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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學生整隊來到農場,隻見山山坡坡站滿了村民,拿刀的,扛鋤的,挑著大糞的……個個橫眉怒目,如臨大敵。關海南見情形不對,交待學生原地休息,要匡家寶火速騎摩托車到鄉政府請領導和派出所幹警來,學校行政到場部開會,研究對策。


  關海南憂心忡忡地說,今天的情形隻怕出事。劉承祖主張立即把學生帶回學校上課,等政府處理好了再搞。王鬆則認為老百姓是做樣子嚇唬人的,哪個敢打老師和學生?隻怕他們不打,如果他們真敢動手,隻要傷了老師和學生的一根毫毛,瓦垛垛不掀平他的才怪。主張立即動手,在自己農場裏搞勞動,還前怕狼後怕虎的,豈不太軟弱?劉承祖說,這不是軟弱,今天老百姓是有組織有領導有計劃的,農場的權屬向來有爭執,如果盲目蠻幹,出了問題,難道就隻是關校長的事?王鬆說,政府不是表態讓我們搞,搞出問題他們負責嗎?現在政府辦事,能拖就拖,不出大問題,你就是穿雙鐵鞋追,也不知追到猴年馬月。事情出來了,他們不管也得管。劉承祖反駁道,他們說負責隻是一句空話,到時候隻怕鬼才給你負責。兩個人唇槍舌劍,針鋒相對。關海南打和盤說,等匡家寶回來再定。?

  約莫一個鍾頭,匡家寶回來了,說鄉政府領導隻有一個秘書值班,派出所裏也隻有一個幹警,他們說,哪個敢動手,學校就把哪個扭送到鄉政府去,一定嚴肅處理。關海南罵了句“狗屁渣渣!”走出去吩咐班主任立即把學生帶回學校去。各班的學生陸續散去,仇學軍班上幾個學生不知為什麽和一個細伢仔發生口角,那細伢仔好凶,搬起地上的石頭瓦塊朝隊列裏的學生亂砸,好幾個學生被砸傷。仇學軍走過去把細伢仔拉住,奪了他手裏的石頭,細伢仔就大聲哭鬧起來。有人大呼小叫:“老師打人啦!”很多的聲音跟著起哄,高喊老師打人。劉承祖趕緊要仇學軍迅速離開,由他來照看學生。


  仇學軍離開不久,一群人氣勢洶洶地來了,為首的一個黑漢叫道:“打人的老師在哪裏?”有人喊,是個戴眼鏡的。關海南身邊正好站著一個戴眼鏡的年輕老師周興平,那黑漢衝過來揪住周興平就是兩耳光。周興平的眼鏡掉在地上碎了,鮮血立即從鼻孔嘴角流出來。周興平暈頭轉向,還沒明白怎麽回事,又被黑漢一拳打倒在地上。關海南,劉承祖還有幾個老師上前去救,卻被一群人圍住,弄不清來自何方的手,推著、抓著、打著,他們的衣衫撕破了,臉被抓傷了。這個時候,有個老人在大叫“不準打老師,不準打老師!”那些人才住了手,退到一旁。周興平躺在地上,麵無神色。劉承祖把周興平背起就走,幾個老師跟著去了。關海南抬眼望去,圍繞農場的荊棘籬笆燒起來了,到處硝煙彌漫。關海南慌了神,不敢逗留,立即逃之夭夭。?

  事件震驚全縣,縣委立即召開專門會議研究,成立以縣法製辦牽頭,教委、公安局等有關單位參加的專案組,要求從重、從快、從嚴查處。可是,打人的凶手早就逃之夭夭,公安局屢次搜捕未果,村裏的老百姓軟硬不吃,村幹部藏著不露麵,專案組束手無策。?

