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明著算賬
他身後除了跟了一群家奴,還有他的正室夫人、趙姨娘,當然,湊熱鬧的人當中,包括納蘭明珠。
納蘭明珠手執羽扇,笑意陰柔看著緊閉的門,心想那個女人就是個惹事的精,她不找她麻煩,她還主動撞上獅子口,真是活膩了。
“納蘭褚旭,你這孽障給我滾出來!”
世子爺一聲怒吼,嚇得身後的人禁不住抖了三抖。
這世子爺向來燥怒,府中除了老王府和太君幾乎無人敢惹,然而這對小夫妻竟然漠視他的命令,還讓他大駕親臨,這個陣勢怕免不了受皮肉之苦。
美蓮慌忙跑到屋子前敲了敲門,呼喚納蘭褚旭,著急之餘,又帶幾分幸災樂禍往秋千架那邊瞧去。事情鬧得這麽大,看那個女人如何收拾。
許久,阿虎才把門打開。
納蘭褚旭姍姍從裏邊出來,夕陽餘暉正好落在他俊俏的容顏上,輪廓被金沙柔光籠罩,看不清眸底的亮色,隻見唇畔處依舊是那麽儒雅悠然不染纖塵的冷漠笑容,墨綠長袖自然垂在身側。
他鼻翼輕動,像是在呼吸清晨的新鮮空氣,帶著幾分慵懶偏頭下意識往秋千架的方向瞅了一眼。
看見他這副悠哉散漫的模樣,世子爺不由得怒火攻心,陰下寒眸冷冷責問:“為父讓你即刻搬出凝暉堂!”
納蘭褚旭映著柔和的夕陽金光,唇畔處勾勒出狷狂邪魅的弧度,往右邊輕輕瞟去,沒有言語。
眾丫鬟瞧見他這抹比陽光更炫眼、比天邊雲彩還要溫柔詭秘的笑容,小心肝禁不住撲通撲通乍跳,雙眼紅心飛躍。這大少爺,無論何時何地和表情,都是個勾人的妖孽。
美蓮距離他最近,偷偷噎了一口唾沫,瞅著他嘴角那抹縈繞迷離色彩的笑容,她姣好的臉龐霎時比天邊的雲彩還好鮮紅。
眾人的目光紛紛順著他的目光轉移,隻是阿洛扶著香瑟瑟皓腕慢步走來,見這香瑟瑟柔柔弱弱,人群中的婆子下意識壓了壓手中的雞毛撣子。
香瑟瑟站到納蘭褚旭的身邊,目光輕緩掃過在場的眾人,除了手執雞毛撣子的婆子丫鬟,還有拽著比手腕還粗的木棍的家丁。
粗俗,是她腦海裏浮現的詞語,她側頭看了一眼身邊的男人。
他笑著,笑得很好看,笑得很深,讓人無法揣摩,讓她有一種莫名的衝動,這輩子從未有過的衝動。
麵對這麽炫眼、這麽溫柔、這麽娟狂、這麽邪魅的俊美笑容,她隻想到一件事,突然想揍他一頓。
為了保持形象,她連忙把目光從他唇畔的笑容轉移開來,定格在仍舊怒色衝衝的世子爺,微笑說道:“世子爺,我和夫君願意搬出凝暉堂,但是……”
“嗬。”納蘭明珠忽然打斷她的話,晃著手中羽扇上前兩步,眉心輕挑,輕蔑而傲冷戲謔,“你沒看見我哥在跟你夫君說話,你一個女人插什麽話?還站在台階上跟長輩說話,你懂尊卑,知進退嗎?”
香瑟瑟的目光往她輕掃不作停留,抬眸看著撒在牆角處的夕陽餘暉,不以為然淺笑反問:“女人不該插話,那麽郡主打斷我的話,有幾個意思呢?”
納蘭明珠氣急,怒瞪著她,一時又沒找到合適的話反駁。
見世子爺想要責罵,香瑟瑟搶先開口:“旭王府的人都習慣堵在門口說話,進屋吧,別讓下人笑話。阿洛,備茶。”
說著,她纖長的青蔥白指輕輕勾住納蘭褚旭的手腕,這輕輕一勾卻招來無數怨恨,數美蓮恨得慌。
她指尖如冰涼的絲綢纏繞腕上,納蘭褚旭禁不住側頭看了看她,卻隻見她笑若輕雲淡如清水,明澈似深潭卻比寶石奪目。似乎蕩漾著詭秘的色彩,隻讓他一個人瞧見,可他卻看不清,這詭秘的色彩後麵隱藏著什麽。
她用力很輕,卻如同牽牛一般,帶著他健步往屋子裏走去。
愣在原地的阿虎納悶了,看自家少奶奶那英姿颯爽的樣子,咋突然發現自家惡毒無比的公子成了可憐的小綿羊?
“這女人忒囂張。”世子爺身邊的大夫人不悅低念,下意識往趙姨娘的方向剜了一眼,她忙轉向世子爺埋怨道,“老爺,他們這是什麽意思?賴死不走呢?”
