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絕望 相思奪命
“你越是反駁,越是證明你害怕。”聶雲怒忽然冷冷大笑,又驟然沉了眸色,殺氣凜然盯著她,不悅道,“隻是,上一次危月樓的事情,他竟然沒有殺你,這還真讓本皇子意外。”
他鉗住香瑟瑟的下巴,興趣盎然低念:“你說,這一次,是你七孔流血而死,還是他落入我的圈套而死?”
香瑟瑟慍悶推開他的手,伏在座上微微喘息。
聶雲怒冷哼笑道:“你放心,他若死了,本皇子定然好人做到底,讓你們夫妻死同穴。”
許久,見她嘴裏一直有氣無力喃喃著卻不知道在說什麽,但看她的模樣似乎已經沒有那麽痛苦,他下意識往遠去瞧了瞧,若有意味詭秘笑道:“看來,納蘭褚旭挺在乎你這小賤人的,明知道是個局,還是追來了。”
說著,他放下帷簾,疾步躍上自己的馬,揮手向趕馬的人吆喝:“繼續趕路!在明日午時之前,必須趕到羅湖山!”
馬車旋即沿著一望無際的山路進發,馬車搖晃得厲害,香瑟瑟的五髒六腑像被翻轉了過來似的,她緊咬牙根,整個人像被擰成了一團放進攪拌機搗碎似的,不知痛從何處生,但痛入骨髓,絞裂五髒。
手抓在窗柩上,入木三分,劃出長長的血痕,胸口處忽然有一股腥腥的熱歧湧上。
“吐……”她猛然吐出一口黑血來,身下微微發燙,她急得哭了,抓著窗柩有氣無力哀求,“不要……停下來……不要……求你……孩子……我的孩子……求你停下來!救救我的孩子!”
任由她滿臉婆娑淚水,馬車依舊狂奔,最後她連哀求的力氣也沒有,伏倒在座上,裙梢逐漸被染成血紅色,她捂著早已沒了知覺的腹部,側頭迷迷糊糊看見腳踝上的合巹玲。
初次見它,綠翠環繞,紅玉點睛,以為那是萬千寵愛的美好。
他溫柔一笑,沉沉問道:“娘子可喜歡這腳環?掌櫃說,這腳環戴上了就脫不下來了,叫合巹玲。若你要了它,就不能反悔,這輩子都是我納蘭褚旭的女人,必須待在我身邊了。怎的,可否願意讓為夫替你戴上?”
她以為是愛。
原來,許下的,是他的恨意。
……
“你心有不甘是吧,我告訴你,你以為我為什麽對你好,那隻因為你像她,像還沒有失去記憶的她!你香瑟瑟,由始自終隻是一件替代品吧了!我對你好,隻因為我得不到她!”
……
他的咆哮如繞耳邊,如此的刻骨銘心。
香凝玉的死,她心灰意冷。
阿洛被殺,白若惜被放走,她已經絕望。
然而,這個男人給的從來不是絕望,而是,更絕望。
“為什麽要這樣對我?”香瑟瑟緩緩閉上雙眼,兩弘絕望的熱淚劃落早已被抓得破爛的軟墊,低喃,“下一輩子,再也不要遇上你了。”
聶雲怒快馬趕到羅湖山下,還沒下馬,納蘭褚旭驟然從天而降,落地瞬間,凜然的殺氣掀起地上一層厚土,把手一揮,厚土如同利刃般撒去。
聶雲怒倉惶棄馬,騰空而起躲開襲來的塵土,踉蹌落到樹頂上。
納蘭褚旭快如閃電往馬車飛去,把袖一揮,跟在馬車旁的兩人以及負責趕馬車的兩人頃刻間頭顱落地。
“瑟瑟……”他掀起帷簾,驟然渾身驚顫,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他心髒驟停,險些沒昏闕過去。
臉無血色的她倒在馬車裏,身上素白的衣裙被鮮血染的斑駁,淩亂的發絲竟然全部成了白發!
