,七上八下,顛鸞倒鳳,仿佛在空中作自由裸體運動。做的時候合乎運動規律,做得也很專業,很有職業素養工匠精神。但是做完之後就不那麽慌了,有點散漫,漫不經心。當然,做完了還慌什麽呢?做愛又不是做賊,又不怕被人抓,不必慌不需要慌。那個神態很有點從容,翻身下來後,總要坐起來,不慌不忙不冷不淡抽隻煙,自個兒抽,一口一口猛吸進去,一口一口很舒服地長籲而出,非常享受,一個人那種享受的神情,好像在自慰一般。等於是說,他跟阿香做完後,還要獨自自慰一下,才夠舒服才夠爽。是不是有點變態?


  阿香倒不是因為他自慰而發慌,自慰是沒有滿足,沒有滿足可以重來嘛,阿香不嫌麻煩。重來是一種回味,回味總是讓人很甜蜜,說不上來的滋味,說不上來就重來一遍,滋味就出來了,體會了。可是雷公重來得越來越少,越來越稀,好像一點不慌,短時間不慌還正常,長時間不慌阿香就要發慌了。慌得她老看手機,老翻微信,老在上麵留言。有時留個笑臉,有時做個鬼臉,表情包都用遍了,樂的哀的高興的生氣的有意義的沒意義的懂它意思的不懂意思的,用得全都沒意思了。雷公的表情永遠是隻有一個:不慌。操他媽的難道是破銅爛鐵做的,生了鏽都,還一點不慌。


  破銅爛鐵也是一種境界,眼看自己要爛沒了,還能鎮定自若,從容淡定,置生死於度外,這不僅是在藐視世界,更是在藐視他人,也藐視阿香。難道他真的是一堆破銅爛鐵?真的很爛嗎?但願心不爛就好,皮爛了敲敲,爛皮就掉了,心爛了就徹底報廢,救也救不活,再高的醫術都不行,阿香做不到,她不能妙手回春。


  阿香老罵人變態,可是什麽是變態她還真沒見過,也許雷公那樣就叫變態?變態就是變著花樣,花樣翻新,層出不窮,異於常態?那才讓阿香眼界大飽,腦洞大開。原來所謂的變態,不僅要政策水平高,操作手段非同尋常,而且想象力豐富,具有天才的智慧。天才腦殘了,玩的那套東西就是變態。雷公既是警察,又身兼藝術家,還是腦殘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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