“嗬!”世子爺冷拂袖把家奴留在屋子外,直接往屋子裏走去。
大夫人、趙姨娘和其他幾個姬妾、納蘭明珠快步跟進去。
待他們坐下來,香瑟瑟看向他們淡然笑道:“我剛嫁到旭王府來,有很多事情還不知曉。要我搬離這裏,沒問題,給我一個說法。”
大夫人輕斂眸色打量了她兩眼,褪去剛才的怒色,語態端莊娓娓道來道:“曆代規矩,這凝暉堂是嫡係的居所,褚旭是庶子,你們夫妻必須搬離。”
香瑟瑟忽然恬然一笑,無奈搖頭。
大夫人輕皺眉頭,迷惑看著她,試探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有點納悶?”香瑟瑟睫毛輕眨遮住了眸底的亮色,微笑解釋,“既然你們都認為我夫君不適合居住在這,為什麽在我們成親之前,不直接讓我的夫君搬離此處?”
沉默了會,她抬起明澈的眸子,刻意把目光定格在大夫人身上,恬然笑問:“聽說大夫人對我此次大興土木很不滿意,既然如此,為何在我當初動工的時候不喊停,而是在我們新婚燕爾,塵埃落定之後才來叫屈?是存心讓我們護國公府難堪呢?還是另有原因?”
“我……”大夫人頓時語塞。
世子爺扭頭睨向她,似乎現在才考慮到這個問題。
大夫人躲開世子爺的目光,轉向香瑟瑟理所當然解釋,“妾身這不是……這不是陛下賜的婚嗎?當日我哪敢有什麽異議?”
香瑟瑟莞爾低笑,不緊不慢笑問:“那麽,大夫人此刻發難,是想給陛下一個耳光,還是兩個耳光?”
“閉嘴!”世子爺頓時盯著香瑟瑟怒斥一聲,“誰準許你在這胡說八道!”
納蘭褚旭下意識看了看身邊的女人,她似乎並沒有被嚇到,嘴角那抹笑反而更加妖冶。
嗯,這女人的腦袋,對他來說,是個意外。
納蘭明珠頓時來趣了,懶靠著椅背,端著茶杯,一邊品茗一邊看好戲。
“是瑟瑟嘴誤,世子爺莫惱。”香瑟瑟稍作低頭抱歉道,她再輕抬眼眸微笑說,“你們看啊,我好不容易才把原來的凝暉堂修剪成現在這個模樣,住了不過兩三天,突然被勒令搬出去。我這掂量吧,既然這裏不能住人,為何不早早提醒,該不會有人算計著我花出去的銀子,好占便宜吧?”
站在納蘭褚旭身後的阿虎側眸瞅了瞅香瑟瑟,這少奶奶是不是太小心眼呢?
“這……”大夫人嘖了嘖舌,輕蔑冷哼一聲,不悅責問,“怎的,你還以為我們貪圖你們那點錢?”
“既然不是,那就好辦。”香瑟瑟莞爾笑道,“隻要你們把我們花出去的銀子結算清楚,我和夫君即刻搬出去,一刻也不多留。”
世子爺臉色暗沉,盯了一眼納蘭褚旭,冷冷道:“多少銀子,說!”
“阿洛。”香瑟瑟隻是輕輕喊了聲。
阿洛隨即邁步上前,抖了抖手中的算盤,繼而反手將算盤擱在手肘上,一邊敲打珠子一邊念叨:“我們先從開始算起來,合巹雕花金絲楠木大床一萬三千兩,一雙相濡以沐鴛鴦鏤五百兩,百子千孫繡花棉被鴛鴦枕三千七百兩……”
阿洛手如閃電,快語吐珠,聽得在場的人一陣汗一陣驚。
納蘭褚旭摸了摸鼻子,不聽還好,這一聽忽然發現自己時刻與黃金為伍,一不留神罷了,屁股下凳子竟然已經價值幾千兩。
他側頭看向阿虎,小聲問道:“我賬上還有多少錢呀?”
阿虎倍感同情看著他,輕聲回應:“這些年陛下給您大小的賞銀,終於一個子不落地全花出去了。”
納蘭褚旭輕輕噎了一口唾沫,側頭看向身邊笑容恬淡的女人。
女人,太可怕了。
“加上連日來給工匠的費用五千七百三十二兩,算下來固定成本總共是六十九萬七千八百九十九兩。”阿洛一氣嗬成,掃看他們,再抖了抖手中的算盤,緊接說,“其中家具中的檀木、楠木,梨花香木的價值是與日俱增,從購買之日起到今天為止,利潤增值約一百兩,還有池塘裏的金錢龜……大概算了一下,除去零頭,七十萬整。”
說罷,啊洛衝他們微微一笑。
四下一片安靜。
許久,“呃……”納蘭明珠打了一個嗝,下意識往這遍地黃金的屋子瞧了一眼,也沒覺得那裏奢華呢。
阿虎甚是驚歎地看著阿洛,沒想到這一傻乎乎的丫頭打起算盤來有如排山倒海、電閃雷鳴之勢,太不可思議了。
他再低頭看香瑟瑟,這少奶奶身邊藏龍臥虎呀,不能小覷。
世子爺的耳邊還是算盤的滴答聲和阿洛快語連珠的嗡嗡聲,噎了一口唾沫,機械扭頭看向納蘭褚旭責問:“你跟你父親談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