“不……瑟瑟……”納蘭褚旭哽咽低喃了聲,布滿血絲的雙眼被淚水浸潤,他不敢呼吸,把顫抖的手輕碰到她冰冷的臉。
“嗶……”
聶雲怒不停吹手中的哨子,滿臉著急下意識往林中張望。
納蘭褚旭驟然猩紅一片,凜然的殺氣不由自主衝出馬車震碎,他驟然騰空而起,冷手緩慢劃了一個弧度,雙手一壓,樹上的葉子紛紛脫落凝聚在他手心形成一個巨大的圓球。
聶雲怒驟然滿目驚恐,莫名的惶恐充斥心頭每一個角落,他怔了怔,觸電般轉身就跑,滿臉是被算計的嫉恨。
納蘭褚旭眸底猩紅的殺氣凝聚成一個冰冷的點定格在聶雲怒身上,“啊!”展臂大吼一聲,混成圓球的葉子瞬間形成一個逆流漩渦向聶雲怒追去。
隨後隻聽得聶雲怒一聲慘絕的叫喊,翻騰的葉子如同千刀萬刃將他身上的皮肉一絲一毫割落,最後隻剩下一對骨頭和模糊的血肉,還有依然跳動的心髒。
“瑟瑟……”納蘭褚旭疾步跑回去抱起快失去所有溫度的香瑟瑟,惶恐不安摟著她廋弱的身子,懇切哀求,“瑟瑟,對不起……對不起……不要離開我!求你!不要離開我!我隻剩下你!瑟瑟……”
“孩子……孩子……”香瑟瑟忽然喃喃低念。
“不會有事的,我不會讓你有事,瑟瑟莫怕……莫怕……”納蘭褚旭哽咽低喃著,忙抱著她往城裏趕。
醫館裏,納蘭褚旭衣不解帶守在床前,眼圈昏黑,須根淩亂,滿目憔悴,整個人如同虛脫般,隻要輕輕一推就能將他擊倒。
他癡癡地目不轉睛看著昏迷的香瑟瑟,生怕一眨眼她就消失不見了。
眼下的她很脆弱,臉上沒有絲毫血色,雪白的發絲讓她本來就蒼白的臉更加慘白,她雙眼含淚,可是昏迷了三天還是沒有醒來。
“公子,藥好了。”
房間外傳來老醫師的聲音。
納蘭褚旭這才急身起來,起得太急,眼前驟然一片昏黑,他咬了咬牙,忙掀起灰藍色的帷簾轉到外麵看了看正在熬藥的老醫師,心急如焚問道:“大夫,我娘子她怎樣呢?”
老醫師回過身來,扶著雪白的胡子,輕歎道:“尊夫人的性命是保住了,但身子受到重創,恐怕會留下病根,以後……以後怕再也難以懷上了。”
納蘭褚旭垂在身側的手僵硬動了動,沉默了會,他才迫切懇求:“大夫,此事不能讓她知道。”
“啊……”屋內突然傳來香瑟瑟的慟哭聲。
“瑟瑟……”納蘭褚旭神經一緊,心急如焚往屋子裏跑去,掀起帷簾進到屋內,便看見她一邊淘嚎慟哭一邊瘋了似的想要脫掉腳上那相思斷命環,那腳踝的位置已經磨出血來。
“瑟瑟不要!”納蘭褚旭連忙跑過去抱住她。
“我不要它!我不要它!”香瑟瑟哭喊著捶打他的後背,竭力將他推開,又失了理智般一個勁拉扯這相思斷命環。
納蘭褚旭倉惶抓住她的雙腕,雙目浸潤,哀求道:“瑟瑟不要再傷害自己了!是我的錯!對不起!對不起!你打我罵我!不要,不要再傷害自己了!”
“我不要它!”香瑟瑟掙紮著叫喊,“我不要它困住我!我不要!我不要!”
納蘭褚旭一手抓過放在案幾的匕首,塞進她的手裏,懇切道:“瑟瑟,它取不下來的!隻要我死了,你就自由了,它就奈何不了你……”
“啊!”香瑟瑟大吼一聲,直接把匕首刺進他的肩膀。
納蘭褚旭眉頭緊擰,凝視著她的眸子不吭一聲。
正好走進來的老醫師嚇了一跳,香瑟瑟觸電般拔出插在他肩膀的匕首,恍惚搖了搖頭,赤著腳跑了出去。
“瑟瑟!”納蘭褚旭急切喊了聲,顧不得不停流血的傷口,連忙追了出去。
香瑟瑟赤足衝到大街上,站在大街中間恍惚張望。
路人看見一個滿頭白發,手執滴血匕首的女人跑來,以為是山精妖怪,顧不得收攤,倉皇逃跑。
“瑟瑟……”納蘭褚旭捂著不停流血的傷口,沿著地上摻血的腳印追在她身後,隻是她的背影越來越模糊,他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血,眼前一陣昏黑,便倒了下去。
“瑟瑟……瑟瑟……瑟瑟……瑟瑟……”
聽見納蘭褚旭虛弱的喊聲,裴禦瞻不停來回踱步,再睨向這老醫師責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是誰傷了他?”
“小人不清楚。”老醫師見他們一群人衣著華麗且來勢洶洶,嚇得不敢大聲說話,“是一個滿頭白發的女子……”
“白發女子?”裴禦瞻擰緊眉頭問道。
站在一旁的聶雲庭跟著緊皺眉頭。
老醫師迫不及待點點頭,看向昏迷的納蘭褚旭說道:“這位公子說,那是他妻子,叫……他嘴裏喊的那個名字!”