  王敏之、唐明鋒幾個老師從人民醫院看望周興平回來,唐明鋒主張罷課,同時向社會各界散發傳單,並向新聞界求援。素來同唐明鋒有齟齬的王鬆,這次卻極力支持唐明鋒。可是,關海南、劉承祖卻堅決反對。王敏之等一部分老師認為,這件事歸根結蒂要依靠政府處理,如果得罪政府,會使問題複雜化,反而對學校不利。唐明鋒就嘲笑學校領導和王敏之他們,樹上掉皮葉子,也怕打爛腦殼。王敏之勸唐明鋒說:“這件事說大很大,毆打教師,法紀不容;說小又很小,沒造成大的傷害。如果得罪了政府,政府一撒手,事情一拖,日子長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周老師豈不白挨打?現在最重要的問題是,要督促政府迅速把凶手抓捕歸案。”唐明鋒被王敏之一說,雖然不怎麽服,但也不再堅持自己的主張。?

  關海南找了兩個與那個村有親戚的學生,要他們以走親戚為名到村子裏“臥底”,一旦發現凶手的行蹤,立即報告,同時組織老師到縣委政府請願。待大客車載著請願的老師開出學校不久,關海南就撥通了教委的電話,報告了老師們不聽學校行政的勸阻,硬要到縣裏請願的情況。教委立即派人到公路上攔截請願車,可是沒有成功,請願車開進了縣委大院。縣委領導熱情地接待了請願老師,並認真聽取了請願老師代表的意見,而且表明態度,一定嚴肅查處,讓老師們滿意。老師們回去後,關海南、劉承祖被教委的電話召去,罵得脫了一層皮。


  縣裏成立了新的工作班子,主管教育的副縣長親自掛帥,帶領二十多人的龐大工作組開進鬧事的村子。為了招待工作組,關海南向教委求援,教委勤工儉學管理站撥專款五千元,聯校也資助三千元。?

  工作組找村民座談。有個村民擠進來叫道:“讓我來看看縣長,讓我來看看縣長。”他衝縣長左看右瞧,就像個苛刻的顧客在商店挑選商品似的,末了,嬉皮笑臉,油腔滑調地說:“我以為縣長麽個了不起,原來也不過是這個樣子!”他的話引起哄堂大笑。


  “既然座談,先問領導幾個問題,官出於什麽?”有個村民問。


  “官出於民。”工作組有人回答。


  “民出於什麽?”


  “民出於土。”


  “學生以什麽為主?”


  “以學為主。”


  “對嘛,學生是讀書的,拿土地做什麽?”


  關海南答道:“學生以學為主,還要兼學別樣……”?

  誰知關海南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村民打斷,村民罵他吃喝嫖賭,傷風敗俗,把個學校搞得烏煙瘴氣,誤人子弟,沒資格說話。有幾個人揮著拳頭要揍他。關海南趕緊躲到一邊去。村民代表對副縣長說,當初貧下中農管理學校,學校是我們自己的,我們把那麽一大塊的肥沃土地無償送給學校,學校把農場搞得有聲有色,來參觀學習的很多,還上了報紙,我們感到很光彩。這幾年,農場成林的桔樹全毀了,肥沃的田地荒蕪著,我們看著心痛,然而,我們還是尊重學校,種農場的地還交租金。可是,學校卻把農場承包給私人發財,這像什麽話?土地是我們村裏的,別人拿我們的土地發財,我們不同意!現在這個學校哪裏還像我們老百姓的學校?隨便派個王八龜孫子來當校長,調一些卵彈琴的老師來,一門心思不在教書上,不在培養我們的子弟上,什麽樣的歪門邪道不幹?可是,卻雙手生毛,變著花樣收這樣那樣的費用……


  副縣長的眉頭皺了起來,他心裏明白,說服顯然是不可能的,壓服嘛,如何壓?封建社會,不管你怎樣的刁民,縣太爺一句話,就把你的腦殼砍下來。毛主席時代,政府說上山,老百姓不敢下水,別說縣領導,就是生產隊長就可以把你整治得服服帖帖。現在,老百姓眼裏哪裏還有領導?動不動就搬這樣法那樣法,法律越多,政府的手腳捆得越緊,工作越難開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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