“你說什麽?”聶雲庭疾步上前揪住他的衣襟,冷聲責問,“你說,瑟瑟,白發?”
老醫師被他嚇得手腳發軟,連忙回道:“那姑娘被他送來的時候,渾身是血,五髒六腑都受到重創,腹中胎兒也保不住了。怕是受了刺激,才會一夜白發!”
聶雲庭一手將他推開,踉蹌跌了半步。
裴禦瞻訝然捂住自己的嘴巴,那日黑衣人來襲,香瑟瑟被擄,納蘭褚旭和靈隱先後追趕而去,他們已經知道對方的目標是香瑟瑟,找了許多天才找到這來。
隻見到昏迷的納蘭褚旭,香瑟瑟和靈隱都不見蹤影。
聽了老醫師的話,她都不敢想象現在香瑟瑟受了什麽打擊,現在是什麽模樣。
懿貞皇後瞅了一眼似是受了打擊的聶雲庭,冷聲道:“又不是你的孩子沒了,你著急什麽?”
聶雲庭似乎沒聽見她的話,再睨向老醫師責問:“她人呢?”
老醫師顧不得喘氣,連忙回答:“那日姑娘醒來,跟這公子吵了一架,我進去的時候,就看到那姑娘刺了他一刀然後就跑了。這位公子追了出去,流血過多昏迷在地。我讓人把他抬了回來,這才保住了他的性命。至於那姑娘,已無影無蹤!”
聶雲庭握了握拳頭,正欲衝出去,忽然聽見裴定天咬牙切齒道:“定是那相思斷命環把她害成這個樣子!”
聶雲庭忙扭頭看向他,裴禦瞻和懿貞皇後也跟著把目光落到他身上。
裴定天目露凶光盯著昏迷的納蘭褚旭,咬牙道:“他給瑟瑟戴了由白麵鬼所製的相思斷命環,隻要她離開他,輕者痛不欲生,重則七孔流血而死。黑衣人將她擄走,導致她五髒受創,胎死腹中!否則,她不會刺他一刀!”
懿貞皇後冷了他一眼,沉聲道:“此事還沒有定論,切莫妄言。”
“我殺了他!”聶雲庭突然咆哮一聲,揚手向昏迷的納蘭褚旭掐去。
“不要!”裴禦瞻和懿貞皇後不約而同驚喊一聲,裴禦瞻疾步衝過去,聶雲庭來不及收回的掌頓時落到她肩頭上。
“禦瞻!”懿貞皇後驚慌喊了聲,兩步衝上去狠狠甩了聶雲庭一個巴掌叱喝,“你瘋了嗎?為了一個不相幹的女人,要殺了自己的妹妹不成?”
聶雲庭抹了抹嘴角的血絲,盯著她冷聲反駁:“我要殺的是納蘭褚旭!”
“他殺不得!”懿貞皇後厲聲喝道。
“他為什麽殺不得?”在旁看戲的裴定天忽然問道,“很明顯,他是蒼月國皇帝派來對付你寶貝兒子的,為何殺不得?”
裴禦瞻眸色微變,緊咬牙根捂著受傷的肩膀站起來。
聶雲庭遲遲不發話的懿貞皇後冷聲問道:“他為何殺不得?”
“因為我們還在蒼月國!”裴禦瞻連忙回答,她再睨向裴定天冷聲道,“若是隻有一個敵人,那倒好辦,最怕,殺手不止納蘭褚旭一個!”
聶雲庭下意識看向裴定天,頓時明白她的意思。
裴禦瞻再轉向他說:“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瑟瑟,不是嗎?”
聶雲庭迫切點頭,狠狠剜了一眼昏迷的納蘭褚旭,再心急如焚向外跑了。
裴禦瞻和裴定天隨後也跟著跑出去尋找。
懿貞皇後無奈歎了一口氣,下意識扭頭看向昏迷的納蘭褚旭,這一路上,她早就察覺出來,這三個男人都對香瑟瑟有意思,她不明白,那個女人相貌平平,到底哪裏讓這幾個男人如此著迷?
她拂袖坐到床邊,輕撫納蘭褚旭蒼白的臉,聽著他不停呢喃著香瑟瑟的名字,輕皺眉頭滿帶疼惜低喃:“這女人狠心傷你,你何苦還惦記著她?”
香瑟瑟獨自站在冰封的溪邊,刺骨的寒冷肆意繚繞著她披散的銀絲,白雪紛飛,映襯著她臉上蒼涼的神色。
“瑟瑟……”
背後突然傳來裴定天低沉的急促喊聲,隻是山穀的風聲太大,又或者她思緒飄遠,沒有聽見。
裴定天看見她飄揚的銀發,胸口驟痛,慢步走過去輕聲低喃:“瑟瑟,總算找到你了,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